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15.
江眠醒來的時候，他感覺到一陣無力。
等他的頭暈稍稍緩解，他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潔白的被子，以及整齊的藥物排列在櫃子裏。他頓時明白這是醫務室，可是，他為什麽會到這兒。
他擡手，發現自己被子上有一個重量。這時他才像是真正清醒了一般，他看見了商末。
他微微趴在他的被子上，像是等待已久累的不行，他心髒跳動着。裏面的荒蕪冰雪，以及夢裏面那些人的嘴臉都在慢慢消融。他想起自己在教室裏面，因為弄完陳玲玲的事情之後實在是太累了，他生出一種自己快要死掉的感覺。他知道自己發燒了，那時候腦子成了一團漿糊。他慢慢地趴在桌子上，意識逐漸模糊、消散。
等他再醒過來，已經是醫務室。
江眠想起自己之前對商末說叫他給他帶瓶東方樹葉，他明白過來，極有可能是他的同桌送他過來，然後守了他很久。
他輕輕地抽出手。床上的人好似感覺到他的動作一樣，商末的眼睫微眨，頭頂上的幾根發絲翹起，他迷迷糊糊地說了一句：“醒了？”
江眠低低地“嗯”了一聲，他問：“你把我送來的？”
商末擡頭，晃動了一下腦袋，眼睛裏的迷茫散去，“我看你燒的都快神志不清了，我吓死了。”他嘟囔着，“對了，我幫你和我請假了，今天晚自習可以不用去。”
“江眠。”面前這個人突然嚴肅着一張臉，“不舒服要跟我說。咱們上次說好的，你可不能忘記了。”
江眠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看着眼前的人，眼睫毛微微顫動着，眼睛裏的酸澀像是要湧出來一樣。他聲線有些顫抖，問：“我能抱你一下嗎？”
“對不起，我知道這有些……”
沒等他說完，商末突然俯身，輕輕地環住他。
他說：“當然可以！”
江眠将腦袋輕輕埋在商末的脖頸，他有滿腔的悲哀想要發洩，此時也終于找到一個人。他知道他關心他，平時商末就對他關切不已，有時候會因為他不在乎自己身體而生氣，有時候，商末跟別人玩鬧，也會熱情地招呼自己一起去。他像是一個饑渴了許久的旅人，在無邊無際的沙漠裏，他終于找到了一個綠洲。即使有可能他會離開，但是此時，他找到了。
他的眼淚肆意起來。也許是因為那個夢，他冷漠看着自己少時的無助；冷漠看着江家一家人的戲；又或許是那個冬天，老頭抱着他，講着自己年輕時的那些故事；也許是因為年少時那幾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
他擁有的太少，一只手就可以數清楚。他不知道自己對商末什麽感覺，他只是很渴望這種關心。
那個人害羞又純情，紅着一只耳朵，還認認真真地回答他。
江眠哽咽：“我的曾經很糟糕。”
“糟糕到我已經不想會想，可是，還是有些好人。”
“他們對我很好。”
“商末，我……”
沒來得及說完，那個虛虛的擁抱被人強制性變緊，兩個人的身體緊密的貼在一起。商末的語氣心疼極了：“我會關心你的。你知道的，我們是好朋友。”
“如果你家人對你不好，那我可以對你好。如果你家人對你好，那我由衷為你高興。”
“江眠。每個人出生都是有意義的，你的曾經很糟糕……嗯，如果就如你說的那樣，不願意描述的糟糕。但是，你要相信，你成績這麽好，人也很好。”
“你的未來一定光明一片。”
*
等江眠整理好情緒。
這兩個人仿佛都不好意思了一樣。
嘴裏都想要說出些什麽，但是開口又說不出話。
江眠咳了一聲，那邊商末仿佛驚醒一般。他拿起自己放在櫃子上的東西，遞給江眠，“這是買的粥，可能有點清淡，但是你現在不能多吃油膩。然後那邊我把藥分好了，吃完了飯你再吃藥。”
江眠接過，問：“你……吃沒有？”
商末摸了摸鼻尖，“早吃了啊，我專門為你打包回來的。”
“那陳玲玲……”江眠想起來下午在教室突然暈倒的陳玲玲問道。
商末輕嘆一聲，他說：“陳玲玲是因為最近太累了。她家裏……有一些極端吧，所以她這幾天沒休息好，教室裏想要起身，一個沒緩過來就暈過去了。”
“她下午醒了就回教室了。鄧老師看着她，再不濟李子銘也挺關心她的，你就安心吧。”商末催促着，眼前這個人把飯拿在自己面前，絲毫沒有打開的意識。
江眠嘆息一聲，其實他并不餓。也許是因為之前，他對于飯菜不感冒，早晨經常不吃早飯。江家也沒人關心他吃不吃。如果把他換成江已……
那情況确實會不一樣。
但是當他摸着這仍然溫熱的粥，他微微笑了。很開心的感覺，心髒仿佛都被這種情緒充斥着，暖意布滿荒原，幾根鮮嫩的芽探出，微微得顫動着。
“我知道了。”他回。
*
教室裏，李子銘看着自己身後空空如也。他沉沉的嘆了口氣——商末，真是的。
那邊黎楊跑過來問他，“這……他們怎麽沒來。”
李子銘看了看他身後那一群人，光明正大地探出腦袋，豎着耳朵聽着，不肯放過一絲一毫動靜一般。
他回：“江眠生病了。”
這時，突然一聲“我焯”插/入，是潘小淩。他三兩步就跑到李子銘桌邊，問：“他們生病了？！”
李子銘嫌棄地把他往後推，“你聽我說話沒有。”
潘小淩嘿嘿一聲，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短短的一茬頭發紮手，“沒怎麽聽，就聽到個生病了，這不，作業沒寫呢就跑過來問了。”
那邊陳玲玲虛着聲音插/入話題，“他們在醫務室。”
她嘴唇有點蒼白，臉色頹靡，“現在我不知道了，反正我離開之前他們是在醫務室。”
李子銘皺眉，語氣有點奇怪：“你也生病了？”
陳玲玲道：“我病的不輕，直接原地睡着了。”
她的同桌，一個紮着馬尾辮，戴着黑色邊框眼鏡的女生，她習慣性的推了推自己眼鏡，道：“她掉下去了。”
李子銘震驚：“劉珊珊你說清楚。”
劉珊珊白了他一眼，“你了解那麽清楚幹什麽？”
李子銘正色：“時刻關注自己競争對手兼嘲諷對象，有什麽特別嗎？”
那邊潘小淩忍不住了，拉着黎楊直接把李子銘蠢蠢欲動想要跑到第一排問個究竟的身體摁下去：“你特麽說啊！”
李子銘恍惚：“什麽？”
班上其他人發言：“江眠……”
“生病了啊，商末照顧他呢。”李子銘回。
班上：“哦。”
林濤做題做着做着，發現自己還是忍不住，“那現在江眠身體怎麽樣？”
李子銘莫名其妙地看向林濤，“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林濤停筆，正色道：“我數學不會——”
“江眠這次考了142。”
他苦着臉。
李子銘更加莫名其妙了：“那你為什麽不問你同桌？”
林濤：“誰稀罕……”
他話沒有說完，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捂住他的嘴，手的主人臉上挂着笑，但是李子銘看着這個笑感覺……趙前跟喝了一瓶醋一樣。
趙前笑眯眯地回：“他腦子有病，見諒。”
林濤嗚嗚叫着，等着趙前的手拿開，他直接開始問安模式。
趙前還是笑眯眯着，“嗯嗯嗯。”
那邊五班一群人像是看不下去這場鬧劇一樣，紛紛轉身自己埋頭寫題。
黎楊也拉着想要繼續問些什麽的潘小淩回到座位，邊走邊說：“要死了，才想起來這次數學剛剛100，潘小淩，咱們倒一倒二就閉嘴吧。”
潘小淩頓時抽開身，無語地看着黎楊：“呵呵，傷心事何必再提。”
“提多了就不會傷心了。”
“呵呵。”
潘小淩終于不再問了，因為下節課數學，他要被罵。
潘小淩想起那群人考試之前：考不好。
考試結束：我死了。
成績出來：嘻嘻，死的原來就只有我潘小淩：）
那邊寧願和樂憐聽到這句話，都噗嗤一聲，然後埋在桌子上笑個不停。
她們尚未擡頭，一道聲音幽幽得闖入她們的耳朵：“英語你們兩倒數，再笑？”
寧願and樂憐：惡毒……
然後，她們開始為下下節英語課感到悲傷，就一點點，一點點……
寧願感覺自己要變成了一個陰暗的蟲子，惡狠狠地說：“中國人對洋文不感冒，這不是很正常嗎？”
樂憐贊同無比：“就是就是。”
“潘小淩就是嫉妒我們的數學成績。”
“就是就是。”
“他惡毒！”
“就是就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