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說來也怪, 徐牧風今生第一次躺在自己的床上輾轉難安。
一個很不想承認但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她怕自己被踹。
因為左櫻聽起來一點兒都沒在開玩笑。
“睡了嗎?”
“睡吧。”
這邊左櫻很快入眠,徐牧風卻還是警惕狀态。
夜晚寂靜,呼吸綿長, 徐牧風腦神經繃着一塊兒, 唯恐自己越了界。
被子只有一條, 不算大也不算小,忽然睡覺也需要技術,最好不要翻身,距離要拿捏好, 以防碰到什麽不該碰的。
想起兩個月前兩人還在談戀愛的時候, 睡覺都是緊緊貼在一起。哪像現在,中間要隔一個太平洋。
徐牧風一聲長嘆——
她睡眠不好,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點困意,幾乎就快淺眠, 結果身旁的人動了動。
徐牧風警鈴大作, 瞬間睜開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身軀如同鹹魚那般僵硬。
呼吸明顯拉長了。
在聽。
她甚至開始檢查自己有沒有碰到左櫻, 沒有的,沒有, 隔了五個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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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
聽到衣服和被子摩攃的聲音,接着,左櫻翻了個身,再接着,左櫻一只手搭了過來, 輕輕放在徐牧風的肩膀上。
徐牧風:???
不會要踹人了吧,可不是這邊主動去碰的啊。
她想太多, 取而代之是更綿長的呼吸,她們更近了,但還沒有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那樣近。
非常詭異的是,在左櫻貼過來那瞬間,徐牧風的心跳撲通撲通撲通,一聲一聲在胸腔裏重複着,她急迫想要平複自己的心情,卻像被抓住翅膀還在掙紮的鳥兒那般徒勞。
就左櫻這麽一個簡單的動作,搞得徐牧風徹底失眠。
接着,某些畫面鑽進她的腦袋裏。
徐牧風想起從前她們談戀愛的時候,左櫻睡覺習慣抱着她,帶着一點香味的頭發,柔軟的和掌心緊貼的身體,細長細長的胳膊,她想着,那時候左櫻有時貼着她,有時圈着她,無限親昵。
徐牧風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很渴望,很渴望左櫻再抱抱她之類的。
現在,那個渴望就距離幾十公分,只需要徐牧風側過身,就可以靠左櫻近一點點。
事實上,她的确這麽做了,但也只是側過身,沒有主動去靠左櫻。
不過,左櫻這邊有了動靜,生理性的喜歡會在人進入睡眠的時候展現出來,或許在左櫻的世界裏,徐牧風的身體永遠都有吸引力。
于是,就在徐牧風惆悵萬分的時候,左櫻挪了挪身子,鑽到徐牧風懷抱裏。
可以确定的是,左櫻是睡着之後下意識的行為。
徐牧風那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心跳又浮了起來,完全沒法控制。她渾身都癢,像是被一只黏人的小貓蹭着,那種從心底升起來的喜悅實在莫名其妙。
她發現自己真是不知好歹,從前不懂随手拈來的美妙。
她甚至在感嘆:怎麽會有女孩子的身體這麽柔軟呢?頭發也很好聞,好聞到快暈過去了。
徐牧風在喟嘆的同時也給自己找理由:不是她主動抱的左櫻,是左櫻主動抱她的。
當然,在這樣或者那樣的思考中,徐牧風也終于意識到一點:原來她其實還挺渴望左櫻的。
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渴望到底是什麽,總之就是被左櫻抱着,被左櫻需要是一種很滿足的事情。
就這樣,徐牧風被左櫻抱着,終于漸漸有了困意......
*
有一說一,徐牧風家的床真的很适合睡覺,可比宿舍那硬邦邦的床好睡很多。
她家的窗簾也是一點都不透光,所以左櫻一夜好眠。▃
清晨,自然醒。
當左櫻睜開眼那瞬間,感受到灼熱的呼吸,睜開眼睛,視線裏出現一張近距離的臉。
那時候徐牧風還徜徉在美妙睡夢裏。
她們靠得很近,有多近,覺得再往前幾厘米就快吻在一起了。
左櫻一下子醒來,再看看姿勢,是徐牧風緊緊抱着她,貼着她。
左櫻簡直是被她禁锢在懷裏。
初步判定:昨晚徐牧風越界了。
左櫻忽然就有點生氣,昨晚睡前明明說得清清楚楚,不要越界,不要越界,現在摟過來是什麽意思?她承認徐牧風的懷抱是很暖,但絕對和化學反應無關。
徐牧風不會覺得她是分手後還能随便摟摟抱抱的人吧?徐牧風壓根就沒有把她的話放心上!!
就像以前談戀愛時無數次那樣!!!
一旦這想法過了腦袋,左櫻一下子就沉不住氣了。
腳忽然很癢,想踹人。
她看着徐牧風安詳的睡顏。
睡得這麽好?
別睡了。
一雙手放在徐牧風胸`前,毫不客氣用力一推,在對方驚醒那瞬間,又一腳踹在徐牧風的腰上,一瞬間,睡眠逃之夭夭,徐牧風半截身體被踹了出去,半夢半醒間,徐牧風一只手懸在空中,妄圖抓着左櫻懸崖勒馬。
結果左櫻補了一腳。
咚!!!
清晨瞬間變得聒噪了。
“嘶——你幹嘛!!!!”徐牧風雙手撐在地上,一臉不可思議,情緒第一次那麽失控,她因為摔得突然,額前幾縷頭發有點亂,略顯狼狽。
左櫻坐起身來,直視她:“我想昨晚睡之前是說得很清楚吧”
徐牧風很快反應過來,“我沒抱你,好像是你來抱的我?”她極力解釋,言語又有些蒼白。
“我不可能抱你。”左櫻神色冷肅,重複道:“我怎麽可能抱你?”
“不管是誰抱誰,你也不應該踹我一腳不是嗎?”徐牧風低頭看着地板,一臉無奈,她一只手扶着腰,臉色微僵:“睡自己的床被踹醒。”
左櫻觑她一眼,“是你先越界的。”
“都說不是我......”徐牧風也不想自證了,換了條路走:“再說我也是女生,女生怎麽可以打女生,有話好好說。”
“說得太嚴重了,我沒打你。”
只會是踢你而已。
兩人僵持不下,徐牧風看着左櫻,左櫻也看着徐牧風,互不示弱。
一高一低,一低一高。
在對視幾秒之後,徐牧風還是說:“昨晚是你先抱的我,天地可鑒。”
左櫻絲毫不退讓:“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我來抱你,你也完全可以推開,而不是早上醒來我在你懷裏。你應該知道從一個讨厭的前任懷裏醒來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讨厭的前任,哈哈,真的像割耳朵那般動聽。
徐牧風幾乎氣笑了,“你貼上來,我推了,但你又貼上來了,我好怕你踢我,所以我又推了,推了無數次,最後睡着了,估計你又來了吧。”
聽起來倒是一本正經人模人樣在描述。
但稍微動動腦子就知道她絕對有添油加醋的成分在裏面。
“你覺得我會信嗎?”左櫻掀開被子從床裏出來,趿着拖鞋徑直去了衛生間裏。
看來是要洗漱
走人。
徐牧風揉揉腰,沒人顧她,只能從地上摸起來,真別說,腰有點痛了。她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自顧自說:“我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打,你知道嗎?”
嘩——
左櫻将推拉門合上了。
徐牧風:“......”
徐牧風不死心,又對着玻璃門說了句:“你再不理我,就要你賠我醫藥費了。”
嘩啦啦啦,浴室裏的水龍頭開得更大了......
*
當左櫻洗漱完下樓的時,廚房發出乒乒砰砰的聲音。
鍋碗瓢盆開始打架了,打得冒煙了,不然怎麽聞到了糊味。
左櫻扶在欄杆上問她:“你在幹嘛?”
徐牧風轉過身來,“吃個早飯再走吧?”
左櫻又問她:“不是,你在做什麽?”
徐牧風說:“三明治。”
左櫻不明白三明治裏為什麽要加臘腸,她在搞DIY嗎?看起來好像就還……還挺難吃的樣子。
徐牧風解釋:“臘腸好像是物業前陣子立春物業送的吧?”
左櫻靠在欄杆上,撐着下巴看她:“這根臘腸我第一次來你家就挂在那裏了,對了,臘腸是冬天吃的,如果是物業送的話,應該也有四個月了?”
徐牧風石化,拿着鏟子看着左櫻,好幾秒才蹦出幾個字:“那怎麽辦?”
她甚至晃了晃鍋鏟,示意左櫻下去說話。
左櫻原本是想走的,被徐牧風這番折騰,不得不下去。
一看,臘腸煎糊了,而且,不是那麽煎的,她徐牧風有沒有常識啊!!!!
左櫻伸手關掉了火,有點譏諷:“不是,三明治放臘腸是什麽意思?徐大教授,你點外賣吧。”
“我點外賣,那你怎麽辦?”徐牧風說得非常自然。
左櫻好像聽出一點言外之意了:給你做的早飯,雖然失敗了,我點外賣,你吃什麽?
“我回學校吃。”
徐牧風不死心:“那我怎麽辦?”
左櫻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她:“你不是點外賣嗎?”
徐牧風:“那我們不能一起吃嗎?吃了再回學校不行嗎?”
左櫻看了眼餐桌,上面有幾片吐司面包。
“那我們為什麽不能直接吃面包......”
徐牧風唇角漾開笑意:“當然可以啊。”
左櫻也說不出哪裏奇怪,但就是挺奇怪的,有時候她覺得徐牧風笨笨的,特別是做飯之類的,但又覺得,如果早上徐牧風不弄出這一茬,她或許下樓就直接回學校了。
說來說去,最後她還是和徐牧風坐在一起吃了早飯。
“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往你家裏填點東西嗎?”吃飯的時候,左櫻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徐牧風擡起頭來,眼神茫然,“比如?”
“比如一點點吃的?”左櫻咬了一口吐司,味同嚼蠟,“家裏好像有點空??”
問完這個問題,她又覺得多此一舉了,但她确實沒忍住。
“買吃的幹嘛呢?我也不怎麽吃,都在外面吃的,有買過東西到家裏,都過期了。”
左櫻心想,這麽大的空間,不利用起來真是浪費,還有,吃吐司的時候沒有一杯牛奶,喉嚨簡直遭罪。
徐牧風又說:“可能我真的挺不會生活的,做飯不會,因為小時候家裏不讓我進廚房。我個人對美食興趣也沒有很大,所以滿足口腹之欲的念頭也不強。”
左櫻調侃她:“所以三明治裏加臘腸?”
徐牧風笑了,“我只是覺得什麽都不加有點單調,臘腸不吃好像也浪費了。”
她話忽然變多起來。
左櫻靜靜聽着,沒說話。
“而且我不想布置家裏,有一個原因是太大了。我倒是想要一個小一點的房子,幾十平米就夠了,那說不定我還有填補的欲l望。”
“喔。”左櫻沒想到徐牧風是這麽想的,她喜歡小房子?
徐牧風回過神來,“诶,對了,你是不是想喝點什麽?”
左櫻點點頭,她終于發現沒喝的了。
“我去給你倒杯水。”徐牧風起身去倒水,拿了一個幹淨杯子,期間又說:“是不是其實吐司配牛奶更合适一些?”
左櫻說:“可能是吧。”
徐牧風恍然大悟,“噢,明白了,下次我買。”
左櫻又搖頭,“別,我估計以後都不會來了。”
興許她只是随口一句,但徐牧風忽然走了神。
很久不來,怎麽聽起來有一點點舍不得。
徐牧風發現,只有左櫻待在這裏的時候,她才會把重心靠到生活上來,她才會打開廚房的門,發現某某某處還有一根物業送來的臘腸,或者想起如果下一次要吃吐司,記得買點牛奶。
等會兒左櫻走了,又會覺得家裏其實還挺空。
她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她不知道是生活中太需要一個人,還是太需要一個左櫻,這兩者差別很大。
好奇怪。
“水滿了。”
徐牧風還在發呆。
左櫻敲了敲桌子,“喂,水滿了!!!你在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