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為什麽?”
他指着我們腳下的激流:“你看!水裏有東西!”
我打着手電照去,只見我們所在石頭的一邊,水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飄忽的黑影,靜靜地窩在那裏,一動不動。
此時情況之混亂,實在很難用語言形容,一邊是已經到腳脖子的暗河激流,一邊是在那邊大聲呼喊的王四川,另一邊則是抓着我的手死不肯放的裴青,以及水裏不明就裏的黑色鬼影。
我本身已經是極度的不知所措,加上這種狀況,根本沒有其他的精力去考慮問題,反正待着也是被水沖走,于是對他大叫:“都什麽時候了還疑神疑鬼,水裏就是有鯊魚你也得下去了!”
裴青頑固得出乎我的意料,死死地拽着我,一邊撩起他的褲管,大叫:“你自己看!”
我低頭看,只見他的小腿上,竟然有一條深深的黑色印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抓的痕跡。他對我冷冷道:剛才過水牢的時候,我不是摔進那鐵籠子裏,我是被籠子裏的東西扯下去的!這水裏肯定有問題!
我心說胡說,但是想起我在水下一瞬間看到的東西,又卡住了說不出話來。
王四川還在大吼,連喉嚨都吼啞了,顯然是不明白我們在搞什麽鬼,簡直是氣急敗壞。
不過,我只猶豫了一秒鐘,就明白其實下不下水都沒區別了,反正我們已經在水裏,就算現在堅持着不下去,不過半分鐘,水照樣會漫過我們的腰。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扯着裴青,也不管他是不是願意,狠命拖着跳進水裏。
一下子我們被卷進了激流裏,我瞬間打了好幾個轉,才找到平衡點。在水裏看王四川的手電只能看到一個光的方向,不過這也夠了,我用盡全身力氣吸了口氣,然後振開雙臂游了過去。
那是根本就沒有目的地的游法,我只是對着那一片光拼命劃動手臂,不知道在水裏實際待了多久,反正當時腦子一片空白,耳朵裏什麽也聽不到,直到我的手被王四川他們扯住,接着把我拉了上去,我才慢慢緩過來,大量的聲音再次回到耳朵裏。
這一邊的石瀑比那邊的岩石只高了一些,我抹開眼前的濕發去找裴青,只見他比我慢得多,像一個老頭子一樣,向我們靠來,不過看樣子問題也不大。
我此時想起那黑色的影子,再次去找,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心說難道剛才又是錯覺或者光影的巧合?
想到這裏我松了口氣,接着裴青安然無恙地也被扯了上來,一下子靠到石瀑上,捂着臉大口喘氣,顯然是累得夠戗。
我心裏責怪了一下自己剛才的唯心主義想法,自己也覺得可笑,怎麽會相信裴青那樣的說辭。
王四川看我們幾個人都過來了,問我怎麽回事,我喘着氣讓他待會兒再問,實在沒力氣了。他拍了拍我們,讓我們繼續往上爬,看看能不能爬到水蝕線上頭去。水漲得飛快,這裏很快也會淪陷。
我們點頭,副班長此時又精神起來,帶頭第一個往上爬,接着一個跟着一個。我體力不行跟在了最後,裴青比我還不濟,我拍了拍他想讓他先上去,免得等一下摔下來沒人拉。
裴青看着水裏,似乎仍然心有餘悸,拍了我一下,轉頭看了一眼我,咧嘴朝我笑了笑,轉身爬了上去。
我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就感覺到一股異樣,他從來沒笑過,忽然笑了怎麽這麽古怪?而且這時候笑什麽?難道是因為剛才的事情不好意思?随即王四川在上面大罵,說我們兩個老是最慢,我只好疾步跟了上去。
石瀑的形成,大多是由于洞穴上方岩層縫隙較大,水流量充沛,在石灰質岩壁上沖刷的原因,與石瀑同時存在的還有石花和石幔,這些都是我們攀爬的墊腳石。
不過這裏洞壁的岩石硬度不大,踩上去後很多突起的地方都開始開裂,搖搖欲墜,人人自危。好不容易爬到了能夠到達的最高處,往下看看,離剛才看到的,卻也沒有高多少。
危機感稍微緩和了一點,人的思維也活躍起來,我們各自找好比較穩固的站立點,開始用手電照射對面的岩壁,尋找下一個可能的避水點。
不幸的是,好運好像沒有繼續下去,對面的岩壁光禿禿的,唯一一個可能落腳的地方,卻是在水流的上游,以水流湍急的速度,我們根本沒辦法游到那裏。
那是一種看到希望後更深的絕望,我們重新陷入到絕境之中,這一次,連王四川都放棄了,幾個人看着下面的激流全部沉默了。
就在水流再次淹到我們腳踝的時候,突然,王四川放聲唱了起來:
是那山谷的風,吹動了我們的紅旗,
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們的帳篷。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背起了我們的行裝,攀上了層層的山峰,
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礦藏。
是那天上的星,為我們點上了明燈。
是那林中的鳥,向我們報告了黎明。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背起了我們的行裝,攀上了層層的山峰,
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礦藏。
是那條條的河,彙成了波濤的大海,
把我們無窮的智慧,獻給祖國人民。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背起了我們的行裝,攀上了層層的山峰,
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礦藏。
這是《勘探隊員之歌》,我就是在這首歌以及《年輕一代》的浪漫主義暢想中,毅然決定踏上地質勘探之路的。多年枯燥的勘探生涯已經把當年的激情磨滅,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王四川竟然又唱起了這首歌。
這種面臨死亡的場面,本來并沒有讓我感覺到什麽激情,但是王四川破鑼一樣的聲音唱起來,卻真的讓我感覺到了一點浪漫主義情懷。我們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唱起了這首耳熟能詳的歌曲,唱着唱着,很快,似乎那激流也變得不那麽可怕。
然而事實是殘酷的,不管我唱得有多麽好聽,王四川唱得有多麽難聽,水還是很快漲到了我們的小腿,我們都閉上了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唱着。
在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佛教徒和基督徒們都有上帝給他們準備好的文本,他們在那裏可以祈禱以減輕死亡的恐懼,而我們這些無神論者,只有依靠當年的激情來驅趕死亡。實在是無奈。
我們緊緊抓着岩壁,等待最後的那一刻到來,水上升到了膝蓋,到了腰腹,到了胸口,這個時候,水壓已經讓我們連唱歌的聲音都發不出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喉嚨已經啞掉的王四川大叫了一聲,我沒聽清他在喊什麽,但是我也看到了異樣的東西。只見遠處的黑暗中,出現了十分灼目的艇燈燈光,接着,我就看到四只皮筏子出現在我們的視野裏。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幻覺,但是皮筏子迅速靠近,很快,我就看到老貓蹲在最前的一只皮筏艇的艇頭上,他叼着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我們。
十九、獲救
我們一個個被接到皮筏子上之後,王四川低頭去親吻那老舊的艇身,好像他的祖先親吻遼闊的草原。而我則直接癱倒在艇上,頭枕着一邊的艇沿,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剛才的一切,那嘶啞的聲音,湍急的水流,寒冷,恐懼,歌聲,所有的所有,變成了一個旋渦,旋轉着離我遠去。
生與死離得如此之近,真的好似夢境一般。
就在我要昏迷過去的時候,一邊的人把我扶了起來,給我脫衣服,這時逼人的寒冷才開始讓我感到難受。
我們脫掉衣服,披上了毯子,人才緩過神來,瑟瑟發抖地開始看着這些救援的人。他們大部分都是陌生的工程兵,有兩個也是我們一撥的地質勘探兵,但并不熟悉,只有坐在艇頭的老貓是熟面孔。
王四川擦幹身子之後,就問這是怎麽回事,他們怎麽進來的。其中一個工程兵告訴他,今天早上總營地發來電報,說是二十裏外的喀察爾河上游下了暴雨,讓他們小心可能産生的潮汛。當時老貓已經在營地裏待命,一聽這個消息,就面色一變,馬上找了那個大校,說可能會暗河漲水。開始那個大校還不相信,在老貓的堅持下,他們組織了救援隊下來,現在看來,真是及時啊,要是再晚點,恐怕就不是救援隊,而是撈屍隊了。
王四川說謝天謝地,長生天保佑,老貓你就是我親爹,快讓我親一口。
老貓朝他笑笑,也不說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