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第3章

第 3 章

寧舊并不想去猜他們是不是真的去看海了,因為她還得抄近道回家寫作業。

所謂差別,就像她此刻駐足在路邊,而對面豎着一張指示牌,藍底白字,寫着這樣一句話: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矯情了,寧舊搖搖頭,穿過小巷子回家,身後是一擁而散的熱鬧。不出意外奶奶應該不在家,她可能在劉嬸家新開的超市看別人打麻将。

這是一條四通八達的路,路中間有一家惠民超市,外面擺了三四張桌子,每張桌子四個人,湊一桌打麻将,還有兩個門外漢指指點點。

寧舊奶奶就愛指指點點,還會拿一把大蒲扇拍腿上的蚊子。

望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寧舊嘆了口氣,想直接忽略不見,豈料奶奶叫住了她:“桃桃,晚上想吃什麽自己回家做!”

“哦。”寧舊沉肩,擡頭望天。

如果說寧女士是個不着家的人,那麽奶奶則是人在家,心在四海,她的身影可能出現在任何地點,但一定不在家。

準确點來說,是不在這個家。

寧舊回家後放下書包進廚房開始做飯,淘米、洗奶奶沒清理的碗、摘菜葉、切土豆……等菜正式上桌,一個半小時已經過去。

她豪爽一抹臉上的汗,給自己盛了一大碗飯,屁股蹲還沒挨上凳子便低頭開始狂吃,吃完立馬洗碗、洗澡,進房寫作業。

直到回到專屬于自己的睡窩,小臺燈發出橘色的暖光,寧舊才呼出長長的一口氣,放松下來。

她打開班級群,瞅見上頭一條置頂公告:各位同學,從明天開始穿校服,違者扣分哦。

寧舊點了确認,又往上劃拉幾下,多半是同學的調侃,她覺得沒意思,正想關掉手機,眼睛一尖瞅到學校表白牆的聯系方式。

每個學校,總有屬于自己的表白牆,寧舊二話不說添加為好友,好友是系統設置的,能直接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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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開學校表白牆的空間,一條新動态剛好蹦跶出來。

[誰懂啊!我爸帶我去東環島,偶遇關雎舟喬幀他們!!]

底下還附帶幾張照片。

寧舊點開看。

遼闊無垠的海面,泛着陣陣藍色的波點,一條小船漂泊在海上,漁人彎腰收起濕漉漉的捕魚器,而環海岸邊,四五位騎着自行車的少年從鏡頭一閃而過。

過快的速度讓照片人的身影失焦,可即使再模糊,那一份明目張膽的自由和快樂,仍舊明晃晃的讓寧舊感受到了。

她足足看了一分鐘有餘,眼裏的色彩變幻莫測,在某一刻透着向往和憧憬,好一會兒才垂眼翻看底下的評論。

——那可是關雎舟耶,家裏有錢有勢,父親是集團掌權人,母親是芭蕾舞名家,最關鍵是他本人也不差,青少年街舞大賽金獎的獲得者,會談鋼琴,我去年上書法課碰上他了!

——你們沒人注意喬幀嘛,聽說他cs打的特別好,因為興趣專門參加了這樣一個暑期訓練營,真人帥爆了!

——還有那個小胖子,聽說他家!是暴!發!戶!

寧舊将他們的臉一一對應,而後望向窗外那幾根烏壓壓交錯在一起的電線,她想,人生二字,竟可以有這麽多種寫法。

——那又怎麽樣,他關雎舟即使再厲害,不照樣天天老二,論學習,他比得過沈觀君嗎?

——沈觀君人帥心正,關雎舟也很好,上面那位你不要掐架好不好。

寧舊又翻到一些不同的聲音,越往下戾氣就越重,她沒再繼續往下看,沉默地打開作業一題題往下做。

把作業做完,秒表剛好指到十點半,寧舊沒舍得睡,開始躲被窩追偶像劇。

時節夜色深重,窗外月色亮堂堂的,也照亮中間被窩拱起的一寸。

這個年齡的女孩,會被偶像劇的劇情吸引,會幻想自己以後的男朋友,寧舊對選男朋友的标準就是從偶像劇啓蒙的。

最重要的一點,要戀愛腦。

她又想到了那個背影清隽的送花少年。

如果有機會,她還真想認識認識他。

寧舊放下手機從被窩裏滾出來偷偷望着月亮,覺得月亮應該懂她。

手機在這時不合時宜地響了一下:[桃桃,爸爸最近很忙,很少會來看你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寧舊半眯着眼把消息看完,睡意和朦胧的想象全都化為烏有。

原來,月亮會說謊。

新的一天,寧舊情緒很糟糕。

教室鬧哄哄的,他們抱怨校服醜,醜到章魚哥穿上都不想給老板打工,海綿寶寶會從四方塊變成圓滑的奇趣蛋。

于是第一天,就有人在校服上作畫。

班長夏嬌氣得不行。

陽光從玻璃窗照進來,透析了寧舊的碎發,她正襟危坐在作畫,不過沒在校服上作畫,而是在課本上。

她悶悶不樂地把一位古人先賢畫成了美少女戰士。

據說人情緒不佳時難免惡趣味,寧舊完成一副大作,又面無表情繼續下一副,連她同桌來教室了都沒注意。

關雎舟一進門就捕捉到寧舊,她整個人恹恹的沒有精神氣,而且眼睛還有點紅,不知道的都以為她昨晚看了一場苦情大戲。

走近了,關雎舟刻意收回眼神,沒再關注寧舊,他拿下咬着的牛奶袋,邊吃小籠包邊回好友群的消息,一條腿嚣張翹着,回着回着還發出短暫的一聲笑。

後來懶得打字,關雎舟将手機湊近唇邊直接發語音:“你那手機卡可太正常了,等再過幾年,發消息都得挨着信號塔。”

寧舊鼓起半邊腮幫子,發現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她的情緒糟糕至極,他登峰造極。

揉揉臉,寧舊度過了一個恍神的上午,午休時間她沒有在教室睡覺,而是夾着畫板,拿起畫紙和畫筆,跑到烈日炎炎的籃球場臺階上畫畫。

畫畫是寧舊的精神慰藉,像鳥偏愛天空,魚偏愛水,她偏愛畫的靈魂。

将鉛筆對準籃球場,寧舊眯起一只眼,視線從廣變小,最後只聚集到一個人身上。

——關雎舟。

他也沒午睡,男生的精力似乎比女生更膨脹。

打籃球的關雎舟快得像一道影子,搶球、奪球,最後一躍而起,伸長手臂投籃,整套動作流暢舒适,觀賞度也極高。

寧舊不可避免地給他作畫,手上速度快得也只剩殘影,她眉目低垂,眼裏全是一絲不茍的認真。

再擡頭時,是畫作完成之時,寧舊将畫紙拿起對準陽光,讓太陽賦予這幅畫不一樣的意義,她彎了彎嘴角,顯然很滿意。

籃球場上,關雎舟接過女生遞來的水仰頭灌下,喝水時視線故意偏了,不偏不倚偏到了寧舊那兒。

“謝了兄弟。”喝完,關雎舟扭緊瓶蓋扔到脫落的衣服上。

“不謝,看見樹上的羽毛球拍了嗎?能不能幫我拿下來。”女生兩眼亮晶晶。

關雎舟往樹上瞧一眼,站姿潇灑:“挺高。”

女生:“你臨風之姿……”

“大可不必。”關雎舟觀察樹周圍的建築物,笑道,“你找對人了,這事還真就只有我能辦到。”

說完,關雎舟起身往前走,女生緊跟其後。走到樹跟旁關雎舟往後退兩步,而後踩住一塊突起處借力蹬上牆壁,再從牆壁處直接往上跳,一只手猛力抓住樹幹,雙腳蹬上樹根。

關雎舟喘了口氣,長臂一伸抓住另一邊的樹幹,用力将身體的重量挪上去,直到最後牢牢站在樹幹分叉處。

他夠到羽毛球拍扔給女生後才下來。

女生很是激動:“謝謝,太謝謝了,這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禮物,要是把它弄壞了,我回家就得寫雙倍的作業了。”

“所以,你在我這又提升了一個高度!”女生言辭無不誠懇,就差在眼睛裏裝兩顆星星了。

“少來。”關雎舟拎起校服外套準備走,一點也不吃這套。

“不過你明明可以直接上樹,為什麽還要借力?”女生感動之餘不忘提出質疑。

“姿勢太醜。”關雎舟頭也不回。

這句話讓女生目瞪口呆,也讓臺階上的寧舊目瞪口呆,寧舊握筆的手懸在半空遲遲未動,最後化為一聲婉轉的嗚呼。

下午第一節課是數學。

寧舊不知道別的班是什麽課,但第一節就是數學,足夠提神醒腦。

數學老師是個淩厲風行的地中海老頭,最擅長的就是用粉筆頭砸人,關雎舟被他砸了五次。

最後一次,關雎舟掀桌起身,眼神厲而銳,直直掃向地中海。

地中海放下課本,扶了扶眼鏡片子,顯然一副見多不怪的神态:“你想怎麽鬧騰?”

誰料關雎舟直接切換态度:“老師,你講得挺好。”

他嘴角斜斜向上,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

老師懵了。

坐下後關雎舟直接合上課本,寧舊瞧見了,思索半晌還是偷偷遞過去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着:Are you ok?

她也是擁有人道主義精神的同桌呢。

女孩的字很秀氣,關雎舟将那句英文看了兩遍,有些意外。

過了會兒,紙條又傳回寧舊手上。

上面添了一句話:吃過學校後門的麻辣燙嗎?

寧舊:“?”

為什麽這麽跳脫。

她趁地中海轉身擦黑板的瞬間偷偷去看關雎舟,他也正好側過頭來,勾唇一笑。

這是關雎舟第一次朝她笑,少了幾分下三白眼自帶的銳利。寧舊跟着笑了笑,餘光落到窗外飄揚的英語磁帶條,它挂在樹梢邊,正被陽光透析着,美得好像時光流轉。

一個粉筆頭砸過來,寧舊放下課本,瞅了眼地中海,回神了,也老實了。

課後,地中海布置了數學作業,要求放學之前就交上來,同學們怨聲載道,一點也不指桑罵槐,罵的有理有據有真人。

因此課後寧舊壓根就沒出去過。

快到放學,寧舊這一排的數學組長下來收作業,寧舊在急匆匆寫最後一題的步驟,但已經有一只秀長的手伸過來。

寧舊擡頭瞥見一雙冷漠的眼。

沈觀君的視線落在她作業上:“該交作業了。”

寧舊雙手合十:“拜托,再給個十分鐘。”

沈觀君看她一眼,收回手,徑直去收下一個人的作業。

等寧舊再次擡頭,沈觀君已經走出教室門外。

沒來得及細想他是不是故意的,寧舊拿着作業沖出門外追上沈觀君,哐啷一聲按在所有作業上面。

“沈同學,你是不是忘了還有個我?”她眼裏蓄滿了憤怒。

沈觀君掀眼:“你是誰?”

寧舊:“……”

她眼睜睜看着沈觀君從自己面前經過,高傲,冷漠,壓根不把她當同學,更像是對待一個無關緊要、不需要施舍注意力的人。

沈觀君在思創班是第一名,聽他們說關雎舟和沈觀君初中就在一所學校,沈觀君年年第一,關雎舟年年第二。

他這樣人的世界或許壓根不把她當回事,寧舊回教室拿書包,一絲挫敗中還伴随着不理解。

手機叮鈴響一聲,暫時拉去了她的注意力。

後門嘎吱一聲被推開,關雎舟抱着籃球進來,他哼着歌走到座位邊,提起書包準備走。

臨走一瞬又突然停住了步子。

寶寶巴士不想載哭鬧的孩子。

他瞧見低頭看手機的寧舊周身氣息突然變得不對,幾乎是一瞬間低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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