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盡孝:禍不單行

第86章 盡孝:禍不單行

齊筝在離開警局的那一夜睜着眼等到了天亮,在時間跳到了八點半時,才将電話打給了宋老板。

作為千湖真正的三代土著,和善的宋老板一定有自己的路子和人脈,而他對紀懷序也十分熟悉,齊筝決定賭一賭他對紀懷序的信任。

紀懷序即便學業和工作都繁忙,但仍是按照約定好的那樣為宋淼和宋焱做着家教,他們的成績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因此在宋老板眼裏,紀懷序是個十分優秀踏實的小輩。

而齊筝起先在韋老師工作室的表現他也頻頻聽說,她做事細心靈活,結束實習後仍舊和工作室保持着聯系,甚至為他們和極為優秀的拍賣師牽線搭橋,就合作設立藏品資料網站的事建立了初步的協作關系。

對方擁有的國際人脈與政府人脈多得多,因此韋老師人到中年還有了種地位提升雞犬升天的感覺,對齊筝也是贊不絕口,宋老板早有耳聞。

再加上自家女兒一直提到齊筝會在微信上解答她各種五花八門的問題,學習上繪畫上的都有,因此宋老板對齊筝開口的關于紀懷序事也格外上心,在齊筝闡述到一半甚至還沒說要幹什麽時,就已經斬釘截鐵地開口:“小齊啊,放心放心,小紀這事兒我去打聽,我認識警局的朋友。”

聽到這話,齊筝在熬了個大夜的情況下,終于松了一口氣。她在短暫的沉默後說道:“謝謝您,麻煩了。”

挂了電話後,齊筝從公園的座椅上站起身,差點因為頭暈目眩站不穩,最後蹲在地上喘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恢複過來。

錦丘區離學校和家裏都不近,她不确定求助是否有用,又擔心警局那邊傳來什麽消息,便沒有走得太遠。

齊筝撐着座椅站起,腳步遲緩地走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瓶漱口水,又借用了附近垃圾站的水池洗漱了一通,感覺腦袋才漸漸清醒了一些。

可怕的是她現在一點都不困,腦子裏在飛速運轉着。

齊筝一直覺得,雖然她和紀懷序兩人名義上在一起,相處模式與從前相比卻沒有什麽區別,尤其她自己,對紀懷序也并沒有更好一些。

紀懷序倒并沒有什麽太大的意見,她說什麽是什麽,怎麽打算的他也不過問。

每次他在身邊渴望卻安靜地看着自己的時候,齊筝不是不知道。她向來能洞察別人的想法,知道紀懷序想做什麽,但她并沒有給出太多的回應,因為她從不覺得是什麽重要的事。

當初答應他,有幾分是感動,有幾分是感情,齊筝自己也分不清楚,對于沒有答案的事,她沒有精力過多糾結。

也許是習慣了忽視,所以當發現事态嚴重時,齊筝無數個瞬間迷茫而不解。其實放任紀懷序陷入漩渦,對她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可她做不到。

就像如果是她出了事,紀懷序也一定不會放任不管一樣。

這次能不能幫到紀懷序不一定,但會再次得罪夏念森卻是肯定的。但得罪一次是得罪,得罪兩次也是得罪,現在的她也并非毫無籌碼,也并非只能畏懼。

用袖口擦去臉上冰涼的水漬,齊筝驅趕走腦袋裏紛亂的思緒,等待随時有可能收到的消息。

然而一個上午過去,齊筝等到的卻是宋老板的抱歉。

“我那朋友問過了審訊小紀的人,說是小紀的确是案件知情人,但也的确跟犯罪無關,不過這事比較複雜,有人故意拖着小紀,那人我們誰都得罪不起,他讓我別插手了。小齊啊,這是……怎麽回事啊?”

其實對結果早有心理準備,畢竟對方是夏念森,甚至有可能是夏家,但齊筝對這樣的回複還是一時沒能徹底接受。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宋老板,宋老板也感覺到她的為難,在電話那頭也不揪着這點,換了種方式依然關切地問着什麽。

可齊筝能聽出來,他還是不太想淌這趟渾水。

齊筝知道這條路是沒戲了,于是說道:“好的明白了,謝謝您,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挂電話前宋老板嘆口氣,最後說了一句:“這事說好辦也好辦,就看他得罪的人願不願意放他一馬了。”

齊筝冷靜下來後也知道宋老板說的有道理,到底還是自己有些沖動,沉下心思考一陣,齊筝認為夏念森把她帶到這裏來應該不僅僅是為了看好戲的,恐怕還有商量的餘地。

或許她該放平心态和他聊聊。

就在齊筝決定給夏念森打電話時,一串陌生號碼先一步插入了進來。

她以為是廣告推銷便果斷挂斷,然而還沒過三五秒,它就又打了過來。

齊筝莫名接起,連一句“喂”的開場白都還沒來得及說,對面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激動地哭叫道:“齊筝?!齊筝!!我被齊承坤帶到了他老家,我好害怕……我不想待在這——”

幾聲“啪”“咚”的撞擊聲後,齊頌的聲音戛然而止。齊筝愣在原地。

她看了看手機屏幕,下一秒按下那個陌生的號碼打了回去,很快便傳來忙音提示。

齊筝心髒狂跳,立馬點開齊頌的對話框,确認昨晚上跟齊頌打視頻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多,那麽大概率是今天發生的意外。

她按下昨晚留下的視頻提示鍵,依然良久沒有回音。她又切換到手機通訊錄,一邊按下齊頌的電話號碼,一邊開始朝路口走去。

電話挂斷一個她打一個,到第四通時她開始奔跑起來,從車輛極少的這條路向未知的方向狂奔,直到看見路邊的出租。

她顫抖着手拉開車門坐了上去,然而此時電話依舊沒有回應,齊筝死死握着手機,皮膚已經被掐得泛白,肌肉不自覺發顫。

齊頌……

齊頌也出事了。

***

齊承坤将齊頌的手機甩了很遠,在斑駁的牆壁邊摔得四分五裂。齊頌害怕地縮在陌生的堂屋外,紅着眼睛,面露恐懼。

齊承坤平息了一陣怒火,又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小頌,你這就不乖了。你奶奶的葬禮你非得搞事是吧?”

齊頌畢竟年紀還小,雖然齊筝無數次告訴她遇事要冷靜,此時她也冷靜不下來,對着齊承坤吼道:“是你騙我媽媽和你在一塊,是你說媽媽想見我,把我騙出來的!……我不要下跪,我要走!我要找齊筝!”

她的嗓門挺大,齊承坤立馬四處張望,看到不遠處的靈堂門口已經有幾個人在探頭,他更覺丢臉,于是怒視着齊頌,聲音壓低:“齊頌你太讓我失望了,沒想到你這麽沒孝心。你是我女兒,我是你監護人明白嗎?現在你奶奶去世了,我們本來就該一起盡孝,你還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你看看你堂哥堂姐他們,都在前面跪着,你就這麽不懂事?”

他喘息幾次,又變得平靜了些:“我說了,只要你聽話,好好表現,我回去就給你買新衣服,再換部新手機怎麽樣?你還想要什麽,爸爸都給你買。爸爸有的是錢,你以後想要什麽都行。”

說到這齊承坤又想到嘲諷他甚至害他的另一個女兒,眼神冷了冷:“你那姐姐跟着你媽學壞了,難道你也被帶壞了?我本來以為她對你還不錯就沒多插手,但你都被她教成這個樣子了,我不能再放任了。等回去以後你還是跟着我,爸爸給你更好的生活。”

齊承坤自導自演着,齊頌一句都沒聽進去,不停後退觀察四周的環境。可這裏實在偏遠,除了滿目的荒草和發臭的池塘,什麽标志性建築都沒有。

齊頌很小的時候來過這個所謂老家,但記憶早已褪色。其實別說記憶裏的路了,就算是剛才來的路她都在慌亂中忘了個一幹二淨。

她捏了捏拳,格鬥課上學的架勢她倒還記得,但她面對的是成年人,還是裏裏外外一群成年人,想也知道結果會如何。

她根本跑不了。

也不知道剛才那個不到十秒的電話齊筝聽沒聽清……她會找來嗎?

齊承坤看到齊頌後退的害怕姿态更是憤怒,也不管什麽體面不體面了,一把抓起她的胳膊就往靈堂方向帶,在她的劇烈掙紮和嘶吼中說道:“一個兩個的都這麽沒教養,看來還是我太好說話了。今天你就給你奶奶好好跪着,跪到我讓你起來為止!”

***

齊承坤的老家離千湖市區有三個小時的車程,齊筝去過的次數比齊頌多,因此對那裏還有印象。

齊筝了解齊承坤,知道他過得不順或太順就必定會開始在意所謂的血脈親情,齊頌本就不是絕對安全的。

齊筝有些懊悔,到底還是自己松懈了。但現在懊悔于事無補,她只能争取盡快找到齊頌。

如果齊承坤真的将齊頌帶到她找不到的地方,或是做出什麽傷害齊頌的事,她真的會瘋。

齊筝知道齊頌不會開讓她擔心的玩笑,也知道她很聰明,留下的必定是準确的消息。于是她一刻也沒有等待,直接加錢讓出租車司機用極限的速度往目的地開去。

一路上她也沒再在意平日裏的顧忌,從和齊頌的聊天記錄裏翻出齊承坤的聯系方式,不停地給他打電話。然而對方在第一次挂斷後就拉黑了她,只剩機械音在回應着。

齊筝在撥出十幾通電話後終于垂下頭,雙手抱着腦袋,不停地在逼着自己冷靜思考如今的情況。

她以為自己将情緒控制得很好,卻冷不丁聽司機師傅開口:“小姑娘,你沒事吧?我把暖氣開大點要不?”

齊筝擡起略有些失焦的眼睛,原本掐在一起的雙手又握了握,最後一手摸着另一只的手腕朝手臂上一路按壓,總算是抖得沒有那麽厲害了。

“沒事,我不冷。”

她的聲音有些飄浮,在車內這種狹小的空間裏都顯得含糊。司機大哥奇怪地看她幾眼,便又繼續專注地開着車,不再多言。

下午三點半,齊筝的手機已經徹底沒電,而她也在颠簸中來到了尚有幾分眼熟的村子。

齊承坤當年發跡後并沒有将自己的母親和哥哥一家接到市區,只大張旗鼓地給村裏捐了些物資,修了幾段路,贏了一片贊譽。

只是沒出幾年他就沒落,修路捐款的事漸漸沒有了後續。但那幾年裏孫薇和齊筝仍舊要陪齊承坤做面子工夫,衣着光線姿态優雅地跟着他串親戚。

因此如今的齊筝對這座村莊仍舊不陌生,大概還能憑借記憶找到齊頌可能會在的地方。

齊筝讓司機大哥在村口的一片農田旁停了車,沒有開進村中。

“麻煩您在這等一會兒,半個小時左右,回程還需要坐一下您的車,車費比來的時候再加二百,一起結算。”雖是應該打商量的事,但齊筝的語氣卻有些強硬,因為她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

無論是手機沒電這件事還是找援助這件事,現在都是難題。

司機大哥倒不在意,因為他本也要回程,當然沒什麽理由拒絕,很快便答應下來。齊筝也應聲下了車。

司機大哥開了這麽多小時有點疲累,便打算放倒座椅休息一會兒,結果剛側頭準備解開安全帶,就見剛才往草叢裏鑽的齊筝很快就走了出來。

司機大哥馬上坐直了,而後漸漸瞪大了眼。因為他逐漸看清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姑娘,手上拎着一把足有她一半高的鐵耙,目不斜視地朝村中走去。

他幾次開口想叫住這個小姑娘,最後又閉上了嘴,最終錯過了時機。

他越回想剛才一路上小姑娘的狀态越不對勁,甚至生出了點後怕。

他的雙手不知不覺又握上了方向盤,心裏開始犯嘀咕。

要不車費也別要人家的了……就這麽離開?

齊筝拎着沉重的鐵耙,朝着記憶中的方向一路走去。

其實村子的模樣已經變了很多,且村子裏的常住人口其實已經很少,齊筝一路上遇見的也都只是寥寥幾個老人小孩,問路是問不出什麽來的。

但随着邊走邊能聽到某個方向傳來的哀樂聲,齊筝越發确定了地點。

畢竟所有的異常冥冥之中都有某種聯系,比如齊頌在今天被齊承坤帶走,又比如不可能頻繁響起的哀樂在今天響起。

齊筝對于齊承坤到底要幹什麽猜測了許多,卻沒想到當踏着漸漸清晰的唢吶聲與哀哭聲踏入那間挂着白布白花,停放着一口棺材的堂屋時,看到的會是眼前的場景。

十幾個人在廳中圍成黑壓壓的一片,此起彼伏的幹哭聲掩蓋了被遏制的叫喊,齊頌正被人按着胳膊跪在棺材旁,齊承坤掐着她的下颌,往她緊閉的嘴邊強硬地灌着一碗液體。

液體順着齊頌的唇角和脖子流下來,浸潤了她的領口,顯現出液體中摻雜的沙土粉灰自帶的髒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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