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習慣

習慣

第二天一早，“歸園田居”微博首頁發出了一條視頻。

文案只配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回家看看。”

這是節目組從昨晚的争議出現之後的首條微博，聞訊而來的人很快就在微博下排起了長隊，大多數都是在質問節目組為何啓用劣跡藝人，何時罷用薛滄。過了五分鐘，才有別的聲音冒了出來：“嗚嗚嗚導演騙我淚水，好想我爺爺奶奶！”“我想回家了”“今年過年就回家嗚嗚嗚”。

“那個照片裏的老人家和趙翰飛會哭，是因為這個嗎？”這個評論一經發出，就引起無數黑子的聲讨：“不是吧，這也有得洗？”“哥們錢哪裏掙的，群分享一下呗？”這些評論鋪天蓋地，可慢慢地，不同的聲音冒了出來。

“你們但凡看看視頻，都說不出這樣的話。”“黑之前能不能至少看看人家都發了什麽。”“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不看視頻硬黑的吧？”

伴随着這樣的言論，這條微博回複很快被頂到了熱1，随之而來的，是節目組的第二條微博。

“關于工作人員朱某違反保密條約，提前洩露節目內容的處罰聲明。”配得是幾張圖。

圖片裏，清晰可見這位“工作人員”先是出現在節目組開機的大合照裏，又出現在很多視頻的截圖中，最後，在一張明顯的，薛裳華擡手有些慌亂的為流淚的趙翰飛和老人家遞紙的截圖的角落裏，出現了這位工作人員毫不遮掩的臉。

附帶着的一張演職人員職務表裏，明确寫出了他當時不該出現在那裏，而後續節目組在那個位置拍了一張照片。除了沒有人之外，角度和那個“探親回鄉”的博主發出的照片一模一樣。最後，還附了一張解約聲明，蓋了節目組的公章，顯然已經執行了。

從照片發出，到節目組給出回應，不過幾個小時。

因為上一條微博的內容，大家還沉浸在對家人的思念中，而節目組放出的音頻裏，也明顯有薛裳華和趙翰飛對老人們的安慰。總結一下就能猜出，他們八成是去給老人們送出慰問的人。

而這種明顯的善意卻被人引導着，走向了和它的本意截然相反的方向，一時間，覺得被利用的網民紛紛出來譴責這種行為，将那位“朱姓工作人員”數落的一無是處。

輿論于是被化解，只有薛裳華的黑子還在那邊不停的跳腳，不過也已經掀不起什麽波瀾了。周識長嘆一口氣，給微信那邊的人發道：“謝謝啊楠姐，不是你的話，我這波處理可能真的會出問題的。”

祝斯楠那邊的回話很快：“沒事，這種事情你只是見得少了。當年小柏也被這麽害過，不入流的老手段罷了。”

他這話一出，周識立刻想起來是怎麽一回事了。那是柏修雅剛出道不久，他因為與宮星淵的戲而大火，吸引了無數粉絲，片約不斷，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聲稱是他的“粉絲”的人發布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是宮星淵站在一邊，導演站在另一邊，兩個人都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看着柏修雅，而柏修雅擡着頭，表情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

配文也是一副好像柏修雅豔壓了宮星淵的嘴臉，當即就惹得宮星淵的粉絲大規模下場，一副恨不得将柏修雅驅逐出圈的架勢。幸好宮星淵本人對這種行為非常不屑，在事情鬧大之前就出面辟謠，更夥同導演一起抓出了偷拍這張照片的幕後黑手，嚴重譴責了這種斷章取義的行為，并表達了他對柏修雅本人的欣賞，才将這事壓了下去。

可這件事到底帶給了柏修雅一些影響。那次拍戲結束後，他拒絕了一系列的片約，從娛樂圈銷聲匿跡，三年後才又一次出現。

然後，一直紅到了今天。

聯想到這一切，周識不由得罵了句粗口，只覺得做出這種事的人完全不可理喻。不過，也幸好有了當初那件事，才導致了宮星淵的粉絲将“不該捕風捉影”這句自家偶像的話刻進了骨子裏，所以這次的事件也幾乎沒有宮星淵的粉絲下場，才讓輿論至少還比較可控。

越想越覺得應該感謝一下自家表哥，周識掏出手機，發了條微信：“表哥，這次真的太謝謝你和楠姐了，如果不是你們，我可能真要倒黴了。”

柏修雅并沒有回複，周識卻也理解。他表哥此時正在別的組裏，當然不會有那麽多時間看微信。能在百忙之中知道他的情況，大概也是正好有空加上強烈的責任心。收了手機，他看了看一旁一副與己無關的表情的薛裳華，嘆了口氣：“老薛啊，你到底是惹了誰，都解約了人還巴着你不放呢？”

薛裳華一早被他撈出來配音，正困得不行，聞言也只是擡了擡眼皮，說道：“這不是什麽厲害的手段，估計只是臨時起意，只能說你倒黴啊，老周。”

周識點了點頭，又愣了一下：“你對這些東西這麽熟的嗎？”

薛裳華打了個呵欠：“見得多了，當然就熟了。”他的眼角帶了些淚痕，整個人癱在沙發上，反應比平常慢了些。見他這樣，周識皺了皺眉，問道：“怎麽了，昨晚沒睡好？”

薛裳華點了點頭：“做了太多夢，腦子有點沉。”他晃了晃頭，讓自己清醒清醒，才說道：“說起來，那些小朋友怎麽也一個都沒起？”

周識看看他，無奈道：“昨天他們都累壞了，就讓他們多睡一會吧。”這話一出，薛裳華擡了擡頭，語氣無辜：“所以，我的累就不是累了呗？”

周識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如果面前的這人不是自己的好友，八成是要被自己打死的。他看着薛裳華，指了指自己通紅的眼珠子，大聲道：“老薛，你好歹還是6點多被我薅起來的，你知道我是幾點起的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表，将表盤子戳到了薛裳華的鼻子底下：“2點啊，2點！我特麽兩點就起了，就是為了處理這個破事！你累，我就不累了嗎？”

薛裳華卻沒有回答他，他只是将雙眼看向窗外，許久，才淡淡地說了句：“早知道這樣，我不來不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嗎？”

他這話一出，周識被困意糊得有些懵的頭腦終于恢複了清醒。他深吸一口氣，語氣柔和了些：“老薛，我不是怪你，也從來沒有後悔過邀請你，我只是……”

他咬了咬牙：“那些人憑什麽啊，他們又不了解你，不了解你，他們又憑什麽對你這麽指手畫腳！”

他這副打抱不平的樣子終于将薛裳華的視線吸引了回來，薛裳華看着他這副表情，愣了愣，嘆了口氣，笑了：“老周，我明白的。”

他起身，輕輕地拍了拍周識的肩膀，語氣淡淡：“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已經習慣了。”

周識說不出話了，他看着薛裳華沒有絲毫變化的表情，只覺心中一陣心疼。就在此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柏修雅發來的語音。

“沒什麽，我既然說過不讓你抹黑任何一個人，當然也不會讓其他人通過你，去抹黑任何一個人。”

薛裳華原本已經轉身要走，聽到柏修雅的聲音，腳下不由得停頓了片刻。這一頓被周識抓到，周識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開口：“老薛，我記得你是我哥的粉絲是不是？”

薛裳華愣了一下，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誰能不喜歡柏影帝呢，你這話問得。”周識卻沒有意識到他蒙混過關的想法，他晃了晃手機，笑道：“怎麽樣，近距離感謝一下自家偶像的機會，要不要？”

這句話讓薛裳華的眼皮動了一下，同時動的還有他的手指。他遲疑了片刻，在周識拿着手機就要塞到他手裏的時候，擺了擺手：“別，不至于。人家明明只是關心你的節目，我這麽做不上趕着去蹭人熱度嗎？”

見周識似乎還沒有放棄的想法，薛裳華想了想，又說道：“再說了，這是你的微信號，你們兄弟倆的聊天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外人，太不合适了。”

他說的很有道理，周識想了想，到底放棄了這個有些不靠譜的想法。他收回手機，打了個呵欠，看着依然一片安靜的小樓，忽然有了種“我在這盡心盡力為節目努力大半夜你們憑什麽睡懶覺”的想法，于是他拿起對講機，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叫人起來吧。”

看了看一旁剛過9點的時鐘，薛裳華打了個呵欠，沒有制止周識的想法。于是很快，伴随着巨大的音樂聲，一個個嘉賓被吵了起來。

十分鐘後，一群蔫噠噠的嘉賓在客廳的沙發上排排坐，控訴着周識喪心病狂的行為。

“周導，你知道我們昨天走了多遠嗎？那麽遠！那麽遠啊！就這，你還要一大早把我們叫起來，你做個人吧！”趙翰飛哈欠連連地抱怨，還不忘看看他同樣低垂着頭，一副完全沒睡醒的模樣的小夥伴們。

莫連靠在沙發背上，迷瞪着眼，沒有說話，只是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岑滁靠在路子濯的肩膀上打了個呵欠，應了聲“就是”，路子濯扶了他一下，沒有說話，但看向周識的眼中也帶了些怨氣。

這幾個人中居然還是喬星河看起來最清醒，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嘆了口氣，說道：“加油，早……”他側了側頭，看着身後的時鐘，補全了後半句：“早九人。”

看着一群和自己一樣困得東倒西歪的人，周識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各位嘉賓早上好，昨天的任務，大家做得還愉快嗎？”

“愉快。”一聲聲稀稀拉拉的回答響起，周識卻也沒有生氣，只是将語氣放得溫和了些：“考慮到大家昨天很累，今天，節目組不會為大家布置額外的任務。”

他揮一揮手：“今天的時間，交給大家自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