第73章 惡劣:自欺欺人
第73章 惡劣:自欺欺人
外頭大雨傾盆,仿佛天空都破了個洞,整個世界像是吵嚷得連說話聲都聽不清楚,又像是安靜得能清晰地感知到心跳聲。
酒店裏的夏念森已經要到了情緒邊緣,手指紛亂地敲擊着桌面,直到一輛車停在門外,柯晚璎帶着一個保镖走了進來。
夏念森轉頭,急切地問道:“怎麽樣?”
柯晚璎也着急:“不在啊!不是早就說了不在嗎?你到底什麽時候叫人去找?”
夏念森的話被堵了回去,心氣更加不順:“找什麽找?紀懷序還能死了嗎?”
“是,他死不死你不關心。”柯晚璎眼眶有點發紅,咬牙道,“那齊筝死不死你也不關心?”
“少把他倆扯一起!”夏念森立馬低吼,“她我會去找,但他們倆不可能在一起。”
柯晚璎覺得實在好笑。
露白島被夏念森包下,島上都是他的人不錯,但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安排的人并不太多,以至于除了必要的保護酒店安全的人手外,他到現在為止都分不出太多人去四處找失蹤了的齊筝和紀懷序。
或許不能說分不出人,而是他始終不願意承認齊筝聯系不上的同時,紀懷序也不見了。
雖然也有很小的可能性兩人不在一起,但連柯晚璎都不怎麽能自欺欺人了,夏念森這種執着也不知道來自于哪裏。
柯晚璎承認這次在島上的計劃可能有點過了,但她原本的打算只是借用夏念森的手段給他們倆一個下馬威,讓他們明白對抗他們是非常愚蠢的選擇。
可誰知道夏念森那麽容易被惹惱,剛上島他就迫不及待要把紀懷序攆走,她半推半就地答應,想着也不失為一個好時機。
廢棄倉庫看守的人不算多,但地形和建築原因,那裏并不容易逃跑,可紀懷序卻還是自己翻牆跑走了,等她接到通知的時候,竟然沒一個人知道他跑去了哪裏。
至于齊筝那邊的情況,她其實覺得夏念森做得比她過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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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晚璎下午待在酒店休息的時候問了夏念森他的打算,他渾不在意地說:“我讓她撿一百多個貝殼,她答應得很爽快。”
他沒有說他甚至在還沒說出要求時,就已經拿紀懷序做了籌碼,因為這樣會顯得他還有些尊嚴。
柯晚璎表示不理解:“貝殼?你不會說的是島上的珍珠貝吧?那玩意兒集中在後海區啊。”
夏念森懶洋洋地說道:“嗯,所以呢。”
柯晚璎覺得離譜:“這得撿到什麽時候?而且那地方那麽偏,附近的破林子路都坑坑窪窪的,晚上根本看不清……你安排了幾個人看着她?”
夏念森把玩着指尖纏繞的女士手鏈,上面珍珠貝特有的天然細閃映出的光影有種柔和的璀璨。
他漫不經心地回應:“有什麽好看着的,我沒通知那裏的保镖。她愛撿就撿,不撿我還求着她嗎?”
柯晚璎沒話說了。她自己的事都還整不明白呢,更懶得管夏念森的事。
但他們都沒想到的是,一場雨帶來了一場意外。
夏念森一開始以為齊筝只是自己不願回來,跑別處躲雨去了,直到這場雨下了快要一個小時,柯晚璎又哭爹喊娘地打了個電話跟他說紀懷序也找不着人了,他才終于有點慌。
幸好他早就叫後海區那邊的幾個保镖隔一段時間就分點注意力在齊筝身上,應該不至于出什麽大事。
但現在一聯系人,他才徹底傻了。
那兩個二百五電話裏含糊其辭,逼問下戰戰兢兢地說只顧着躲雨,沒注意齊筝。
夏念森腦子裏嗡的一聲。
或許人在發生一些遠在意料之外的事時會刻意想辦法蒙蔽自己,于是夏念森不知道在跟自己較什麽勁,始終不願面對這樣的意外,因此也并沒有立馬就通知去找人。
這樣的态度讓柯晚璎徹底瘋狂了。
或許是出生于醫生世家的原因,她本人對生命還是有一定敬畏的,在這麽大雨又沒有更多救援措施的島上,她除了找人暫時沒有了其他想法。
于是她氣憤地靠近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的夏念森,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先讓所有人都去找人,其他的以後再說行嗎?!”
夏念森的目光終于重新聚焦,連柯晚璎這麽不客氣的動作都沒在意。
在盯着她半晌後,他終于推開她的手,側頭對保镖隊長說道:“去找,找不到都別回來了。”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音量不大,卻沒有一個人覺得他是随便說說的,于是立馬行動。
還沒等保镖們發動汽車,在原地轉了幾圈的夏念森就追了出去,拉開一輛車的後門坐了上去。
他像是在跟他們交代,又像是自言自語:“我跟你們去。”
此時已是晚上十點多,距離這場雨落下已過去了三個小時。
他們把首個地點就定位在了密林,畢竟這裏是通往後海區的必經之路。
但由于這裏的搜尋難度有點大,所以人手不夠的時候沒人敢輕舉妄動。
現在十幾個人一齊進入林子,手電筒的強光很快照出了明确的前路。
身旁的人原本給夏念森打着傘,但夏念森實在嫌他礙事,推開他就走到了最前面。
雨勢比一開始小了許多,但路上仍舊很濕很滑,夏念森腳下打滑了好幾次,把身邊的人都看得心驚肉跳的。
夏念森整個路程中都十分沉默,可這樣的他比平日還要可怕得多,因此其他人也都不敢多說什麽,只能越發提高音量喊着“有人嗎”。
在林子裏走了三十多分鐘,在路過的兩間歇腳的餐廳搜尋無果後,夏念森的耐心耗盡了。
他扒拉了一下滴着水的頭發,壓着怒意問道:“這破地方連個攝像頭都沒有嗎?”
依舊沒人敢說話。
為了避開夏家的監督,這次出行夏念森只動用了自己的名頭和錢,而沒有讓平時熟悉的随行人員一起,這批保镖也是來自于他的雇傭,不能完全摸清夏念森的脾氣。
所以他們不知道,他這副模樣已經是要發飙的前兆。
但還沒等他沖這群廢物發火,就有人突然疑惑又驚喜地喊道:“那邊好像有人?”
夏念森一怔,朝這人說的地方匆匆看去。其他人的手電筒也跟着打去了同一個方向。
齊筝擡起手臂,擋住了肆無忌憚照着她眼睛的強光,等到差不多适應,她将手放了下來。
“齊筝……”
夏念森喃喃,很快回了神:“齊筝!”
啪啦啪啦的雨點還在往下落,他迅速抽出身邊人的傘跑了過去。但還沒靠近齊筝,她就後退了幾步。
于是夏念森立馬停住,怕驚擾什麽似的,也有些小心地後退半步。
齊筝正扶着一棵樹,樹下的雨會小一些,但不是沒有,于是夏念森猶豫了片刻,還是舉着傘靠近,遮在了她的頭頂。
齊筝的頭發和衣服都濕透了,還沾上了不少泥點,白天她穿着的外套也不見蹤影。而在強光下還能看到,她扶在樹幹上的手有許多細小的傷口,看上去像是尖刺所致。
而當夏念森朝齊筝身後看去,甚至逡巡一圈後,卻發現沒有別人。
沒有任何人……
夏念森一時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腦子混亂。
保镖們跟夏念森倒是跟得緊,現在一起停在他的四周,把兩人圍得嚴嚴實實的。
齊筝的表情看不出什麽端倪,有一種死水般的平靜和極度脆弱的蒼白,并沒有說話的打算。
到底是夏念森又開了口,這次他變得輕柔小心,和白天裏完全不同:“齊筝,你沒事吧?”
齊筝提起嘴角淺淺地冷笑了一下:“沒事。也沒有貝殼。”
這副樣子下這樣的對話顯得十分可笑,夏念森抿緊了唇。
片刻後他說道:“我們……我們先回去。你冷不冷?手是受傷了嗎?疼嗎?”
齊筝卻只是看他,沒有回答任何一個問題。
夏念森将傘柄以一個有些別扭的姿勢夾在下巴和肩膀間,開始費力地脫夾克外套,脫下後就要給齊筝披上。
但齊筝不動聲色地又退了一步,避開了。
夏念森的手僵了一僵,終于又放下。
明明沒有被開口拒絕,他卻不敢觸碰她。
當看到齊筝開始挪動腳步,夏念森立馬也跟了上去,亦步亦趨地為她打着傘。
齊筝的步伐有些搖晃,他立馬問道:“腿受傷了嗎齊筝?”
齊筝不回答,他就繼續問:“我背你吧?”
齊筝仍舊不回答,他便又提議:“或者讓保镖背,怎麽樣?”
始終沒有得到一句回應,夏念森卻連句埋怨都沒有,話都不敢說得大聲,這種詭異的狀态看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齊筝表現出了出奇的忍耐度,即便是步伐不穩,身體又到處疼痛,外加低燒導致頭昏腦脹,她仍舊是堅持着花了半小時自己走出這個林子。
她停在入口處十分顯眼的一排轎車前,夏念森手忙腳亂地去打開了最近一輛的後座門。
齊筝沒有拒絕,目不斜視地坐了進去。
夏念森松了口氣,收了傘也跟着鑽進了後座,坐在了齊筝一旁。
上車後夏念森四處翻找,卻沒能找到一塊毛巾或浴巾。他壓根沒想到這一點。
明明知道肯定是找不着了,但他卻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仍舊很忙的樣子。
齊筝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捋了捋幹了又濕的頭發,平靜地看向窗外。
夏念森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停下來的,他覺得好像很累,可身體明明沒有經受多少,帶來疲憊的大概是那股看不見摸不着的心慌。
回到酒店的時候,雨已經差不多停了。
齊筝沒等夏念森跑來給她開門,自顧自地便下車往裏走。
夏念森小跑着跟上她,兩人卻意外地在一樓的大廳看到了紀懷序與柯晚璎。
紀懷序身上的狼狽比齊筝更甚,除了泥漬外還點綴着血跡,實屬很慘。
但他看過來的眼睛卻比往常更明亮,光從神情倒一點看不出他遭遇了什麽。
紀懷序和柯晚璎之間有十分明顯的距離,兩人似乎在争執着什麽。很顯然,一臉頹喪的柯晚璎落了下風。
四人在大廳裏會面,相顧無言一陣,以齊筝準備走向電梯作為打破僵局的信號。
夏念森追了過去,徒勞地捂住電梯按鈕:“你住我房間。”
在觸到齊筝将要露出嫌惡的目光後,他立馬補充道:“我是說我搬出來,你住我的房間。”
齊筝卻說道:“不用了,二樓挺好的。”
此時提及那個沒窗難通風的房間顯得夏念森十分滑稽。
他抵住那股難受,做出了退讓:“我讓前臺重新開個房間給你。這樣可以嗎?”
齊筝不置可否,夏念森直接在原地朝前臺偷摸看戲的工作人員喊了一聲,她便跑了過來,接收指令後迅速往返,很快将房卡遞交到夏念森面前。
夏念森剛要擡手接過,就想起剛才的情景,默默地放下了,對齊筝說道:“就在我樓下,位置也很好的。”
齊筝沒等他說完就已經拿過房卡,擡眼沖他示意:“讓讓。”
夏念森頓了頓,聽話地将蓋在電梯按鈕上的手收了回來。
電梯門打開,齊筝拖着狼狽又邋遢的裝束走進了電梯廂。
當她轉身站定,門就開始漸漸合起。
她的目光越過擋在門外的夏念森,與十米開外的紀懷序的目光短暫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