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擺脫:我們之間的距離

第76章 擺脫:我們之間的距離

年關将至,家家戶戶本該喜慶熱鬧,夏家卻處于冷凝的氣氛之中。

夏念森豪擲千金包下島嶼的這件事,到底是傳到了李文佳耳朵裏。至于是怎麽傳的,過程實在不太美好。

由于李文佳博物館館長的身份,她不僅平日行事十分低調,也不允許身邊的近親太鋪張奢靡。再加上夏輕鴻這兩年和官方合作越來越多,行事作風也總有人緊盯,他也不僅一次叮囑過夏念森,不要太放縱高調。

其實夏念森一直都做得挺好的。因為他玩也玩過,瘋也瘋過,很多事情都是打心眼兒裏覺得沒太有意思,頂多因為寂寞孤單,總愛和人逢場作戲以做排遣,排場都不算過大到引人注目。

但前幾天夏念森實在是被情緒裹挾,做事情有點不管不顧,直接包了露白島,甚至原本預定了三天。

他想任性就真的任性了,用的也是個人的零花錢,他總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事實就是,這事沒被發現還真沒什麽大不了,可偏偏就有人匿名舉報到了文旅局,針對的就是李文佳的作風。

事情其實挺古怪,因為夏念森還是有點小聰明,并沒有用自己的真名,若要發現除非是涉及流程的內部人員,但這種人哪來的膽量舉報?

可真正要去溯源,卻發現只是流量一般的八卦論壇裏的一條十分不起眼的帖子。

發帖人發完帖子就注銷了賬號,原有的ip也是虛假的,言辭間也沒明确指代,是評論區有關注相關領域的論壇老鳥解了碼。

帖子一直挂着,熱度不算高,但也持續在增加讨論,終于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李文佳經營多年從沒有過失足,這下直接被請去喝了杯茶,倒是也沒有公布和直接的懲罰,只叫她春節多休息幾天,正正家風。

這件事就像投入池塘的小石子,沒有什麽風浪,卻還是留下痕跡與動靜,讓有心人聽到了風吹草動,小範圍內傳播。

面對一些暗中窺伺的眼睛,李文佳也不得不重視。

她連夜便趕到了夏念森剛搬進的獨立新屋,準備質問一番真實的情況。

要說這除夕便要來了,可夏念森卻一直沒回夏家,最近也不跟李文佳彙報近況了,李文佳早就等待不住,剛好趁着這件事訓斥他一番。

夏念森的住處李文佳是有備份鑰匙的,于是她只象征性地按了幾下門鈴,見沒人回應,便直接開門進了這棟二層小別墅。

剛進門,李文佳簡直就要被那股摻雜着酒味的窒悶感熏得發暈。

屋內黑漆漆一片勉強能看清個結構輪廓,她先打開燈解放視線,結果燈一照亮眼前場景,她差點就要昏厥過去。

客廳堆着無數拆了封的快遞盒子,還有七倒八歪的啤酒易拉罐,整個客廳一眼望去便是亂糟糟的,李文佳都不敢想其他地方會是個什麽模樣。

她有些嫌棄地将手放在鼻尖處揮了揮,驅散那股難聞的味道,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打開窗。

冷空氣注入屋內,李文佳覺得發暈的大腦好受了些。

在一層逡巡一圈,并沒有看到夏念森的影子,李文佳又給他打了個電話,仍舊是無人接聽的狀态。

但李文佳作為一個母親的直覺卻告訴她,夏念森應該就在這間屋子裏,于是她目标明确地上了二樓,果不其然地在二樓的卧室裏抓到了他。

說抓到并不準确,因為此時蜷縮在飄窗上睡着的夏念森看起來并不需要抓。

他的手邊散落着幾罐啤酒,在燈光亮起的一瞬緊皺着眉頭動了動,卻依舊閉着眼不省人事。

李文佳瞬間怒意上腦,快步沖過去:“夏念森,你給我起來。”

她依舊保持着一定的知性優雅,即便在沒有外人的場合也維持着風度。

但很顯然這種風度對夏念森來說不太管用,他穩如泰山,呼吸的頻率依然緩慢。

單方面的“對峙”持續了幾分鐘,最後以李文佳拽住夏念森身上蓋着的毛毯将他直接扯下了飄窗為結局。

夏念森“咚”的一聲額頭着地砸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迷迷蒙蒙地擡頭看李文佳。

他眼神尚未聚焦,就聽見了李文佳愠怒的聲音:“你究竟什麽時候能成熟一點?除了給我帶來麻煩你還會幹什麽?”

也不知道哪句話刺激到了夏念森的神經,他變得清醒了一些,費力地撐着地板坐起身,就近靠在了牆上,支着胳膊撐起腦袋,沙啞着嗓子喊了一聲“媽”。

“惹了麻煩知道叫我媽了,我看你平時恨不得當我爹!”李文佳氣得口不擇言,伸手将他從地上拽起,“你真是長本事了,叮囑了你多少回不要太高調任性,現在倒好,直接包了座島。你在島上幹了什麽,一字一句地說給我聽。”

***

除夕前一天的晚上,齊筝風塵仆仆地從鄰市趕回了千湖。

高鐵站離住的地方很遠,背着相機和畫材外加拖着行李箱的齊筝,看着打車軟件上顯示的排隊一百多人的字樣,心裏有點瓦涼瓦涼的。

就在她提起一口氣準備擠去要倒騰兩趟的地鐵時,突然有個力道來動了動她挎在肩膀上的包。

她本能地警覺,驚慌地向反方向拽動,卻在剛一側身時就看到了同樣有些驚慌失措的紀懷序。

他像被抓了個正着的賊似的手停在半空,最後在齊筝的目光中摸了摸脖子:“……吓到你了?”

眼見紀懷序将她的行李箱放進後備箱,齊筝眯了眯眼問道:“你哪來的車?”

“啪”的一聲後備箱關起,紀懷序直起身回得淡定自然:“租的。”

“租的”。這話倒是熟悉。

齊筝審視着紀懷序,紀懷序則走近,拉住她在這個天氣下凍得有些發紅的手。

感覺到她只有一瞬下意識的掙紮後,他便拉得更緊了些:“最近跟老板去談生意,租輛車方便點。這是不被允許的嗎?”

手突然被烘得有些暖和,讓齊筝剛才還有些疏冷的語氣也稍微變得親近:“什麽允許不允許,我只是問一句而已。”

“問一句……”紀懷序故意拖長了尾音,更顯輕輕柔柔,“那我是不是也能問一句,這幾天跟別的博主合拍新年素材,是不是特別忙?”

齊筝直覺他的語氣有點意味不明,但話确實意思明了,于是她只是回道:“當然了,都趕在一天拍,還得熬夜剪個初版,等今天再調一些細節,趕在明天除夕發布。”

紀懷序認真地聽完,點點頭:“那确實很忙。”

他停頓了片刻,攏着她的手又收緊一些:“忙到都沒時間給我們打個電話。”

齊筝這才知道他真正想說什麽。

她好整以暇地歪了歪頭:“我每天晚上都要問齊頌格鬥課的學習成果。”

紀懷序好似想再開口,最後又閉上了嘴,垂了眸看向別處,只留下一個“嗯”字。

齊筝不知為何有些忍俊不禁,但也沒多說什麽,收回手朝副駕駛位走去:“走吧,車開穩點,路上我想睡一覺。”

齊筝在暖氣充足的車廂裏睡得昏昏沉沉,這幾天熬的夜仿佛在大腦放松的這一刻開始報複回來。

她在這短暫一小時的路程中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裏她和齊頌身處無憂無慮的童年,然而身邊陪伴她們的一張張親和友善的笑臉,轉瞬間都變成了長着獠牙的鬼皮面具。

它們看着她們在突然塌陷的廢墟中呼救,露出出奇一致的憐憫卻冷漠的表情,沒有任何一個人伸出手。

她能感覺到四周越來越黑越來越冷,還有更深處傳來的似有若無的怪叫聲。她想要帶着齊頌掙脫,就只能徒手摳住堅硬崎岖的石壁,相互拖着,往上一點點爬。

她爬啊爬,卻發現本以為擺脫了的怪叫聲卻依舊糾纏着她,甚至有奇怪的力度在攥住她的腳踝,想将她留在深淵。

好像她無論做出什麽努力,仍舊掙脫不了原地踏步的命運。

可她沒有辦法,只能繼續摸黑繼續爬,顧不上雙手鮮血淋漓,也顧不上前方到底有沒有能讓她徹底停留的綠洲……

車子已經在小區的停車場停了二十分鐘,齊筝卻依舊熟睡,紀懷序一開始輕喊了兩聲,沒能叫醒,便一直安靜地看着她。

她身上的小被子滑落了一些,紀懷序伸手給她蓋好,要收回手時卻被她無知無覺地攥住了手指。

睡夢中她的力氣實在輕得可以忽略不計,但紀懷序卻一動不動。在察覺到她沒有醒來的傾向後,他慢慢地,慢慢地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指尖有些夢魇中的輕顫,紀懷序安撫地摩挲她的手背,又伸出另一只手,撫了撫她的眉心。

天氣冷,停車後實在不能睡太久,紀懷序又輕聲叫了齊筝一次。

這次她終于緩慢地睜開眼,醒了過來。

車內的燈光很暗,齊筝在這幾秒裏只能模糊地看見紀懷序的側臉輪廓。

“到家了。”紀懷序更輕地說道,在車內顯得隐晦而暧昧。

齊筝睡得眼睛有些痛,不一會兒就又閉上了眼。她的肩頸睡得僵硬疼痛,她擡手捏了捏。

“我幫你?”

紀懷序突然開口。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車廂內如此狹小的空間,在齊筝擡眼再度看向他的時候,好像又将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些,又或許只是紀懷序一個人的錯覺。

齊筝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手:“好。謝謝。”

她稍稍側過身去,紀懷序就控制着力度在她繃緊的肩膀上按壓揉捏,給她疏通筋骨。

兩人起先都沉默着,直到齊筝看上去又要昏昏欲睡,紀懷序終于還是将斟酌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有件事沒告訴你。”

他的語調依舊溫和如水,對現在的齊筝來說極具催眠的功效。

她閉着眼睛“嗯”一聲,示意他說下去。

紀懷序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對齊筝說這樣的話,或許一旦說出來,齊筝便要重新審視他。

但他很快又否決了自己。

如果不說,他所謂“陪她走下去”的承諾才是真正的空話,他想要的全身心的信任也永遠遙遙無期。

紀懷序手上的動作慢了一些,一邊觀察着齊筝倒映在車窗上的表情,一邊輕輕啓唇:“柯晚璎的父親因涉及以職務之便違規招收研究生,被他的幾個學生聯合曝光了。這件事暫時還沒發酵,但估計也就這一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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