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撕破:談判的機會

第85章 撕破:談判的機會

這是齊筝第一次坐夏念森的車。

車開得很平穩,車裏也很安靜。夏念森有閑情逸致特地調了輕柔舒緩的音樂,齊筝卻沒有心情欣賞。

她側頭看着窗外,握在手中的手機停留在撥號界面,漸漸暗了下去。

夏念森幾次朝副駕駛看去,卻一直沒等到齊筝主動開口說話。他終于還是忍不住:“除去昨天,其實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你就沒什麽想跟我聊的?”

齊筝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轉頭,并不吝啬地将眼神分給了他,停頓許久才說道:“我想聊的東西你不見得想聊。”

夏念森握緊方向盤,後槽牙也不自覺有些發酸,卻不知道在跟誰較勁:“現在這麽直白了嗎?”

齊筝譏諷地笑了笑:“我還以為我說什麽你都願意聽呢。”

這話字面上實在自戀,可偏偏夏念森反駁不了,他甚至連像剛才一樣看她的那種理直氣壯都開始消減。

就是這種受制于人的感覺,自他認識齊筝之後頻繁出現,讓他從感到陌生到漸漸習慣。

他其實潛意識裏并不想反駁,因為相比于反駁,他更在意齊筝是否還願意跟他說說話。

可很顯然,他原本的低要求在這種場合這種情景被滿足,導致他沒辦法騙自己齊筝沒有諷刺他的意思。

暗自平複了一陣心緒,夏念森沉着語氣說道:“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們聊聊紀懷序的事吧,你感興趣。”

齊筝神色未動,因為她知道他遲早會開口。

夏念森這次也沒有繼續賣關子的打算,目視前方,用一種近乎于冷漠的語氣說道:“你跟他究竟什麽情況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了,我想你也不會承認,無非是在防着我。但我告訴你,你該防的不是我,而是那個連自己父母都能推入火坑的嫌疑犯。他父母不是好東西,他又會是什麽好人。”

車輛仍舊在高速行駛,目的地盡頭未知,只有道路兩側飛速向後掠過的路燈真實存在,看着極其詭谲。

夏念森在流淌着輕音樂的車裏繼續自言自語一般地說着話,很快就顯得有些沒耐心:“他家裏的情況你到底知不知道?還是說你們早已經無話不談,不需要我來提醒你了?”

齊筝在良久的沉默後終于啓唇:“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你如果很想告訴我,我也不介意聽一聽。但你告訴我也沒用,因為我交朋友從來不看這些。怎麽,難道你從小到大,交朋友還要先查對方的人生履歷和家族史?”

夏念森越聽越是怔愣。在被繞了一圈後終于反應過來,齊筝這是依然在打着彎地防備他,顧左右而言他。

他差點就被氣笑,最後幾乎是不受控制地頻頻點頭,在等紅燈的時候才艱難地發出了聲音:“好,好。朋友是吧?那我就看看你們感人的友誼能堅持多久。”

齊筝直覺夏念森話裏有話,但根本不想多問。

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見到紀懷序。

将近一個小時後,齊筝站在了錦丘區警局的門口。

她杵在原地看着大門許久,心中不祥的預感蒸騰而上。

她對警局不陌生,但對這種未知的隐憂很陌生。

夏念森站在她身後,垂眸看着她的鬓邊:“還要進去嗎?我先告訴你,你見不到他,但他的确在裏面。”

他頓了頓,很快又想起什麽似的:“哦,差點忘了,雖然你見不到他,但也許你可以見到他的青梅竹馬,那位叫……林歡的小姐。”

他“啧啧”兩聲,滿是遺憾地說道:“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果然還是彼此了解,也得虧這位林小姐伸張正義,願意當證人證明某些人跟父母不和,記恨父母,否則也不知道罪犯還有什麽脫罪的小妙招呢。”

齊筝聞言難以置信地轉身看向夏念森,驚怒道:“你到底幹了什麽?你誣陷他?”

“誣陷?希望你有機會親口問問他這算不算誣陷。”夏念森勾起唇角,微微附身湊近齊筝,壓低了聲音,“與其問我幹了什麽,不如問他幹了什麽。齊筝,我說過了,你不了解他,但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他了,知道他有多自以為清高,也知道他有多自負。自負的人總是會做些我們理解不……”

齊筝并沒有聽他說完,轉身就往警局裏走去。夏念森的手下意識擡起想要抓住她,卻再次落了空。

但這次他很快調整好了心情,比從前安定許多。

因為紀懷序不可能再搶走她了。

當齊筝在警局詢問紀懷序的情況時,夏念森始終站在她身後。不阻攔,也不幫忙。

所以他能夠非常客觀和直觀地看到齊筝的認真和逐漸顯現的無力。

由于保密性質,齊筝不可能從警局問出和紀懷序有關的細節。又由于“證據”的安排,警察現在必定還在審訊紀懷序,又怎麽可能答應齊筝讓他們見面。

可齊筝對見到她口中的“朋友”這件事卻異常執着,問了一個警察被說明和婉拒後卻不死心,還要去找其他警察。

其實她表面上看起來仍然禮貌冷靜,可行為上卻透露出執拗來。

這件事并沒有讓夏念森覺得好笑,而是襯得他自己格外可笑。

夏念森不願再多想,只等待結果。于是他克制着自己轉頭看向周圍轉移注意力。

不經意間,他卻突然看到那個正被鬧事調解的喧嚣填滿的角落,坐着一個有些眼熟的女人。

夏念森只跟林歡見過一次面。

那時她在陰暗的街道旁支着一個小攤,生意冷清,但有個老太太在一旁指着她的鼻子對着她劈頭蓋臉地罵,說到激動處還上起手來,擰她的胳膊,引來路人側目。

林歡縮着肩膀,卻沒有後退,等老太太折騰完,她就又扯扯衣袖,開始收拾并不需要收拾的臺面。

夏念森有點嫌棄附近的環境,不是很想上前,又為避免引火上身,于是花了點小錢叫陌生人帶話。

而他自己則叫司機繞了兩個街口回到明亮的街道,走進一間咖啡館坐了下來。

徒步的林歡半個多小時後才到了咖啡館,也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從胡攪蠻纏的老人那裏脫身。

找到夏念森時林歡眼前一亮,就像是發現了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生物,本能地搓了搓粗糙的手。

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認識此人,在對方的沉默與觀察中又局促不安了許久,到底還是迫不及待地開口:“你說能幫我還上奶奶收的八萬彩禮,是真的嗎?”

只要還上,她就可以重獲自由,而不是陷于不久前奶奶給她相好的男人的婚姻。

每每想起要應對那個260斤的三十六歲男人的調情,林歡只有作嘔。

夏念森不緊不慢地喝了口咖啡,很肯定地說道:“當然,只要你按我說的做。”

警局裏的林歡看起來失魂落魄,夏念森百無聊賴地又移走了目光,随手發了個短信。

不多時,便有人來順利帶走了林歡。

夏念森不希望這人出現在齊筝面前,再幹出些蠢事說出些蠢話來。

林歡整體做得讓他滿意,可他明明要她胡攪蠻纏要求和紀懷序當面對質,并趁機順走紀懷序的手機,不許接任何一個電話,她卻自作主張讓齊筝聯系上了她。

雖然從齊筝通電話時的對話來看,林歡并沒有主動說起太多,但明明只要她不接,他就可以避免現在的諸多麻煩,留出更多時間将事情處理得更徹底更保險一些。

最重要的是,只要她不接電話,他也不會在暗處看到齊筝因這次意外而急迫的樣子,更不會沖動地說要帶她來這找紀懷序。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通不該發生的電話,以及對方是齊筝。

齊筝這個變量還能導致些什麽,夏念森心裏根本沒底。

但他卻沒在刻意避免,或許他也很好奇自己到底能做到什麽地步。

齊筝詢問一圈無功而返,頹累地走出了警局的門,靠在了牆角。

旁觀許久的夏念森重新又出現在她眼前,聲音顯得空曠悠遠:“回去嗎?”

很簡潔的問題,似乎還帶着些篤定。

齊筝沒有搭話,只是看着遠處的天際。

那裏黑漆漆的一片,仍舊沒有亮起的跡象。

沒有得到回答,夏念森死死盯着她問道:“你要等到天亮?就算天亮了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的。我不怕告訴你,很快就會有人起訴他,這件事沒辦法善了。”

“你可真厲害,現在法律又是你的武器了?”齊筝淡淡地勾勒出一個笑容,似乎開了一個不痛不癢卻陰陽怪氣的玩笑。

夏念森察覺到這是齊筝拒絕溝通的信號,他從原本準備自信地談條件,到現在竟是生出了莫名的膽怯,根本說不出口。

齊筝的确是不想和夏念森多廢話的,不管他說了多少關于紀懷序的事,除了看到的之外,她是一個字都不會多信。

她要聽紀懷序親口說。

此時此刻沒辦法,但總會有辦法的。

想到這一茬,齊筝也不耽誤時間耗在這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夏念森顯然很意外,追了幾步攔住她,可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齊筝就繞開了他。

夏念森愣在原地好半天,直到看到齊筝攔下一輛出租車,人影徹底消失,他才真正意識到,齊筝連給他一個談判的機會都不願意。

***

紀懷序在警局整整待了三天,這兩天裏總有新的所謂“指證”陸續主動“送”來。

指證中有許多站不住腳的,但足夠他又被盤問一通。

紀懷序能感覺到執行問詢的警察也有些沒了耐心,但他們卻仍舊事無巨細地一一确認。

紀懷序心中有些無奈。看來這通折騰折磨的也不止是他。

第三天下午的時候,紀懷序見到了夏念森。

彼時紀懷序是難得的蓬頭垢面,睡睡醒醒與高度的精神緊繃導致他眼睛泛紅,黑眼圈明顯。

而夏念森則依舊光鮮,隔着像是牢籠的欄杆,居高臨下地與他面對面。

“你是我第一個探監的人。”夏念森的目光四處逡巡一圈,氣定神閑,“你說這有沒有可能變成真正的監獄?”

紀懷序直直地與他對視,在沉默很久後,問出了第一句話。

“她怎麽樣?”

聞言,夏念森唇邊的弧度緩緩消失,最後又勾了起來:“出事的是你,跟她有什麽關系?你還真是自我感覺良好。”

紀懷序看着夏念森那雙比他好不到哪去的熬紅了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眼。

随之他後退幾步,重新坐回了剛才簡陋而冰涼的金屬座椅上:“是嗎。”

夏念森有些被他這副模樣惹惱,冷冷道:“你得意不了多久。”

紀懷序平靜地回應:“你看我像得意的樣子嗎?”

或許狠話與對狠話的回應并不需要邏輯。

夏念森不在意他的曲解,因為他要将話題進行下去。

“你應該知道自己面臨着什麽吧?紀懷序。”

夏念森垂眼看着不遠處仿佛入定了的人:“現在你是勾結異國詐騙犯拐賣你父母的嫌疑人,這件事牽扯的可不小。你會吃官司,也會在檔案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隔着兩三米的距離,紀懷序好整以暇地靠坐着,微眯着眼觑着夏念森,在他話音落下後,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夏念森适時地沉默下來,欣賞着紀懷序這短暫的從容,而後看一眼緊閉的大門,漫不經心地說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他頓了頓,才繼續:“一,你繼續配合調查。沒證據沒關系,我有時間,可以慢慢熬。但你別想做成打官司之外的任何事,拖到什麽時候,我說了算。”

紀懷序挑挑眉,仿佛聽到什麽幼稚的發言,卻還淡定地配合着:“二呢?”

夏念森聳肩:“二,你主動退學,離開千湖。”

紀懷序聞言笑了一下,幾秒後又笑了一下,大概是覺得離譜:“吃官司最差的結果也不至于讓我連大學都讀不完,你還讓我選擇主動退學,甚至離開千湖。這是你的談判巧思?”

“先別急,聽我說完。”夏念森預料到他的反應,此刻的語氣倒是顯得很友善,“如果你選擇退學,那麽我可以答應你,你的履歷上不會有任何和你爸媽有關的污點。”

紀懷序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看上去并沒有動心。

夏念森也不急,他再次環顧四周,問道:“你知道你為什麽在這嗎?不僅僅是因為我看你不順眼,還因為你跟我哥作對。我還得感謝你,剛好在這個節骨眼上做些蠢事。”

驗證了心中的猜測,紀懷序反倒是覺得輕松下來。

因為手段快狠準,還動用到了如此多的權力和人脈,所以他其實非常懷疑是李文佳的手筆,畢竟他見識過太多次。

但現在是誰幹的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良久,夏念森的目光重新落回紀懷序的身上。他的語調一變,突然開始了一個新的話題:“你說,如果我把跟齊筝之間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我爸媽坦白,明确告訴他們我就是為了她才不想聯姻,并且堅持必須跟她在一起……這個提議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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