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蕭卿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生病的呢？
是從姐姐死了之後。
那姐姐又是怎麽死的呢？那就是很早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
很多年前姐姐有一個閨蜜，和姐姐關系特別好，她經常來家裏，連睡覺都和姐姐一起。
高中畢業後，姐姐去了西城上大學，閨蜜也去了。
那時候徐牧風還在上高中，她什麽都不知道。
再後來，某個暑假，姐姐帶着閨蜜一起回家，被蕭卿攔在門外。
那天下着大雨，徐牧雨和那個女生，兩人站在門口，蕭卿不讓她們進門。
“徐牧雨！要不是你們主任打電話給我，你還要瞞我多久！！！”
徐牧雨站在大雨下，“媽，我們在一起很久了，我們是認真的。”
“滾出去！”
“媽......”徐牧雨帶着哭腔，“本來就很難了，您還是要阻攔我們嗎？”
蕭卿接受不了，執意要徐牧雨斷掉。
但徐牧雨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倔勁，似乎要證明給蕭卿看。
哦，從那天起，徐牧風懂了，她懂了，姐姐有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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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蕭卿把門反鎖，不讓徐牧風出去，滂沱大雨，徐牧風站在窗邊看着姐姐離開。
後來，姐姐便不回家了。徐牧風私下偷偷和徐牧雨聯系過，平日看起來溫順的徐牧雨其實也很倔強，她說她和女朋友會堅持下去，她們正在找工作。
再到後來，便是徐牧雨墜樓的死訊。
屍檢報告說，她喝酒了，應該是意外墜樓死亡。
很久很久之後，徐牧風才知道那段時間姐姐到底發生了什麽。
母親對同性戀的不理解，父親更是，家裏只有一個還沒長大的妹妹勉強理她，但也只敢私下聯系，家是不能回了。
徐牧雨的精神支撐是戀人宋芷月，可戀人家裏也是百般阻撓。
兩邊的父母都不理解。
那段時間，因為社會和工作壓力，宋芷月有要放棄的跡象，徐牧雨做了最後的掙紮。
最終，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徐牧雨患病，她有去看過心理醫生，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便是宋芷月的背叛。
她們的情感終究沒那麽堅固，宋芷月和公司別的女生混在一起，被徐牧雨當場撞見。
那天晚上，徐牧雨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她酒量不好，也許在喝酒之前，她也沒有想過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那天晚上，徐牧風沒有接到徐牧雨的電話。
當然，徐牧雨也給蕭卿打過電話，蕭卿挂了。@
再後來，就是遺像了，宋芷月人也跑了，跑到國外去見不到人影子。
很多很多個瞬間，徐牧風都在懊悔，她幻想自己接到過姐姐的電話，她很想告訴姐姐，站在原地別動，她很快就到。
而帶給母親的懲罰是，母親非常固執地認為，造成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同性戀，同性戀沒有未來，同性戀是毒，是害，是徐牧雨傻，傻到要選擇那條路。
蕭卿是不敢細想的，她完全不敢想，其實也有她自己的原因。亦或許，她其實也是想過的，不然為什麽過了這麽多年她還是需要吃藥度日，她的精神狀态很差，有時候郁郁寡歡，有時候脾氣暴躁，有時候又什麽都不說。
徐牧風有點怨蕭卿，怨她以前不支持姐姐，但每每看着她那個樣子，又怨不下去。因為她常常覺得蕭卿也在走絕路，搞不好哪天她也學徐牧雨，一了百了。
她更怨那個背叛過姐姐的人。
說多了，都怨。
*
“下周六記得早點來，你姐姐的祭日。”臨走前，蕭卿扶着門框看着徐牧風。
徐牧風回頭看蕭卿，覺得她的表情有點悲傷，于是忽然又想起她那句，她說她很孤獨。
哦，差點忘了，男人都是不可靠的，當年姐姐死後，那個男人也以壓力太大對蕭卿提了離婚，從此以後蕭卿就一個人住在這棟大房子裏。
徐牧風轉念一想，她應該孤獨的，是她不支持姐姐的，她自找的。
“嗯。”
“下周五也行。”蕭卿看着徐牧風，“反正你也沒事。”
“我有事。”徐牧風已經邁出去幾步，不忍心回過頭看她，“你找宋止明媽媽打發一下時間。”
蕭卿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說出話來。
徐牧風實在沒忍住，諷刺她一句：“你看，結了婚生了孩子也沒用，工作忙就陪不到你。”
她說這話時，人已經走出好幾步遠。
蕭卿直勾勾看着她，盯着她，眼裏的情緒讓人琢磨不清。
待到徐牧風快消失在蕭卿的視線裏了，她又叫住徐牧風，非常固執地說：“你今年談一個對象。”
徐牧風徹底惱了，“我不想談。”
蕭卿：“你不談我就去找你姐。”
徐牧風很少生氣，但無一例外，她每次來找蕭卿她都能被氣到。
“在你的世界裏，沒有男人會死對嗎？”
“沒有男人不會死。”蕭卿眼神空洞，“我只是希望你早點定下來，讓我心安一下。”
她好像有一個可怕的執念，那個念頭從前在姐姐身上，如今穩穩落在徐牧風頭上。
徐牧風簡直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蕭卿知道她也喜歡女生，那時候會發生什麽。
“再說吧。”這是徐牧風今天第二次說這句話，“我走了。”
幾乎是用逃的......
*
從南城半島出來的時候，天陰了，好像是要下雨，原計劃在蕭卿那裏吃飯，徐牧風不堪叨擾，還是選擇離開。
時間是下午五點半，她驅車從小區出來，忽然一下子就不知道該回哪裏。
她拿出手機，發現左櫻并沒有給她發消息。
剛開出一小段路，雨就飄了下來，噼裏啪啦落在玻璃面上，徐牧風忽然就覺得很悶，她打開車裏的音樂，将聲音開到最大，試圖轉移自己的情緒。
卻沒想到越聽越難過。
當
然，徐牧風只習慣一個人的時候釋放情緒，她其實有時候也覺得有一點點孤獨，比如現在，她就漫無目的在街邊開來開去，她在任何人那裏都找不到溫暖的港灣。
久而久之就覺得其實人根本就不需要陪伴，一個人才是最好的。
街邊紅燈，車停下。
煩悶之間，某個瞬間，或許只是走神的0.01秒，徐牧風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面的人。
那個人，現在在北城讀書嗎？算年紀的話，應該和左櫻差不多年齡吧。
綠燈亮起，引擎啓動，徐牧風重新出發。
左櫻的電話忽然打進來。
徐牧風點了接聽，“喂？”
“你今天一整天都很忙嗎？”
“暫時不忙。”
“嗯，我要出去一趟，和你說一下。”
徐牧風眉頭皺了一下，“你腳方便嗎？”
結果左櫻說：“不方便，但我已經打好車了，有人學校門口等我。”
徐牧風比較關心是和哪個朋友，“是昨天那個同學嗎？”
“不是。”
“那是？”
徐牧風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問得好像有點細。
左櫻這邊頓了一下，“是和辯論組的其它同學，說是慶祝一下。”
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很普通的同學聚會，徐牧風居然有一點點不開心，因為就在左櫻打電話給她之前，她還是打算回家。
但左櫻先她一步，也對，早上是她先說晚上才回家的。
“哦，那你注意安全。”
嘟——
左櫻挂了電話，她甚至沒說拜拜。
徐牧風這邊一腳剎車，直接車停在路邊，索性又将電話撥了出去。
“你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徐牧風不放棄，又撥了一個。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徐牧風第三次撥通，這次左櫻接通了，但她沒有說話。
徐牧風開門見山：“我發現你剛剛沒有說拜拜哦~”
左櫻選擇沉默，天知道她今天有多不開心，自徐牧風早上離開之後，她想了很多，諸如徐牧風根本不喜歡她，又比如是她一廂情願，總之心煩意亂。她一直在等徐牧風找她，但徐牧風沒有。
所以她剛剛鼓起勇氣打出那個電話，結果徐牧風壓根沒事人一樣。
她真的很生氣，才連拜拜都沒說直接挂了電話。
現在徐牧風又打電話過來幹什麽！！！
這邊，徐牧風溫聲細語：“怎麽了？說話。”
左櫻：“你明知故問。”
徐牧風原本心情很差，不知道怎麽的，左櫻一說話，徐牧風腦袋裏就浮現出左櫻氣鼓鼓的樣子，忽然就沒那麽悶了。
雨還在下，落在車窗上，無數滴水珠緩緩滑落，徐牧風在發呆。
一秒，兩秒，她才慢悠悠地說：“啊，我知道了，你是生氣了。”
左櫻很低落：“都說你明知故問。”
她的音調聽起來很委屈，像是要哭了，徐牧風呆呆地望着半空，忽然覺得有點心疼。
“是不是因為早上那件事。”徐牧風将車窗搖下來，細雨落在她臉上，冰冰涼涼的，“我性格比較慢熱，我建議是慢——”
慢慢來還沒說完。
嘟——
左櫻又挂了！！！
徐牧風覺得不妙，左櫻可從來沒有挂過她的電話，看來是真的很生氣，不像平常那樣随随便便就能哄好。
等等，是不是這個時候說分手，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
好像是的。
但徐牧風忽然又不是很想，她暫且還需要左櫻，她今晚還想和左櫻一起吃飯，她需要可愛的左櫻來調解一下煩悶的生活。
于是徐牧風反其道而行之。
她又将電話撥了過去，滴滴嘟嘟好久好久，最後一聲，左櫻總算是接了電話。
“今天怎麽一直挂？”
“再說吧。”左櫻那邊故意發出聲響，“我要出門了。”
再說吧？這不是徐牧風早上出門的話嗎。
她竟然模仿徐牧風出門時的用詞，不過角色互換一下，确實挺傷人的。
徐牧風一下子就共情到左櫻那裏，她覺得早上的自己确實很冷漠，是她沒有處理好這件事。
“你不要生氣。”徐牧風揉揉腦袋，有些頭疼，她深谙一個道理，如果要哄一個女孩兒開心，那就要懂得妥協。
“我真的要出門了。”左櫻聲音聽起來還是很冷漠。
眼見左櫻又要挂電話，徐牧風及時開口：“好了，別生氣了，晚上給你摸。”
左櫻：“~~~~”
但她還是沒說話。
徐牧風一聲嘆息：“我不是不想給你摸，早上是我忙着出門，沒照顧到你的情緒。”
左櫻：“哦~”
微微上揚的聲音還是出賣了她。
徐牧風覺得這已經是她能讓步的最大極限，“怎麽樣？”
左櫻：“嗯。”
見左櫻有所回應，徐牧風嚴肅的表情終于松懈下來。
“嗯，去吧，早點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