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也許是天意, 也許是巧合。
總之,徐牧風現在這個姿勢,真的挺像下跪的。
她好尴尬, 但左櫻看着她, 超級不知所措。大概三十五年來最丢臉的一次就是現在了吧。
左櫻:“?”
徐牧風超級窘迫:“不好意思, 我腳崴了。”
左櫻雙手交織着,凝視徐牧風,她在觀察徐牧風能不能正常站起來。
而徐牧風确實也不太想左櫻現在來扶她,便強撐着痛意支起身來。
在看到她起身, 左櫻便折身往前走了。
徐牧風欲言又止, 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唯唯諾諾,索性豁出去:“小櫻, 能聊聊嗎?”
這麽多年過去,她叫她小櫻, 她心裏還是會有情緒, 只是從前是心動,現在卻是酸澀。
左櫻頓下腳步,沒回頭, 果斷拒絕了:“有什麽好聊的。”
徐牧風堅持:“就一分鐘。”
左櫻更加直白:“一分鐘也不想給你。”
其實徐牧風下了很大的勇氣才開口,但左櫻越是強硬, 她的信心就越薄弱。特別是左櫻這種沒有情感的語調,讓徐牧風寸步難行。
“你以後待在南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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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必要。”說完這句,左櫻折身走了。
所以,沒必要,到底意味着什麽。
是沒必要待在南城, 還是沒必要問,徐牧風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 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左櫻不想搭理她已是事實。
看着左櫻漸漸遠去的背影,徐牧風無可奈何。
确定真的沒後續了,肖卉才從花壇裏鑽出來:“喂!你好笨吶!你自己站起身幹嘛!她明明會過來扶你的!”
徐牧風本來就氣,現在更氣,“啊你別說了!”
肖卉撇了撇嘴,“呀呀呀,合着我是你的出氣筒呗。”
*
左櫻快步走出小區,去到那家便利店,買了一罐碳酸,噗呲開了一聽可樂,然後開始喝。
她不愛喝碳酸,除非是心情不好的時候。
可以确定的是,她現在心情非常差,沒有理由。
可樂灌了大半瓶,剩下一半确實喝不下了。她将易拉罐放在垃圾桶上,開始給池靜發信息。
左櫻:【我回來了,下周約嗎?】
池靜:【什麽??不是說下周才回?今天就約!!!在哪!!我來找你!!!】
左櫻:【這兩天約不了,很忙,下周二晚上?】
池靜:【好耶!!!】
左櫻:【問你個問題。】
于是,池靜的電話打了過來,左櫻秒接。
池靜:“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怎麽了?!!!”
左櫻:“心情不好。”
池靜:“工作壓力太大了?”
“有點兒。”間隔一秒,左櫻又說:“我剛剛碰到徐牧風了。”
“啊?這都行?你不會還喜——”
左櫻打斷她:“當然不,我看到她就煩。”
煩是真的煩,超級煩,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這麽讨厭那種感覺,好像只要看到那個人一眼,就可以把她拉到那段難捱的日子裏去,讓她進入那種低迷的狀态。
池靜:“沒事兒,多看幾次就不煩了,我的意思是,過一陣她對你來說就是隐形人了。”
左櫻糾正她:“她早就是了。”
池靜笑了一聲,“那就對了嘛,對了,你那個好夥伴呢?”
她說的是Sara.
“她沒什麽啊,她挺好的。”
“你沒打算和她發展一下?”
池靜這麽一說,左櫻一下子又焦躁起來,說真的,在Sara沒有表白之前,左櫻從來沒有把她們之間的關系往那方面想,一點兒都沒。
Sara表白的時候,左櫻挺震驚的。
那種感覺就好比,有一天池靜左櫻我喜歡你。
就是有這麽震驚。
“我和她發展什麽,我一直把她當朋友。”
池靜嘟囔:“可是她很好啊,這些年都一直
陪着你。”
左櫻噫了一聲,讨伐池靜:“你不是一直都陪着我嗎?你不是也很好嗎?難道我也要和你談戀愛嗎!”
要是池靜現在在她面前,她真的要戳一下她的腦瓜子。
池靜笑着打哈哈:“那你以後都不打算談戀愛了呀?”
看似是在開玩笑,實則是試探。
知道這麽多年來左櫻一直是單身,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年那場戀愛談傷了。
真的,天天工作都快成機器了,雖然女人發展事業沒什麽不好,但感情上吧,池靜還是很好奇左櫻為什麽一點都不發展一下。
還沒走出來?但左櫻老早就說她不喜歡徐牧風了。
“談戀愛幹什麽。”左櫻是笑着說的:“你們談吧,我不适合談。”
是經歷了什麽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池靜再清楚不過了。她算是比較了解左櫻的人,便不再提這個,而是轉移了話題。
左櫻站在便利店門口和池靜聊了好久的天,大概一個鐘頭吧,心情終于好些,這才慢慢折返回去。
萬幸,這次沒有碰到徐牧風了。
*
很多年前,肖卉的房子就買在這裏。
她住18樓。
而左櫻租的房子在17樓。
因為左櫻剛搬進來,也沒見過肖卉,所以兩邊互相不知情。
今晚,徐牧風留宿在肖卉這裏,這些年來,她睡眠不好,經常來找肖卉。
而肖卉本來也是一個人,很無聊,所以向來都很歡迎她。
臨睡覺前,肖卉坐在床上,看着徐牧風手裏拿着藥瓶,将裏面的藥片抖到掌心。
這瓶抖了抖那瓶,手裏好幾片。
“又吃藥啊?”肖卉滿眼心疼。
“吃啊。”徐牧風回答得很平靜,“不吃睡不着。”
肖卉躺下,嘆氣:“唉~”
唉。
徐牧風的病比前幾年好些了,但她睡眠還是很差。
肖卉也想幫點忙,但依舊杯水車薪。
其實這種病,有經驗的都知道,不是所謂的幾句安慰就可以治好的,也不是病人可以控制的。
就像當初的蕭卿一樣,徐牧風使出渾身解數,最後她不也走上那條路麽。
這邊,徐牧風吃完藥,走到床邊躺下,和肖卉并躺着。
兩人盯着天花板閑聊。
徐牧風:“你說,她是不是真的在和那個外國人談戀愛?”
肖卉:“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
徐牧風:“所以怎麽辦?”
肖卉:“能怎麽辦,看着呗,等她分手呗,你總不能當小三吧?”
徐牧風凝視天花板幾秒,忽然說:“如果她在談戀愛,我能不能拆散她?”
肖卉非常驚訝,轉過身來看着徐牧風。她覺得徐牧風這幅樣子真是陌生:“啊?知三當三會被打的,到時候你被打我只會逃,不會幫你挨刀。”
徐牧風不吭聲。
翻過來,翻過去,又翻過來,像一只被炙烤的魚。
“別翻了姐,我家床質量不好......”
“我難受。”徐牧風眉眼之間噙着擔憂,看了會兒肖卉,又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語:“如果當初我沒和她分手,那現在一定很好。”
“沒有如果,如果回到以前,處于那個狀态下,你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是嗎?我們好像讨論過很多次了。”
事已至此,就不要再去談從前了。總是遺憾的話,以後的路還要怎麽走呢。
與此同時。
樓下——
左櫻剛洗漱完躺在床上,就在一分鐘前,她服下了幾粒褪黑素,和幾片治療焦慮症的藥。
熄燈,睡覺。
夜晚寂靜。
卧室裏一片漆黑,左櫻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的睡眠狀态也很差,這幾年都是如此。為什麽這麽努力工作,為了掙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想讓自己進入高度疲憊的狀态,身體很累,才能睡覺,以防失眠過後的胡思亂想。
可今晚,褪黑素也不管用了。
輾轉反側,反反複複起身又躺下很多次。
最終,她無力地躺在床上,思緒不受控制地游離着。
有點兒忍不住,忍不住去想那個讨厭的人。
她想到站在便利店裏的徐牧風。
還有剛剛崴了腳的徐牧風。
以及肖卉那句:“水龍頭,別哭了別哭了,丢死人了!”
她在想。
徐牧風在哭什麽呢?難道是因為自己?這個想法有點自戀。
左櫻思來想去,最終得出一個結論:不可能。
她不相信一個曾經選擇放棄她,最終和男人結婚的人,還會對她有什麽感情。
無聊,發神經,胡思亂想。最終左櫻給自己打上這些标簽,強迫自己切斷腦電源,睡吧。
過了很久才睡着。
深夜,左櫻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她夢到徐牧風,實際上,夢裏出現徐牧風也算是家常便飯,但通常都是一些令她傷心的瞬間。
但今晚不同,左櫻夢見自己回到和徐牧風談戀愛的時候,夢裏她們還能親密。
她夢到自己抱着徐牧風,徐牧風也抱着她。
真的很奇怪,她夢見徐牧風吻她,她也沒抗拒。她甚至在夢裏感受到那種幾近真實的觸感。
但很快還是驚醒——後知後覺渾身冷汗,這個夢堪比恐怖故事的存在。
已是深夜,時間是淩晨三點。
樓上。
徐牧風也同時驚醒,喘着粗氣。
肖卉被她的動靜吵醒,拍拍她的手臂,嘟囔着:“老徐怎麽了?”
“我夢見左櫻了。”徐牧風喘着氣。
“夢見她什麽了?”
“我夢見她在和那個外國人接吻。”
肖卉:“......”
接着,徐牧風嘀嘀咕咕,一個人說了些什麽,肖卉沒聽清,當做是夢話。
“快睡吧。”
徐牧風卻再也睡不着了。
她默默起身,一個人去了客廳......
*
同樣因為夢境而失眠是否也是一種默契?淩晨三點,兩人都站在陽臺發呆,是否也是一種默契?
左櫻對淩晨并不陌生。
徐牧風更是。
三點十分,左櫻推開客廳的窗戶,一個人坐在陽臺發呆。
夜色濃稠,有風,微微涼,天空呈現出一種單調的黑色,在所有建築和人類都入眠的深夜,世界是絕對安靜的。
左櫻瘦弱的身軀蜷縮在懶人椅上,雙手抱着膝蓋,盯着外面的世界,眼神空茫。
她在想,一個人要花多少時間去徹底忘記另一個人?這是一個容易思考卻不易有答案的問題。
人類習慣自我欺騙,心口不一成為每個受傷者的武器。正面自己的內心是一種挑戰,自尊心作祟,所以往往選擇把自己也騙過去,仿佛那些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左櫻抱着膝,下巴埋在膝蓋上,忽然覺得很悲傷。
這種悲傷就像墨水一樣紮進她的皮膚裏,成了一種情緒紋身,怎麽也擺脫不掉。
為什麽,還是會夢見她?
也不清楚。
好像自認識徐牧風那天開始,這一切就都存在了。
左櫻想着想着,難過着難過着,忽然聽到窗外傳來一陣啜泣聲。
她垂下雙腳,直起身來,豎着耳朵仔細聽,沒錯,是有人在哭。
那哭聲很低,有點低抑,斷斷續續。
大半夜的,聽到女人的哭聲可不是什麽好事,但這個哭聲真的挺慘的,很明顯是來自人類而不是什麽靈異空間的鬼魂。
左櫻又坐了一會兒,靜靜聽她哭,五分鐘了,她居然還在哭。
于是左櫻開始尋找聲源,好像是樓上陽臺傳來的。
啊,大半夜的,那個人在哭什麽呢?
左櫻站起身來,走到陽臺窗戶前,伸出腦袋,擡頭往上看。
除了一面擋雨牆,什麽都沒看見。
抽抽泣泣,抽抽泣泣。
左櫻覺得自己聽力好得有點兒過分,她還聽到女人眼淚滴落的啪嗒聲。‖
啊嗚,好可憐喔。
女人又哭了幾分鐘,左櫻聽到她用紙巾擤鼻涕的聲音。
左櫻心想,終于哭完了吧?
結果,沒兩分鐘,那人好像又想到什麽傷心事,又哭了起來。
左櫻于心不忍,覺得同為女性,或許應該安慰一下。
于是她敲了敲窗戶上的玻璃,故意發出聲音。
咚咚——
很奏效,樓上的哭聲一下子消失了,換來一段短暫的沉默。
左櫻小心翼翼問:“你,你好?你還好嗎?”
咚咚——
樓上也敲了兩下,算是回應她。
左櫻見那人不排斥,才又說:“女士,現在是三點了诶,你在哭什麽啊?”
徐牧風瞬間噤聲:“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