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聽說在坐過山車的時候, 人類會因為極度緊繃而忘記煩惱。
左櫻沒有坐過過山車,她一直都覺得這玩意兒刺激過頭,不适合她, 但今天卻出奇想要嘗試一下。
她将這種刺激定義為一種儀式, 仿佛在這種儀式之後, 就可以忘記什麽,或者重新開始。
所以到游樂園之後,她拉着徐牧風直接坐過山車。
左櫻問:“你坐過過山車嗎?”
說來也巧,徐牧風也是第一次。
非常确定的是, 徐牧風不坐過山車的原因只有一個:怕死。
她是比左櫻還要保守的保守派。
但今天, 兩個保守派都打破各自的常規,坐在了一個非常驚險的位置——第一排。
安全員把壓肩扣上, 開始檢查安全帶。
左櫻心跳已經開始加速,問身旁的人:“你怕嗎?”
徐牧風面色無恙, 回答得很克制:“應該有點害怕。”
應該有點。
其實心幾乎快飛出去了。
若不是左櫻想坐, 徐牧風發誓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坐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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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坐過山車還是有一定危險性,雖然概率極小,但只要坐上來, 千萬分之一,那也是玩命的概率。
很快, 身後的鈴聲鳴起,幾秒之後将會有一次心跳大亂。
開始了。
咕隆咕隆咕隆......
負重輪和鐵軌摩攃出清脆的聲音,整條車在緩慢前進,前方是一個陡坡。
兩人因為坐在第一排,視覺沖擊要比後排更大。
到半坡的時候, 左櫻忽然問:“你等會兒會害怕到尖叫嗎”°
徐牧風非常淡定:“不太可能。”
“是嗎?”左櫻半信半疑。
“是的。”徐牧風又添了句:“你知道我不可能尖叫的,很奇怪。”
确實無法想象。
但正是因為無法想象, 就更加好奇了。
左櫻忽然興奮感大于恐懼,她非常想看到徐牧風驚慌的樣子,雖然有點惡趣味,但她完全忍不住。
車廂繼續向上。
到俯沖往下的臨界點,忽然停了下來。
這時候,徐牧風什麽都沒說,忽然閉上了眼睛。
左櫻無意看到這一幕,沒忍住笑了出來:“還沒開始,怎麽眼睛都閉上了!”
徐牧風:“......”
她害怕,當然睜不開。
一秒,兩秒,三秒。
車廂居然還停着,這種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審判的感覺,簡直磨人。
“快點睜開眼睛啦。”左櫻笑着看徐牧風。
“不要。”
“那你就是膽小。”
“我不是。”徐牧風還在嘴硬。
“你要是不睜開眼睛我就不原諒你了。”
徐牧風:“你......”
到底是誰被拿捏了啊。
雖然但是,徐牧風還是睜開了眼睛。她下意識往前看了一眼,目光滑下去一個大陡坡,簡直倒吸一口涼氣。
到底是上了年紀受不得這種刺激啊。
都不知道等會兒有多刺激多吓人!!!
為什麽要坐第一排啊為什麽,為什麽不能閉眼睛啊,為什麽!!!
十萬個為什麽的間隙,毫無準備的間隙,幾乎是咻的一下,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後背推過來。
徐牧風還沒回過神來,車廂已經向下俯沖。
風聲刮擦着她的耳朵,快速的,毫不留情的。
世界變成了快速前進的幻影,靜态的物體瞬間成了流動的畫面。
仿佛心髒在膨脹,胸腔容不下那種新鮮和未知帶來的恐懼和雀躍,在極度緊繃下,徐牧風卻又感受到一點前所未有的快樂味道。
她偏過頭去,在疾速下觀察左櫻。
以及在快速的世界裏看到左櫻的側臉。
又在某個沒看清的間隙忽然感到腳下一墜,失控讓徐牧風很快收回視線。
救命吶。
這過山車真的是要人命。
她真的很想叫,但她要臉,她要裝,她年紀更大,她不想在左櫻面前失态。
結果身後不知道誰傳來尖叫:
“啊啊啊啊啊——”
“媽媽姥姥三舅婆四舅媽救救救救救——”
一個女生在叫,簡直鬼哭狼嚎。
“媽媽媽媽,我的媽媽,停,給我暫停,給我摁個暫停。”
“別媽了!!!啊啊啊啊啊啊!!!”
在好多人都在叫媽的時候,徐牧風聽到身旁的左櫻叫了一句:“wow~~
~”
徐牧風:“????”
左櫻這句wow,就很獨特。
怎麽聽起來這麽興奮,這孩子一點兒都不怕嗎?
因為左櫻那句頗為瘋狂的“wow”,徐牧風更不好意思尖叫了。
過山車像是烙煎餅似的,将一車人翻來翻去。
徐牧風好幾次想死了得了,她好想吐。
她其實還想閉上眼睛,但想起左櫻說的那句“要是閉眼我就不原諒你了”,徐牧風堅持了一整條線。
五分鐘後——
車速漸漸降下來,一車人明顯精力耗盡,全場無聲。
慢慢抵達終點,徐牧風懸着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終于!!!結束!!了!!!!
她側目去看身旁的左櫻,除了臉紅了點,頭發亂了一點,左櫻屁事都沒有。
???
看起來挺膽小的,結果膽子這麽大?
“結束了?”徐牧風壓着胃裏那點兒不舒服詢問左櫻。
“我還想坐一次。”左櫻直勾勾看着徐牧風,眼裏透着深意。
“啊???再來一次???”徐牧風臉色泛白,一只手揉了揉胃部,剛想拒絕。
沒想到左櫻又說:“剛剛是第一次嘛,第二次,第二次是再來一次的意思,你不想嗎?”
徐牧風面露難色。
啊,好難啊,居然還要坐一次。
但她好像聽出一語雙關的意思了。
第一次,第二次。
既然想要重頭來過,總要付出一點代價吧,徐牧風承認,相較于她對左櫻的傷害,左櫻現在提出的要求可以說是毛毛雨。
她強迫自己壓了壓心頭的不适,心一橫。
“嗯,來。”
甚至轉身對安全員說,安全帶都不用取了。
安全員驚訝,“你們買票了嗎?”
左櫻點點頭,“剛剛買了兩輪。”
原來她居然早有準備。
同樣的驚吓來兩次?
叮叮鈴鈴——出發了。
當世界再次翻滾,胃部翻江倒海,徐牧風從驚吓變成不适,不适之間恍然大悟,原來左櫻這麽做的原因是告訴她,永遠不要來第三次。
她确實悟出了那個道理,也感同身受,她真的,永遠,都不要第三次。
讓時間永遠停留在第二次,就像她們之間一樣,第二次就足夠了。
一場過山車,居然坐出一點兒小哲學的味道,徐牧風不知道怎麽堅持下來的,總之晃來晃去,慢下來了,她又看到那個安全員了。
人家跑過來打趣:“要玩第三次嗎?”
徐牧風擺了擺手,“不了謝謝,扶我下來。”
沒有第三次了,她知道了,她懂了。
左櫻從過山車下來,又從安全員那兒接過徐牧風,她扶着,問她:“還好嗎?”
徐牧風強忍着搖頭,“還好。”
左櫻見她不适,其實又有點懊惱自己的沖動。
她是想做點兒什麽懲罰一下徐牧風的。
但沒想到過程這麽順利,徐牧風居然一點兒都沒抵抗。
唉。
兩人踩着樓梯向下,徐牧風虛虛靠在左櫻手臂上,借着左櫻的力道往前走。
就這麽一靠,徐牧風簡直是沒忍住,又往左櫻手臂上又貼了一點點,左櫻穩穩接住了她。
軟軟的觸感,太喜歡這種感覺。
她甚至能聞到左櫻身上的香味。
徐牧風心生感慨,就算剛剛很想吐,現在也值了。
值了,但也不忘趁火打劫:
“啊,對了左櫻。”
“嗯?”
“兩次我全程都沒有閉上眼睛,風把我的眼睛都吹流淚了我也沒有閉眼睛。”
倒是真的,徐牧風的眼睛看起來像是哭過,速度太快風吹的。
她再次強調:“你說閉眼睛就不原諒我了,所以我沒有閉眼睛哦。”
潛臺詞是,那現在,你原諒我了吧?
左櫻的心忽然被燙了一下,很難相信這是徐牧風會說的話。
“嗯。”
“嗯是什麽意思。”徐牧風抿了抿唇,“原諒還是沒原諒。”
“嗯啊。”左櫻捏了捏徐牧風,表示不要再問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徐牧風會意,眯了眯眼,眸子裏難以抑制欣喜,順勢轉移了話題:“明白,诶,那邊好像有賣冰淇淋,想吃嗎?”
“吃。”
“我給你買。”徐牧風的手搭在左櫻的胳膊上,輕輕捏了她一下,掌心自然往下滑,落在左櫻手背上又拍了拍。
左櫻以為徐牧風要牽她,心跳漏了一拍。
結果徐牧風很克制地沒有越界,只是在她手腕上碰了一下。
三個很細微的動作,連貫在一起,是徐牧風的試探。
左櫻自然感受到那種微妙,說不清楚什麽味道,明明以前是和徐牧風談過戀愛的,但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左櫻覺得,現在的徐牧風,和以前的徐牧風比起來,有點兒不同,多了點什麽,但又說不清楚。
走了好一截,徐牧風也沒牽她,看來她相當懂分寸。
“要吃什麽味道的?”徐牧風指着冰淇淋機,認真篩選:“抹茶你好像不喜歡吧,巧克力會不會太膩?不然原味好了?”
左櫻看着她,表情不自然:“你怎麽知道我不吃抹茶的?”
“這說來話長了,昨天晚上睡不着,把你朋友圈全都看過一遍,2019年12月21日那天你發了一條動态,說抹茶味的蛋糕難吃。”
《昨晚晚上睡不着。》
《把你朋友圈全都看過一遍。》
《2019年12月21日。》
她記性怎麽這麽好。
而且還全都看過一遍。
她怎麽了?
要素過多,左櫻一下子沒緩過來。
徐牧風還在問:“是不是要原味的?”
“對。”左櫻抿了抿唇,平靜的表情下是暗湧的情緒。
她覺得自己的心情像是囚禁在牢籠裏的鳥兒,有一扇門被打開,那雙翅膀已經忍不住撲騰撲騰,即将飛向自由的天空了。
她覺得自己好不争氣啊。
可是她就是因為徐牧風的話語,就是會有一點點開心。
徐牧風手指在空中點了點,“老板來個原味的吧。”
“好咧!”
機器哐啷哐啷地響,冰淇淋卷成幾卷兒,徐牧風接過,遞給左櫻,又付了錢。
這邊左櫻接過冰淇淋,徐牧風順手又遞了一張紙過來。
“小心化了會滴。”一張紙戳進左櫻手心裏了。
她的動作那麽自然,說話聲音又很輕,整個人看起來比平常溫柔,這種非常自然地照料,還是令左櫻非常恍然。
她恍然意識到,原來徐牧風關心人是這樣的。
其實徐牧風也是可以傳遞溫暖的,即便是在很多日常小時刻,她以前可不敢奢求這個。
不知是該諷刺還是慶幸。
總之從前和徐牧風談戀愛的時候,從來沒享受過這種“優待”。
見左櫻有點木讷,徐牧風問她:“怎麽了?”
左櫻實話實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诶。”
徐牧風看着她笑,“那以後都會是這樣的了。”
“喔。”左櫻腦袋有點暈乎乎的,手裏的冰淇淋下意識指向徐牧風:“你吃嗎?”
徐牧風看着冰淇淋,唇角笑意忍不住綻放,她明顯開心極了,“你讓我吃嗎?”
左櫻沉默兩秒,腦袋清醒點了。
忽然覺得好像不太行,有點太暧昧。
“我不讓啊,我的意思是,你要吃自己再買一個。”
徐牧風也不知道是傲嬌還是有點遺憾,聳了聳鼻尖,有點不情願地說:“那算了,自己買的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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