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第11章
第 11 章
東環島之旅結束後,寧舊的長假生活回歸平凡。她好像還沒有學會十足十的享受,總是會想着不久後即将到來的期中考試,又或者近在眼前的作業。
噢,還有個舞蹈班。
學習拉丁舞的第一天,寧舊表現的不太好,她将跨扭成了麻花,也沒扭成老師那般儀态。
舞蹈教室并不是全封閉,左邊一片都是窗戶,有不少人正倚在窗戶邊看新學者的洋相。寧舊并沒有太在意窗外,她連恐錯過舞蹈老師的動作,兩只眼聚精會神,不帶一絲雜念。
可她不會想到窗外有關雎舟。
關雎舟只是恰巧路過,他留意到裏面的寧舊,沒有走。
此刻他松肩擡眉,嘴裏咬着根棒棒糖,視線有目的性的聚焦,一眨不眨盯着舞蹈室內的寧舊。
怎麽會有人跳舞如此認真又搞笑,就像笨拙的小鳥在試圖認識什麽是手和腳。
他銳利的眼染上不禮貌的笑。
拉丁舞教室內,舞蹈老師正點人上去單獨跳,寧舊一點點将頭往下低,這極其隐蔽的動作,藏滿了小心機。
但越是刻意躲避的東西,往往也會刻意找上你。
舞蹈老師點了寧舊的名。
寧舊的眉毛開始死死擰在一起,她抿着唇,神色乖夷,最後抹去額間的細汗站到最前面。
音樂開始,寧舊開始她那僵硬到不行的動作。
說句實話,她從來沒有這麽手不是手,腳不是腳過,嗯,她自己也有三分唾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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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在轉身時,寧舊看到了窗外的關雎舟。
還沒學會飛的小鳥碰上威武的老鷹,這可不是什麽人間喜劇。
寧舊接下來的舞蹈動作變得一塌糊塗,即使她竭力挽救。
舞蹈老師實在看不下去,連忙叫停。
“練了這麽多遍的動作,怎麽又忘了?”舞蹈老師用不痛不癢的語氣說出不太悅耳的話。
寧舊低着頭默默接受批評,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
“她不是塊學舞的料子。”窗外,戴五個耳釘的女生轉頭跟關雎舟說。
女生是跟關雎舟一起學街舞的好友,關雎舟回頭,不露笑的反問:“你有孫悟空火眼金睛的本事?”
“我記得你剛學街舞的時候,老師也這麽點評過你。”他似笑非笑。
女生驀然啞言。
一節課六十分鐘,中間有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等到休息時間,寧舊再往窗戶那兒瞟時,早就不見關雎舟和那個女生的人影。
她站在原地一會兒,拎起水瓶特意往公共休息室走,公共休息室也有接水的地方,最主要的是有熱水。
寧舊來到公共休息室,視線從一衆說笑的人群中掠過,不出意外看到關雎舟。
他被一群人圍着,而那群人個個打扮潮流,有着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成熟,其中還有一個髒辮黑人尤為顯眼。
寧舊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看過去的秒數。
她知道,她剛才在關雎舟面前出了醜,所以現在迫切的想确認他對自己是什麽态度。
人嘛,尤其是她這個年紀的人,相當在乎別人對自己是什麽看法。
可惜,關雎舟并沒有和她視線交彙。
寧舊忐忑的心在他的不在意下變得有些擺爛,她的想法又變了一輪,變成他的态度跟我有什麽關系?我應該在意嗎?不應該。
接完熱水,寧舊直接從公共休息室離開,脊背挺得很直。
而她轉身後,少年的目光才挪過來,沒有分毫飄忽。
—
練舞回到家,家裏唯一的人已經睡了。
寧舊悄咪咪打開奶奶的房門,往裏瞅了一眼,最後又悄咪咪關上。
奶奶睡得越來越早,起得也越來越早,寧舊怕吵到她,一切動作都很輕,直到關上自己的房門。
寧舊并沒有很早就睡,而是甩掉鞋子對着一面全身鏡開始練起舞來。
她一遍遍的複習着舞蹈動作。
像是在跟自己較勁。
其實她一直都是個較勁的人,不服輸,愛面子,有強烈的自尊心,敏感還不承認,死心眼到底。
寧舊看着鏡中的自己。
窗外,月光垂落之下,有無數的不對付。
之後幾天晚上寧舊都回來練習舞蹈,國慶長假,她分秒必争,笨鳥先飛,她要做那只最會跳舞的笨鳥。
不過這些天,寧舊在舞蹈機構都沒有看到關雎舟,反倒是夏嬌帶着一大袋零食來看她。
“哪個劍人說你跳舞難看的,我去捶死他!”
報班學習舞蹈的并不是只有寧舊一個,其他同班同學也有這個資格,夏嬌為自己聽到的閑言碎語而忿忿不平。
寧舊拆開一袋薯片:“人的嘴是最難阻止的東西,不過我剛學的時候确實不太好,但今天被舞蹈老師誇獎了。”
夏嬌:“所以你是潛力股。”
寧舊欣然接受,她嘴裏嚼着薯片,轉過頭來問:“不過你怎麽來這兒了?”
夏嬌攤手:“我有個愛做美甲的老媽,她現在正在B1層做美甲呢。”
寧舊笑着反問:“什麽時候我們倆也去做一個?”
夏嬌認真思考起來:“現在做容易被老班打,還是暑假保險些。”
寧舊深表贊同。
休息時間并不長,又和夏嬌聊了會兒,寧舊回去繼續練舞,夏嬌把零食留下,興沖沖找她老媽去了。
再過一天,國慶長假就要結束,因此舞蹈老師多教了幾個動作,讓大家有時間回家練習。
“誰到時候跳最爛,誰就倒黴了。”舞蹈老師的目光一個個巡過去,漂亮的臉蛋說出的話卻很威嚴。
“寧舊跳得好,你們可以向她請教。”沒想到最後舞蹈老師又誇了她一回。
寧舊心裏有那麽點喜上眉梢,人嘛,一聽到好話就會得意忘形,她不是,她會飄魂。
下課,寧舊拎起水瓶準備離開教室,腳剛踏出後門半步就被舞蹈老師叫住。
“寧舊,你過來一下。”
寧舊回頭,預感不是好事,誰想舞蹈老師遞過來一個袋子,讓寧舊拿着:“給你準備的。”
寧舊躊躇着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見裏面竟然是黑色的拉丁舞蹈服,她擡頭猶疑地看着老師。
多可愛的女孩子啊,舞蹈老師忍不住摸了摸寧舊的頭,笑着說:“拉丁舞的每一個動作都要把控到位,有了這身舞蹈服,你在家對着鏡子練習的時候,才能更加精準。”
寧舊的嘴巴震驚成O形,仿佛在說,老師你是怎麽知道我在家偷偷練習的!
經歷過的人怎麽會不懂,舞蹈老師彎唇笑:“老師也是從你這個階段過來的。”
努力都是在背後進行的,要不然怎麽人前顯貴。
寧舊朝舞蹈老師咧嘴笑,她突然豁然開朗,原來一切跟別人的較勁都是徒勞。只有跟自己較勁,才是值得的。
她拎着老師給的禮物出教室門,門廊熱鬧,動感音樂夾雜着毫不遮掩的笑聲,寧舊擡頭,本想看熱鬧,卻看到了好幾天沒出現的關雎舟。
他身邊依舊圍着一群人,不過這回與上次不同,他們臉上都有淡淡的妝容。
幾句碎碎的交談傳進寧舊耳朵。
“這個評委打分不厚道啊……”
“跟卡卡PK的那個對手跳得挺好的。”
“……”
“打分”、“評委”、“對手”這樣的字眼躍過來,寧舊瞬間明白他們剛參加舞蹈比賽回來。
看見關雎舟,深覺不該打擾的寧舊視線管理非常到位,彎着唇靜悄悄路過。
偏偏關雎舟直接叫住她:“寧舊!”
不太希望被叫住的瞬間,聲音與耳朵撞了個滿懷。
寧舊頓了頓,還沒想好轉不轉身,一片陰影已經落下,帶着少年人獨屬的淩厲幹脆。
“下課了?”他問,一種熟人之間的語态。
再見他,寧舊還是會想起他和另外一個女生一起圍觀她跳舞的神情,她躲過他直勾勾的視線,那種埋在臉面之下後知後覺的情緒又跑出來。
“今天語音功能關閉了?”見她不說話,他微皺眉。
寧舊被氣得開口:“它今天維修。”
關雎舟:“現在維修好了?”
“……”寧舊深深的心抽。
兩人的對話有種歪打正着的喜感,他的朋友們都笑了。
寧舊看一眼關雎舟,再看一眼他的朋友們,社恐加潮流恐懼症上身,決定撤。
—
剛出舞蹈機構,關雎舟就追上來。
天已經黑了,城市的燈光秀卻才剛剛開始,車如銀河,月如彎弓,關雎舟不看月色,長腿一邁只身走到她身邊。
“生氣了?”他雖沒看過來,語氣卻敗露幾分淺淺的關注。
寧舊哪會因為這種事生氣,兩只眼笑盈盈對視過去:“我沒有。”
惱怒不代表真的生氣,當下的短暫情緒也只代表當下,并不按在特定的人身上。
“你是不是參加舞蹈比賽去了?”她主動略過上面那個話題。
關雎舟先是深深看她一眼,而後低頭一笑,也無所謂的答:“嗯,市裏舉辦的街舞比賽。”
寧舊問:“精彩嗎?”
“感興趣?”關雎舟側了一下頭,“有錄像,你要是感興趣,回去我傳給你看。”
寧舊被他真誠到了:“不用……我就随口一問。”
少年坦然,說:“我也就随口一答。”
走出熱鬧的街道,只剩薄稀的月光和路燈籠罩在兩人身上,寧舊松了松肩膀,換話說:“你家的方向好像不是這邊。”
“我知道。”關雎舟瞧着前方的路雙手環胸:“天太黑,送你回家。”
其實路燈挺亮的,寧舊盯着地面,半晌才憋出一個字:“哦。”
潦草的回答,也是種認真的敷衍。
關雎舟的唇以一種極難發現的弧度上揚。
他問:“聽說你在家偷偷練習舞蹈?”
“這你也知道?!”寧舊炸毛了,她有種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的感覺。
關雎舟垂眼:“你的舞蹈老師我認識。”
“然後呢?”
關雎舟又将雙眼往上擡:“我跟她透露過你是我同桌。”
有些話只用說到一半,剩下的全靠自己領會,寧舊突然知道為什麽舞蹈老師要送她拉丁舞服了,這其中一定有二分之一關雎舟的原因,她捏緊舞蹈服的袋子,一顆心比過山車還跌宕起伏。
“她說你很适合跳舞。”
寧舊抿唇認真聽,卻聽他下一句這樣落下:“我也這樣覺得。”
月光稀薄的巷子,寧舊滿足的笑,她擺擺手:“沒有沒有。”
“害什麽羞呢?”關雎舟直直盯着她那副倉鼠藏食的快樂臉,覺得她真的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寧舊努嘴:“是老師教得好。”
關雎舟點頭:“謙虛是種優秀的品質,我要向你學習。”
“那你學着吧。”寧舊也學他的說話方式和語言系統。
說完,她自己忍不住先樂了。
女孩眉眼彎彎望向黑空,似乎是長久以來的情緒釋放,關雎舟多看了一眼,揚着的嘴角放平,瞳孔卻流轉着墨色的深邃。
他八方不動:“學什麽,街舞?”
寧舊:“我愛拉丁。”
“你也可以愛街舞。”關雎舟的視線轉向前方長長的路,夜風豪爽吹過,他調調慵懶,“對街舞感興趣嗎?”
寧舊腳步輕快起來:“我不會。”
“誰是天生就會的?”關雎舟雙手懸于空中,身體随意一動,明明只是幾個簡單的律動,卻能看出實力來。
“你跳得很好。”寧舊誇他。
她有樣學樣,背上的書包跟着輕輕晃動,動作笨拙也大方。
看着地上兩人同樣動作的影子,少年人嘴角一勾,眉眼又亮又絢彩。
“我知道我優秀。”
他本就這樣。
這樣自信。
這樣有光芒。
所以寧舊,才會被他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