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清宮迷夢

公元1688年，清朝。

康熙起得很早，在北京城雞叫第一遍的時候就醒了，一晚上就睡了五個小時的皇帝生物鐘十分特殊。彼時天依然黑得像墨，他在宮女的侍候下洗漱完畢，穿着白絹睡衣在他的皇城裏邊逛來逛去，一邊逛一邊欣喜于他的天下如此巨大，一時興致上來會打個唿哨，像海東青一樣地突來突去，以釋放少年皇帝一肚子氣力。因此在他剛20歲的時候，宮裏傳說年輕的皇帝愛好偷窺衆妃子的飲食起居，且有個先帝的總管，信誓旦旦地說他撞到了夢游的皇帝，夢游的皇帝沖他一笑，把總管吓得魂不附體，據說這個微笑一直困在總管的夢魇裏，直到可憐的總管再也不敢在紫禁城的南牆根上茅房了。

1688年的這天早上，康熙捋着略顯短促的胡子一氣出了乾清門，在甬道上走來走去，他的龍靴把大理石的路面拍得砰砰作響，東方曙光未現，35歲的康熙想起他把躁狂的雲南王關進囚籠那叫一個激動，雖然那天他表現得端莊含蓄，可在心裏笑得地動山搖：“雲南王啊雲南王，栽朕手裏了吧，哈哈哈哈......”這片無聲的笑聲讓大清朝着實興奮了一陣。七年後的今天，康熙又笑了，沖着他的紅牆碧瓦乾清門笑得十分歡暢，笑完了一陣害羞，他忘了乾清門兩邊的門房還住着十來個守衛，這些守衛們若傳起鬼話來一定比“夢游”故事更加新鮮，想到這兒，康熙打了個冷戰，把白花花的睡衣裹了裹。

不知不覺梆子響了，早朝的時間到了，康熙一愣神間聽到不遠處的大清門門軸轉動的巨大噪聲，它的群臣們正或瑟縮或夢迷地像群雞一樣擠在大清門外，可能也會有幾聲抱怨存在心裏。“皇帝起得太早了......”“我這把老骨頭唉！”康熙一陣緊張，于是他一把撩起睡衣的下擺，一溜煙兒往寝宮沖去。乾清門的守衛們看到一只奇怪的影子在眼前飛過，彼此呆了呆，再望時，甬道上僅剩一縷龍氣。早朝正常進行，群臣們一邊參拜一邊疑惑皇帝的腦門上何以汗光閃閃，且皇帝答言“衆卿平身”時明顯呼吸急促，不過他們不敢對這類事胡亂猜測，皇帝最不喜歡八卦的男人。

正是在這個頗吉利的早晨，皇帝從他忠誠的臣子口中聽到兩件大事。南懷仁從欽天監的高臺上夜觀天象，發現東南方一只掃把星蠢蠢欲動，南大人一夜未睡，在紅木桌子上演算了七八個時辰，算出這顆星星可能會在三天內掉下來，不知是福是禍。康熙聽了大不以為然，倒是另一件事引起他的不安，雁門關守将楊穆帶領妻妻妾妾在烽火臺上打情罵俏之時，發現東北長白山方向一只烽火臺狼煙滾滾，在瓦藍的天空裏擺得不亦樂乎，當下急了，直接跳上匹正在反刍的馬兒一直往東北而去，去了一問，當地泗海關守将李夏光雙手一攤，無奈地說是幾個強悍的女人跳上烽火臺點起來的，狼糞太多，死澆澆不熄。皇帝聽完奏報大怒，龍眉橫批：“笨蛋！朕後院起火竟因一群女人，朕養着你們不是用來看的！”楊穆當場吓成一灘泥瑟瑟發抖。皇帝發怒了，底下一群老家夥心想，“皇帝太大男子主義了！”“女人怎麽了，男人為天，女人為地，天地相合才是乾坤嘛！”一個青年官僚大不樂意地唠叨了幾句，剛擡頭，發現皇帝陛下正兇巴巴地盯着他，吓得立刻伏拜于地。

“退朝！”皇帝又累又氣，準備回宮補補先。總管太監陳公公拂塵一揮，從乾清宮露天大院裏轉出一幅龍辇來，皇帝看着滿屋子伏地的臣僚，擡手擦擦汗，勒一下龍腰帶，提一下龍靴，擡腳跨出乾清宮超高的大門檻子，這足足半米高的門檻子絆了康熙二十多次，這一次皇帝留了心，因此走得風度翩翩。皇帝爬上他的龍座，陳公公尖細的嗓音劃破清涼的空氣：“起駕！”陳公公把這兩個字足足拉伸了三秒，把禦座上的康熙膈應得差點跌下來。想到南愛卿所說關于掃把星的事，突然擡擡龍頭，望望他的天空，上面除了太陽和雲彩，連只蚊子都沒有，因此又把頭低了下去。十六個人擡着皇帝十分輕松，皇帝加上龍辇只有不到二百斤，平攤每人不足十五斤，因此都擡得臉上笑意融融。往養心殿的方向要拐三個彎兒，中間經過禦花園，在百花的香氣裏皇帝眩暈得春心蕩漾，他已經娶了二十八位嫔妃，而且成功地為愛新覺羅的大樹上，添了三十四根樹杈，二十五朵花兒，他的兒子們沒有什麽不良嗜好，格格們也都純情美麗。皇帝十分滿意他的創造，雖然像所有男人那樣，他在龍座上還惦記着下季度的選秀事宜，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發現天暗了，擡頭一看，一只不明鳥狀物向着龍座猛然砸來，皇帝一陣疑惑：“啥東西啊！”耳邊一陣騷亂：“救駕，救駕！”皇帝心想：“完了！”

“啊......”

于是，清史上有了這樣一筆：1688年，康熙皇帝駕幸禦花園，被不明物體砸中，肱二頭肌肌腱拉傷，肋骨折了一根，耗資十萬兩黃金的車辇成了一堆金光閃閃的粉末，這将是歷史上首次哈雷彗星砸皇帝的記錄，可惜當康熙皇帝在寵妃的懷抱裏睜開龍目的時候，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把史官劉大人傳來。

“半夜了，陛下，還是......歇了吧！”

“歇？朕上半身都快殘了，還歇！”

這位妃子嘴唇抖了抖，精美如象牙的額頭沁出了一顆顆香汗，皇帝看了看側坐龍床的美麗女人，不猶得長嘆了一聲：“唉！多吉利的年份啊，朕卻被東西砸了，流年不利啊！對了，那是個什麽東西啊？”

“是個大腳女人。”妃子柔聲回答，眼中有一絲無奈和不屑。

“女人？呵呵呵呵呵！走，去看看！”皇帝一臉驚喜，他一定在想凡是天上掉下來的女人都跟仙女一樣，因此十分地歡躍，恨不得繞着井欄杆跑三圈。

“小順子，備龍辇！”皇帝傳令。

小順子正站在寝宮門外，聽言腳都麻了，趕緊小趨進來，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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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恐怕皇上要走着去了！”

“放屁！朕的車呢？”

“砸、砸碎了......內務府正趕着造呢，剛剛才做成兩個杆子。”

“蠢貨！飯桶！吃幹飯的！”皇帝一氣兒吼出三句髒話來，旁邊的妃子詫異得失色。“至于嗎？”她心想。

“過來，背朕！”皇帝一擡龍手，一根龍爪正對發抖的閹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