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像是太後娘娘這般的人,她一生經歷了那麽多的勾心鬥角,遇到過的可憐的人數不勝數。

而且她也已經日漸蒼老,根本不想管這些雜事。

于是她只是提過一兩句,并不想插手這些事情。

章雪初偷偷摸摸地救了宋青到壽康宮偏殿,太後還不知道。

“沒事,你就安心在這裏待着,有我在,你別怕!”章雪初拍拍胸脯對宋青說道。

宋青咽了咽口水,最後還是把想說的話吞回去了。

宋青聽到了這是太後娘娘的意思,便也放下心來,可是他還是半信半疑。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青真的就在壽康宮偏殿住下了,太後知道了,卻也默許了,有了太後的默許,其他的閑言碎語都煙消雲散了。

衆人都知道,原本養在皇後膝下的五皇子成了太後最親近的皇子。

那一年,或許是二人過得最無憂無慮的一年。

兩人經常在壽康宮偏殿的院子裏那棵棗樹上摘棗吃,宋青還會矯捷地爬到樹上去。

那時候,他就會摘滿一大袋子的青棗,帶給章雪初吃。

章雪初

有人甚至說到了皇帝身邊去。

說是皇帝的妃子和皇帝的兒子整日混在一起,有悖倫理綱常。

皇帝也想插手,可是他對宋青的母親有愧,也希望宋青能夠好過一點,再說了,那孩子如今養在太後身邊,他也不便去說些什麽。

好景不長,太後薨了。

宋青和章雪初雖然不懂宮裏這些勾心鬥角,卻也知道太後的死定然另有蹊跷。

失去了太後娘娘的庇佑,章雪初再也沒有辦法回避是皇帝的嫔妃的事實。

章雪初搬去了另外一個宮殿,不能再住在壽康宮裏。

宋青也必須要回到皇後的身邊去,不然就又會有人說閑話。

那時候的他們是多麽的孤立無援啊。

好像所有人都在說,你們兩個不能在一起,你們兩個注定就不是一類的人。

因為這些話,深深地刺痛了章雪初的心,可是她沒有辦法,她來自異國他鄉,本就人微言輕,她除了聽話,也做不了什麽,這都是太後娘娘教給她的。

太後娘娘總說,她是個沒有歪心思的好姑娘,她也總說,為什麽你偏偏就是來了這裏呢?

那時候,章雪初看到了太後眼裏的落寞,她知道,太後娘娘,或許說的不是她。

而是她自己。

可是她沒辦法寬慰太後,只能默默地陪在太後的身邊。

也許不說話,就是最好的寬慰吧。

章雪初輕飄飄地站在一邊,面前如同多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她沒有辦法穿透她,去擁抱太後。

太後對她那麽好,可是竟然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去。

這真是個吃人的皇宮,她想。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可是她又能去哪兒呢?

她不知道。

宋青回了皇後娘娘身邊也不好過,每日皇後娘娘都會譏諷他幾句,話裏話外都是說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怎麽還有臉好好地活着。

他一次次的解釋,可是非但沒有換來皇後的理解,反而是變本加厲的謾罵和詛咒,甚至波及到了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是他的底線。

“你母親青然死的時候怎麽沒有帶上你?她果然還是那麽自私自利,當年就……”

說到這裏,皇後的話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再也沒有開口。聽到這個話,宋青看着皇後,他什麽都可以忍氣吞聲,唯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侮.辱他的母親。

可是皇後應該也知道了自己話說多了,便也沒再出聲,反而離開了。

宋青站在原地,無所适從。

那個時候,皇後無心一切事情,整日待在屋子裏,也不理後宮事務,皇帝有心想讓皇後走出陰霾,可是終究什麽都是于事無補。

于是後來,皇後的掌管後宮事務的權利被剝奪,到了另一妃子的手中。

皇後成了一個空殼皇後。

宋青很想念在壽康宮的日子,于是便想着什麽時候能夠去探望探望她。

章雪初在那個宮殿也不好過,那個宮殿名叫和安殿,原是一個廢棄的宮殿,随便收拾收拾就讓她住進去了。

章雪初身邊,除了憐兒,還有一個小太監,那個小太監好吃懶做見風使舵,原是皇後娘娘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提出來的。

小太監明想着能夠依靠這次出來的機會翻身,卻沒想到這是個不受寵的主子,甚至連“寵”字的邊都挨不上。

更何況,那主子年歲太小,皇帝可能都不願意搭理他,于是他便也不再想着什麽依靠主子翻身,或是幫助主子翻身的青天大夢了。

憐兒時長與他拌嘴,總是看見他偷懶,可是小姑娘總是輸,那小太監又得理不饒人,時常都會把憐兒氣哭。

章雪初倒也不慣着他,說是要是他不喜歡那裏,可以不用待,從哪來回哪去便是。

不知道是那句話戳中了他的心思,他顧忌着章雪初的身份,便也佯裝恭敬地說日後會好好幹活,轉眼之間卻又去偷懶去了。

宋青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奴才欺負主子的景象,雖然他也時常被下面的人看不起,可面上的功夫那些人倒是做得挺的。

可能是見這裏不會有人知道,所以那太監才敢如此無禮。

他的行動比腦子反應得更快他一下子沖過去,将那小太監推倒在地上,然後對他說,“學不會對主子恭敬就去學學!”

“你是誰啊?”那小太監根本就不認識這位名不見經傳的五皇子殿下。

宋青也沒有報出自己的名諱,想要就此作罷的時候,那小太監又說:“你管我怎麽說話,這破地方,一年也來不了幾個人,更何況是皇帝!後宮嫔妃衆多,我這主子恐怕早就被陛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聽到這話,宋青的怒火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狠狠地揍了他幾拳,并且警告他以後對主子恭敬些。

小太監被揍得哎呦哎呦地求饒,嘴裏說着日後一定聽話。

那一年的宋青十五歲,章雪初十三歲。

……

後來,宋青更是天天去找章雪初,兩個人在皇宮這個冷漠的地方,好像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一點慰藉。

皇帝卻命令宋青離章雪初遠點,因為那是他的嫔妃。

那時候,宋青被關起來,不允許再去見章雪初,章雪初想要來看宋青,也被皇帝阻止了,并且還告訴章雪初,一切都是因為她。

章雪初沒有再去見他,還以為,只要自己不去見他,他就會過得比現在好。

兩人很久沒有見面了,就像是從來沒有相遇過。

宋青做回了他的透明皇子,在宮裏茍且偷生,章雪初做成了一個和後宮裏大多數妃嫔一樣的女子,空有一個頭銜,其實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幾次。

可是即使是這樣,她也從來沒有自暴自棄過,在宮裏親人沒架子,也算是過得不錯。

……

即使是這樣,宋青也沒能如願過上安寧的生活。

三皇子和六皇子長大以後有意想把他往絕路上逼,他必須得反抗。

章雪初發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她醒來的時候看見宋青擔憂地坐在自己的床榻邊。

“你醒了?感覺如何?”

還沒等她開口,她就聽到了宋青詢問的聲音響起。

“我……”章雪初撐着床邊想要坐起來,一開口,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變得很沙啞。

“你先別說話。”宋青心領神會地撫上她的背說道。

章雪初點點頭。

……

寧昭醒過來的時候,在沈确的府中。

池心正在給她擦拭着額上的汗水。

“你……”寧昭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

倒是池心見她醒了,關切地問道:“你怎麽樣了?”

寧昭搖搖頭。

“你安心在這裏住下吧,丞相大人将你帶回來的。”池心又寬慰似的說道。

寧昭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池心嗐了一聲,“你跟我還說什麽謝謝,這麽見外?”

“寧昭,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當我是朋友嗎?”池心別扭又期待地看着寧昭問道。

寧昭點點頭。

池心聞言,笑着說,“寧昭你能做我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寧昭笑着搖搖頭,很疑惑為什麽會有人覺得跟自己做朋友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呢?

沈确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口。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了?”

寧昭和池心向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沈确穿着一身藍色常衣,看起來休閑安逸。

“謝謝你救了我。”寧昭也不搪塞,利落的說道。

“只是剛好碰見了。”沈确說道。

寧昭也不再說話,三人就這麽詭異地沉默着。

“我去看看藥熬好了沒。”池心突然開口道,說完就離開了。

池心跟在沈确身邊這麽久,很清楚他對寧昭的心意,因此她也想促成二人。

但是池心不知道,二人之間,有着怎樣的過往。

他們注定不能走到一起。

沈确見池心離開,主動再次開口道:“而且,你不用謝我,你之前,救過我很多次。”

“那倒也對。”寧昭也放松下來。

二人相視一笑。

沈确很想問她,還記不記得自己,可是看樣子,大概率是不記得了,他也不好再問。

“你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險?”沈确疑惑地問她。

寧昭早就料到沈确會問,也不意外,只是平靜地開口道:“我與狗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

“可是……”沈确還想說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實在是不知道,皇帝和她之間有什麽淵源,他只記得,在小山村那段日子,寧昭就經常說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說的重要的事情,應該就是這件事情吧。

他想。

他現在終于知道了,可是看起來為時已晚。

他要怎麽做才能幫到她呢?

“你在這裏安心住下,他們不會找到你的。”沈确對寧昭說道。

“可是狗皇帝本來也沒有看見我長什麽樣子,倒是我突然不見了,惹人猜忌。”寧昭正經地說道。

沈确聞言愣了愣,最後笑了笑,說道:“是我考慮不周了。”

“那你休息好了再回去吧。”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沈确繼續開口道。

寧昭點點頭,也不再開口。

兩人之間的氣氛再次變得微妙起來。

幸好此時池心推門而入,她手中的托盤裏有一小碗冒着熱氣的褐色湯藥。

看到這碗藥,寧昭神色一變。

沈确看到寧昭這一變化,疑惑地問道:“怎麽了麽?”

寧昭搖搖頭。

她想,總不可能池心會害她吧。

池心走過去,剛一開口,“還有點……燙。”

就見到寧昭毫不猶豫地端起那碗藥,面不改色地一飲而盡。

見狀,沈确和池心都震驚地站在原地。

寧昭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舉動,有些不自在地将空藥碗放回托盤。

沈确心中的愧疚更甚。

他知道,寧昭這兩年應該受了很多苦。

池心緩解氣氛地呵呵笑道:“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啊。”

“也對,想想之前你在府中可是唯一一個能跟公子和小姐對着幹的呢。”池心又說道。

“行了,那我先把這個放回去了。”說完,池心又離開了。

寧昭回了宋青賞給她的那個府邸,一起的還有池心。

她要離開左相府的時候,池心淚眼婆娑地想要跟她一起離開,寧昭本來不想再牽連其他人,便想拒絕,結果還沒有等她拒絕,沈确竟然就先一步點頭了。

于是無奈之下,寧昭就領着池心回了那個府邸。

那座府邸只是一直空着,前兩日宋青又特地命人打掃了一番,如今只是缺了些丫鬟小厮。

因此,整個偌大的府邸只有寧昭和池心二人。

這樣也好,落得清閑。

于是兩人早早的歇下了。

池心說她不放心寧昭,非要陪在寧昭的身邊,連歇息也要在寧昭的屋子裏陪着。

寧昭睡在床上,池心打地鋪。

寧昭看不下去,讓她上床和自己一起睡。

寧昭許久沒有和其他人一起睡了,感覺有些別扭,上次和別人一起睡還是和阿娘一起睡。

寧昭看着池心的臉,想到自己的種種遭遇,輕聲疑惑地問道:“池心,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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