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絕對不會是美好的記憶。
鐵絲梯可以往上也可以往下,照出去可以看到遠處也有,不止一排,但是兩排之間相隔很遠,中間有一種特殊的鋼筋突出,下面的鋼筋可以踩腳,都打了鈎子,可以抓手,顯然這些鐵絲梯和鋼筋互相組合成了在大壩外活動的構架。這是在施工或者檢修時使用的預留路徑。
這時我想到一點,這裏已經是大壩的底部了,他們應該不需要檢修什麽東西,怎麽會留這些“通道”?
馬在海看王四川也站穩了,就咬住手電,開始往上爬,我們立即跟了上去。
狂風中我們無法思考,連呼吸都要絞盡腦汁去找角度,爬了幾步、走了多遠都沒有什麽概念,那種感覺,根本無法形容。在那種情形下,你既無法冷靜,也無法激動,心情非常奇怪,回頭看看無盡的黑暗,我突然意識到,這種感覺可能就是“悟”。我的身體、我的靈魂似乎是領悟到了什麽信息,一種來自神跡的信息。
我真懷疑如果那種狀态繼續下去,我可能直接就會皈依了,不過,馬在海的靴子把我的這種心境打斷了。
我擡頭看,原來他停止了往上,我的頭撞到了他的靴跟。
我知道他必然發現了什麽,轉頭去看,一下就看到我們左邊的大壩外壁遠處,“趴”着一個龐然大物。
那東西離我們大概二十米,由混凝土和鋼筋澆注而成,呈現一個複雜的形狀,看上去,好像是趴在大壩外壁的一只長滿刺的刺猬,鋼筋就是那些長刺;但是這個形狀肯定是混凝土鑄件做出來的,不是工程粗糙導致的。整個東西極大,好比一幢三層樓的房子。
與整個大壩比起來,它還沒有下面突出的岩石顯眼,但在這個距離看起來,就是一個龐然大物。
從我們這裏,有一條之前說的“通路”可以到達那裏,扶着鋼筋可以過去。
馬在海望了一下,爬到了那通路上,開始往那個地方爬。我的原則是少生事端,所以一看他爬過去就有點急,爬到他剛才站的地方,對他大叫幹什麽,他也朝我大叫,聲音飄忽不定,說:“那就是天線!”
我對他大叫道你管它是什麽,現在我們首要的是要離開這裏!但他好像有什麽想法,讓我待着別動,他要過去看看。
王四川在下面拍我腳,問我怎麽回事。我心說我怎麽說啊,這小兵也太無組織無紀律了,想了想,我也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
橫着走受到風的阻力更大,幾乎站立不住,好不容易看着馬在海到了那邊想跨過去,我卻只爬了一半。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把我壓到大壩壁上,我閉着眼睛躲過去,再轉頭看馬在海,卻發現他不在了。
我心裏驚了一下,以為他摔下去了,一晃眼卻見他挂在下面六七米處的鋼筋條上,顯然剛才他确實出了事,可能是狂風來的時候脫手了。這小子太不小心了。
我對他做手勢問他有沒有受傷,但他沒有手來回應我,手腳并用吃力地拉住鋼筋條往上爬,他的手可能受傷了,用不上力氣,爬了幾下直往下滑。
我立即靠過去,大叫挺住,摸到邊上,把手伸過去我才發現為什麽他會掉下去。這一邊伸手到那水泥“刺猬”的鋼筋刺上,距離很長,我能夠夠到,但手已經繃直了,要挂過去需要相當大的臂力和勇氣。我把手縮回來,調整了一下姿勢,再伸過來還是不對,我心裏就罵小日本偷工減料,就這麽一點距離都不肯多放幾個。
王四川跟了過來,也是氣急敗壞。我往後縮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一蕩,一下就蕩了過去,立即用力穩住身形,單手挂在了半空。
這個過程十分的勉強,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說要是剛才再來一陣風我肯定也要遭殃。
吊在那裏移動雙腳踩到另外的鋼筋上,我穩住了身子,然後爬了下去,拉住馬在海我就大罵,你狗日的爬過來幹什麽?他拉住我的手,用力爬了幾步到能站穩的位置,就喘氣道:“天線,這裏就是天線。”
我看了看四周的鋼筋,這裏的鋼筋确實和一路爬過來看到的不同,這裏的鋼筋細,而且沒有生鏽。我有點吃驚,這玩意兒竟然這麽大,分岔這麽多,看來接收功率相當的強悍。但這并不是他爬過來的理由。
我罵道:“天線就天線,你也不用爬過來啊。”
他朝我笑了笑,撓了撓頭。我以為他不好意思,沒想到他把槍從背後轉了過來,拉上了槍栓,對準了我,對我道:“不好意思,吳工,要委屈你一下了。”
四十九、控制室
都是當兵的人,打靶前無數次教官都會提醒,槍口不能對着人,也都聽說過走火打死人的事情,即使是空槍,裏面的撞針如果彈出,也會有殺傷力。所以看着黑洞洞的槍口,我頓時覺得無比的刺眼,立即用手去擋,同時喝他道:“怎麽回事?把槍放下去,別等下走火把我崩了。”
他絲毫不以為意,“沒事,子彈我卸下來了,保險也扣上了。”說着就把槍頭遞給我。
我抓住槍頭一看,子彈匣确實沒了,心中奇怪,心說他什麽時候卸掉的,動作這麽快。就問他:“幫什麽忙?你到底想幹什麽?看到天線就不要命了?這玩意兒又不能帶我們出去。”
他又解下自己的武裝帶,系到步槍的背帶上,道:“唐連長他們說下來就是為的找這天線,如果他們和我們走的是同一條路,他們肯定也會發現這天線,他們肯定會爬過來查看的。如果他們不是和我們走同一條路,我先查證一下,咱們找到他們後就可以直接回去,不用再來一次了。”
我心說有道理,他繼續道:“而且,我們是工程兵,論學問當然是你們大,但是有些工程架設上的細節,只有我們知道,等我看看這天線的布置,我也許能猜出唐連長現在在哪兒也說不定。”
看他說得信誓旦旦,以及他以往機靈的表現,我感覺靠譜,這時候王四川也跳了過來,到了我身邊,問我幹嗎?老是節外生枝,這地方有啥好玩的?
我給他解釋了一下,馬在海已經把武裝帶的一段系到了自己的腰帶上,然後讓我抓着槍管,自己開始往天線的突起混凝土堆下方和大壩外牆的地方爬去。混凝土堆猶如一只不規則的碗扣在大壩垂直的壁上,天線刺出的角度随着弧度的延伸逐漸難以落腳,所以越到下面越難攀爬,到了一定角度後就等于半身要懸挂在半空中。
還好馬在海身手十分靈活,只有幾個地方需要我抓住槍管提起他讓他借力蕩過去,很快他就到達了我們看不到的位置,沒多久他大叫了一聲有了,接着傳來什麽東西敲擊天線的聲音。
敲了一會兒後他讓我們也爬下來,我拉了一下,另一頭似乎被他固定住了,于是把槍卡在身邊的天線上,順着槍帶和武裝帶也爬了下去。王四川緊随其後。
下去後才十米左右就能看到潮濕的洞岩,被沖刷得好似打着蠟,我沒空仔細觀察,只看到在碗狀混凝土包和大壩外牆的交接處,有一道一米長寬的正方形小窗。電纜從混凝土包裏伸出,通到小窗內。一邊的武裝帶綁在電纜上。
馬在海縮在小窗裏,對我們道:“這後面是電報房。”
“電報房不在老唐發現的那個山洞裏嗎?”王四川問。
“那機器我看了,太小了,肯定不是總發報機房的發報機,工程上不可能把發報機和天線離那麽遠,一旦發生戰鬥,電纜很可能被切斷。總發報房一定會在天線附近。”他道,“在地下掩體的設計中,除了總機房外,會架設小型電報機的都是臨時指揮所,所以,唐連長他們找到的山洞應該是一處臨時指揮所,只有在這兒——大壩被攻克的時候才會使用,平時收發電報,應該都會在總發報房內。”
“你小子,你剛才怎麽不說?”王四川道。
“實話說了吧,唐連長說是要找天線,其實我感覺,他真正要找的就是這個總電報室,他比我經驗豐富多了,根本不需要我提醒。”馬在海往窗裏面縮去,給我讓出位置,我也爬了進去。
“已經找到一個發報室了,也證實了電報是從那臺發報機裏發出的,還要找這裏幹嗎?”我問。
“我也不敢肯定,不過,一般情況下,總發報室其實就是總司令部。”他道,“可能和這個有關系。”
說話間我已經擠進了那只小窗內,說是小窗,其實也不算小,只是裏面的電纜非常多,不平均地分布在狹長的空間內,于是顯得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