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九
兩年前,他被人打暈強行帶了回來,然後就被關在房間裏哪也不準去。
外面的嘈雜的聲音傳來。
“将軍受傷了,快叫大夫!”
……
沈赫回來的時候受傷了,被人挑斷了手筋。
能文能武來給他送飯的時候說:“誰能想到,傷了大将軍的,還是個小姑娘,若是這小姑娘遇到丞相大人,定會有一番作為。”
沈确幾乎是一瞬間就想到了寧昭,他忍不住問寧昭的去向。
沒想到,寧昭竟然被打斷了手腳,賣到了奴隸市場。
聽到這個消息,他更加瘋狂地想要逃出去。
沈确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從将軍府逃了出來,他想帶着寧昭一起跑。
可是當他到了奴隸市場,遠遠地看到被關在籠子裏毫無生氣,看起來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的寧昭的時候,一股無名的怒火從心頭中噴湧而出。
他竟然從心裏生出了恨意,對他的父親。
他也恨,這個不公的世道。
沈确還沒有來得及上前去和她見一面,就再次被人強行帶回去。
他的祖父離開了,他的心更加難過,好像所有愛他的人,他愛的人,都要離他而去了。
沈赫威脅他,若他再生出逃跑的心思,他的母親就會立刻斷藥,便是生不如死地活着。
沈赫的手筋已然斷了,他也知道,自己需要一個繼承人。
而沈确,就是唯一的,最适合的人選。
當沈确處理好一切再去找寧昭的時候,那個人牙子已經離開了奉安城。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寧昭定然是還活着的,說不定被哪個好心的人家帶回家了。
皇城內那麽多富貴人家,他總有一人會再見到她的。
可是他越打聽就越絕望。
他四處找她,甚至回了那個村子,但是那裏已然變成了荒野一片,他只在半人高的雜草叢中看見了那把泛着白光的劍。
沈确希望有一天,她能夠找自己要回屬于她的東西。
沈确參加了祖父的葬禮後便潛心向學,最後不出所望地繼承了祖父的衣缽,成了上真國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丞相。
但沈赫卻時常打擊他,說:“要不是看在本将軍的面子上,朝中又有幾人會擁護你?”
沈确和沈赫的關系愈發針鋒相對。
翌日。
今年的冬日愈發寒冷了,沈确利落地穿好衣裳,然後出了門,門外的能文能武恭敬地等着他。
沈确朝着靜和園的都方向走過去。
靜和園就和它的名字一樣,寂靜無聲,不過本該是雜草叢生的院子卻看起來異常整潔。
靜和園除了一個照顧他母親的小侍女,就沒其他人了,更遑論收拾院子。
這都是沈确的功勞,他隔三差五有時間就來這裏,所以,這裏大都是他的功勞,能文能武有時候也會跟着一起收拾。
沈确站在靜和園的院子裏,良久,他終于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似的,走了進去。
一進屋裏,一股濃重的藥味就撲面而來,那是常年浸在湯藥中的人。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傳來,咳得沈确的心也跟着緊了起來。
“娘親。”沈确低聲地親昵喚了躺在床上的女子一聲。
聽到這個聲音,床上的女子沒了聲音,說道:“不言,你怎麽又來了?”
沒有得到沈确的回應,她又自顧自說道:“快些回去吧,你父親若是知道你來這了,又該生氣了。”
“這些年,我惹他生氣還少麽?”沈确置氣般地說道。
“可是你在朝堂之中,還是要倚仗你的父親。”女子規勸似的說道。
“我知道,可是沒有他,我或許還會更厲害。”沈确說道。
“你說什麽胡話,當心被你父親聽見了,不言,母親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你不要再來看我了,就當是母親求你了,行嗎?”女子撐起身子,坐起來說道。
“不,您是我阿娘,我為何不能來看您?”沈确說道。
“你……”
女子還想說什麽,卻被沈确打斷,“好了,阿娘,我明日再來看您。”沈确說完這句話,逃也似的離開了。
他也知道,母親害怕牽連了他,那這樣的話,沈确在朝堂上沒了倚仗,便會很艱難。
沈确不想和沈赫一樣,做一個不近人情的莽夫,他迫切地想要做出一點功績,這樣才能有和他對峙的底氣。
近來,他已經知道了墨如生的不對勁,只要拿出有力的證據,将他扳倒,只要他替皇帝扳倒了墨如生,就能在朝堂之中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第二日。
他在客棧中與一接頭人傳遞完關于墨如生受賄的證據時,出來的時候就受到了埋伏。
今日,寧昭和平日一樣獨自出去采買,這是她作為貼身奴婢的一項平常事項。
沒有人願意跟她一起,幸好她也對那些人打心裏不信任。
繁華的鬧市,讓她想起來了以前的歡樂時光。
她停在一個包子鋪面前,準備買兩個包子。
寧昭無所事事地看着四周的時候,從前面的巷子裏走出來一個搖搖晃晃的人,他渾身是血,那人不偏不倚,剛好就倒在了她的面前。
迫于無奈,她只好蹲下查看他的情況,她晃了晃他的肩膀,“喂,你醒醒,你怎麽了?”
包子鋪老板好心提醒道:“姑娘,這年頭可別随随便便救人,我看他就是看你孤身一人,想賴上你。”
寧昭難得笑了笑,她沒有回答老板的話,反而問道:“老板,我的包子好了嗎?”
包子鋪老板點點頭說道:“好了好了。”
她伸出手,接過包子咬了一口,心中想道,還沒人能賴上她呢。
寧昭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可是今日她心情大好,救個人,無傷大雅。
她看這個人,有種好像在哪見過的錯覺。
她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好像他就是昨夜闖進她屋裏的黑衣人。
她帶他去了客棧,替他請了大夫,大夫為他開了些藥還說了一些有的沒的,看起來,他傷得很重,寧昭請了人照料他,還替他付了所有的錢。
她看着他重傷的模樣,心中想,墨如生動起手來果真毫不心慈手軟,她知道此人身份定不簡單,但是墨如生卻毫不顧忌,将他傷得這麽重。
寧昭知道若是回去遲了,那也定然是要引起墨如生懷疑的,所以她無法久留。
離開的時候,寧昭對他說:“我可是救了你兩次了,別這麽容易就死了,藥錢你還得賠給我呢。”
榻上的人艱難地睜開眼望着她,他說不出話,就那麽看着她。
他倒下的時候看到了寧昭,他傷勢嚴重,他倒在她面前,也是自己在賭。
他知道寧昭已經不認識自己了,所以他也不确定,寧昭會不會救他。
他看着她逐漸遠去的背影,所幸,他賭對了。
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她肯定不敢相信自己還活着,而且他的面貌似乎也有了改變,更加棱角分明,更加淡薄,以至于,她再也認不出自己。
寧昭清楚地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
可能由于她心事太重,晚上沒有睡好。
墨為來告訴她,墨如生過幾日要去宮中參加宴席,讓她随行,說是随行陪侍,實則是要保護他。
雖然墨如生會武且武功不低,但是他不想出手。
他認為,與那些人打鬥會髒了自己的手。
寧昭對墨為點了點頭,領了命就去書房找墨如生。
去的時候,寧昭敲了敲門,裏面的人說了聲進。
寧昭踏進去,看見墨如生正在一邊看書一邊品茶。
這兩年來,她曾無數次看到這一幕,只有在這時,他才是真正的溫潤公子,不似平日裝出的那般纨绔模樣,也不像暗地裏那般狠戾。
寧昭想過很多次,或許這才是他最真實的模樣,但這想法是最不切實際的。
她也沒有心思管他為何如此虛僞善變。
墨如生聽到腳步聲,就立刻放下手中的書和茶,對寧昭說道:“今日和本公子一起去皇宮,帶你見見世面,一直待在府裏,想必也悶極了吧。”
“墨卿怎麽辦?”寧昭問道。
聞言,墨如生眉間一擰,說道:“她是府中的二小姐,你是本公子的是侍女,怎可直呼小姐名諱?”
“這才是你本來的樣子,裝什麽大善人。”寧昭無所謂地說道。
墨如生聞言一怔,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說他剛剛對她的态度。
他笑了笑,說道:“你如此說話,本公子也習慣了,可當年,若不是我救了你,你以為你還能活生生地站在本公子面前,和我說這番話嗎?”
“我從來沒有說過需要你救我,況且,你為何要救我,恐怕公子你的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又懶洋洋地退到門口,丢下一句:“奴婢告退。”
說完,她便不做停留,疾步離開了。
寧昭在府中雖然頂着一個公子身邊的貼身侍女的身份,卻是什麽都不願意做的,除了需要“蠶心”的解藥才迫不得已地幫墨如生威脅那些達官顯貴。
于是府中就有傳言說是這公子的貼身侍女是個狐媚子,什麽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公子的青睐。
傳言愈演愈烈,墨卿聽不下去了,就時常來找寧昭的麻煩。
墨卿和寧昭一直明争暗鬥,也成了府中下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墨如生看着寧昭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