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已經醒了嗎？”程信推開了顧尋所在的病房的門，只看見了空落落的床鋪。
“奇怪了，剛才人明明在這裏的，”護士疑惑地走過去翻找了一下，從那病床前的櫃子裏翻找出一個手機，回頭對程信說，“他的手機還在這裏。”
程信接過了那個手機，若有所思。
最後顧尋并沒有回來，程信給況正霖打了個電話問了一下，發現顧尋也沒有回去那裏。
“他落了點東西，你知道他住在哪裏嗎？我下班順路的話去還給他。”程信說。
“我看一下……”況正霖應着話，他剛驗完屍，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才有點時間接了這個電話，但并沒有細問情況，與其說是信任程信，不如說是他對與己無關的人并不怎麽關心，即便有也是客套。
而另一家醫院的精神科，現在也是忙個不停。
“葉醫生，禁閉房裏的病人又發脾氣了，大吵大鬧的怎麽都不肯吃藥，方醫生在那邊處理不了。”護士急匆匆地向葉皓然走來。
“我立即過去。”葉皓然才把一個病人安撫好，邊緊走邊應答道。
等他終于忙完回到休息室時，湯小澄正端着咖啡站在窗邊。
“怎麽，這次訓話又訓了多久？”湯小澄聽見聲音，視線從窗外飄了回來，“我都懷疑你那幾個實習醫生是不是故意給你搗亂的了。”
最近精神科來了幾個新症，湯小澄手下的實習醫生倒還好，葉皓然手下的實習醫生卻不但幫不上忙還越幫越忙，葉皓然又要指點實習醫生又要跟病人溝通和觀察，湯小澄光是在一旁看着都覺得要焦頭爛額了。
“我大概沒有當老師的天分。”葉皓然嘆了一口氣，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你不覺得是你的臉惹的禍嗎？”湯小澄說，“反正有個這麽漂亮的老師教我的話，我肯定是定不下心來學習的。”
她用的詞是“漂亮”而不是“英俊”，因為葉皓然的長相雖然能一眼就辨認出性別，但五官和氣質分明都是偏向于精致柔雅而不是偏向于剛性英氣。
仔細一看的話，會發現他不但睫毛很長，皮膚很好，連嘴唇都特別性感，那顆勾人的淚痣就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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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揶揄我了。”葉皓然笑了一下。
這勾唇一笑可不得了，湯小澄仿佛看到了哔哩哔哩的細小電光在閃，葉皓然對自己的美貌沒有太多自覺，所以經常無差別地對周圍的人亂放電。
“哪裏揶揄了？我跟你說，你再這樣下去是要出事的，這世上像我這樣的正人君子可沒你想象的那麽多。”湯小澄嚴肅地說。
聽了她的話，葉皓然差點沒忍住笑，這時手機就響了。
他拿起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按下接聽鍵，聽到的卻是顧尋的聲音。
“皓然，我想見你。”
顧尋離開程信的醫院之後漫無目的地走了很遠，到了一個廣場坐了好久之後終于冷靜了下來，卻發現自己無處可去。
下意識地想要打電話給葉皓然，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也不翼而飛了。
他只好跟路過的人借了電話打給葉皓然。
是請求，而且那聲音裏明顯帶着緊張不安。
“你在哪裏？”葉皓然問。
“我在上鑫廣場……”顧尋說。
“我現在過來接你。”葉皓然說。
湯小澄在旁邊一直看着，直至葉皓然挂了電話。
“女朋友？”湯小澄問。
“普通朋友。”葉皓然說。
“要請假？”湯小澄問。
“和我調一下班，下次請你吃飯。”葉皓然說。
“我可不會客氣的，”湯小澄笑着看他出了門，又喝了一口咖啡，“普通朋友？鬼才信。”
葉皓然來到上鑫廣場時，看見顧尋正坐在噴水池邊看着自己的雙膝，神情也有點呆滞。
“顧尋。”葉皓然走到他面前喚了他一聲，他才緩緩地擡起了頭望向葉皓然。
“皓然，”顧尋黯淡的眼瞳裏這才逐漸有了點光亮，他伸手抓住了葉皓然的手臂，肩膀止不住顫抖，“我很害怕。”
“沒事的，我在這裏。”葉皓然用令人安心的語氣說。
“我想回去了。”葉皓然陪顧尋在廣場裏坐了好久，顧尋才又再願意說話。
“好。”葉皓然說。
回家的路上，顧尋再沒有說過話，氣氛靜默得有種凝固的感覺。
一直在到車停了下來，到了顧尋家的樓下，到了分別的時刻。
向前走了幾步的顧尋忽然又緊走幾步走了回來，低着頭抓住了葉皓然的手臂。
“顧尋？”葉皓然看見他身上微微的戰栗。
“如果我……”顧尋咬着牙，艱難地說着，“如果我說我根本就不是顧尋，你會相信我嗎？”
葉皓然怔了一下。
沉默間，顧尋忽然想要逃離，被葉皓然拉住了手臂，那力道的反沖幾乎讓顧尋撞入葉皓然的懷裏。
“我相信你。”葉皓然藏起了過于明顯的安撫的意味。
“我原來的名字是……于諾。”良久，顧尋終于說了出來。
想要将手機交還回去的程信開車到了顧尋家的樓下，恰好看見顧尋和另一個人在那裏，因為覺得時機不合适就沒有走出去，而是先待在車裏，打算等那個人走了之後再過去。
那兩個人似乎比普通朋友要親密，但程信的臉色很是平常，他對別人的隐私沒什麽興趣，也沒有刻意去聽。
兩個熟悉的字忽然敲在了他的耳膜上。
“于諾”？
程信詫異地看着顧尋。
那句話是從顧尋的口中說出來的。
借屍還魂？
是說謊還是妄想症？
葉皓然駕車離開之後，腦子裏還是回響着顧尋的話，想起顧尋剛才的表情，他知道顧尋并不是在說謊。
就算是謊，肯定也不是故意編造的。
但是為什麽他會認為自己是那個叫于諾的人？
他的車像平常一樣最後停在了一家酒吧前，酒吧招牌上的英文字母帶着迷離的光。
他來到吧臺前叫了一杯檸檬茶，然後就翻開了手機，眼裏倒映着屏幕的光。
屏幕上，是一些關于創立仁心醫院的程家的舊聞。
仁心醫院的前院長程志遠是心髒外科的專家，他的妻子陸雪婷則是神經外科的專家，兩人就算在國際上都有一定名氣，并共同創立了仁心醫院。
這對夫妻有兩個兒子，一個是養子于諾，一個是親生子程信。
程信就不用說了，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有着擔任院長一職的能力。
至于于諾，本來也應該會有不俗的成就，但是因為一次手術，于諾變成了植物人。
這些年來，都是程信在不離不棄地照顧他那個昏迷不醒的哥哥。
但是程家的人對這件事真實的看法到底是什麽？
于諾成年之前一直都叫程諾，是在成年後才換回本來的姓氏，那麽到底是尋根歸祖，還是程家要将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兒子排除在外？
或者他們本來還猶豫着不能偏見對待，但是因為那場意外，他們終于可以合情合理地把所有資源都留給自己的親生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