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易羨舟說得也沒錯。
雖說她們密切來往還不到一個月, 但在法律上而言,确實已經是一家子了。盡管這個婚結得和尋常人不大一樣,那又如何?
她們的初心不就是為了搭夥麽?要是婚後不住在一起, 那又和獨自一人過日子有什麽差別呢?
姜詩意笑了起來:“好呀, 那你那邊什麽時候方便?我到時候收拾了就搬過去。”
她現在真的挺想要住清淨點兒。
易羨舟想想, 說:“看你什麽時候有空就行,我白天要上班, 不在家, 但你想挑個白天搬過來的話,也是可以的, 我把外面大門的門禁卡給你,裏面的密碼發你就行。這樣就不會出現時間不對付的情況了。”
姜詩意想想也是:“可以。”
真好啊,這樣一來, 她就不用再擔心被黑粉尾随了。天知道她先前開門看到黑粉的那一刻, 心裏頭有多慌張,差點兒以為自己要和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幸虧她跑得快,那黑粉沒逮着她。從樓上下來後,她馬上就去找物業反映了這個事兒。饒是如此,依舊心有餘悸。
可要是自己搬出去住,也是一件麻煩的事兒。她最近懶得要命,根本就不想動。
如此一想,姜詩意大概明白自己先前為什麽會那麽在意張玥了。多半是因為自己這段時間實在是太過不順,缺乏了一定安全感吧。雖說按照算命大師說的話結了個婚,卻又始終還是在擔心着。
生怕易羨舟是個會在外頭拈花惹草的,扛不住外頭那些花花草草的誘惑, 結完又要和她離吧。
會有這方面的擔憂,主要還是她先前結交朋友時, 被人在身後将刀子給捅多了,心有餘悸了,就還是落下一些心理陰影了吧。在她經歷過的那些狗血事件裏頭,其中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在大二的時候。
當時她和一個叫做柳絮的女生玩得格外要好,好到大家夥兒都說她們倆像是穿連裆褲的雙胞胎姐妹一樣。由于姜詩意認識她時,剛被她照顧許久的那個同寝室妹子反咬一口,正是情緒低迷的時候,姜詩意就格外依賴柳絮,掏心掏肺地對柳絮好。
誰曉得好景不長,柳絮很快跑去談了戀愛,凡事都變得以那個男生為重,成天放姜詩意鴿子。有時候兩人正興高采烈地逛着街呢,但只要那個男的一來電話,柳絮就會馬上對姜詩意說不好意思,不能再陪她了。
起初姜詩意也沒說什麽話,都選擇了理解。畢竟那時候她被周邊所有人大罵是個“自我中心的大小姐”,令她非常痛苦,她就掉進了一個自證陷阱裏頭,總想要盡可能展現自己大度的一面,扭轉一下大家對她的觀念。
誰想柳絮後來變得越來越不靠譜,姜詩意表現得越是包容,柳絮就越是不拿她當一回事兒。一件事情總是說好了又變卦,全然得按着柳絮的需求來更替。
後來,在姜詩意生日那天,她終于破防了。
她還記得,柳絮那天答應了要陪她去游樂場過生,于是她一大早起來就化了個全妝,将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連到了那兒後要和柳絮怎樣自拍都給想好了,為此還收藏了不少閨蜜自拍姿勢大全。
姜詩意當時正暢想着要玩哪些項目,柳絮突然間就一個電話打了過來,說:“詩意,對不起啊,我男朋友今天突然出現在了我宿舍樓底下,說是給我準備了一個驚喜,讓我去。我本來是沒打算去的,但是他花了不少錢,我實在是不好意思推拒,可能陪不了你了。”
當時姜詩意剛從櫃子裏頭取出三頂帽子,正一頂接一頂地試戴着,準備找出一個最漂亮又最應景的出門去,結果就被柳絮的那一番話惹得瞬間石化了。
那一刻,姜詩意實在是忍無可忍,帶着一股子氣冷冷地對柳絮說了一句“那就随你便吧,你開心就好”,便将手機撂到了一邊去。
柳絮似乎也慌了,給她又是打電話又是發消息的,企圖能夠得到她“發自內心”的諒解。她卻是越看越氣,完全不想搭理。
光是道歉又有什麽用?她又為什麽一定要因為“對方都主動道歉了還要怎樣”這種說辭就消氣?
那段時間她雖然沒什麽朋友,但也不是真的就沒有人陪。要不是因為柳絮答應了要和她一起去迪士尼玩,她就答應她媽讓她媽過來陪她過生了。
畢竟二十歲生日呢。滿歲,和平日裏不一樣,她媽一直都想過來的。
那天的姜詩意真的喪到了極致,整個人郁郁寡歡,忽然間就哪兒都不想去了,只是一個人在學校裏頭游蕩。
正是這件事在她的心裏種下了陰霾,導致她還是有點兒懼怕易羨舟變成第二個柳絮。那樣一來,就屬于發生什麽事都是有可能的了,包括但不限于突然毀約之類的,會讓人感覺很不安穩。
但是仔細說起來,她的二十歲生日還是沒有那麽糟糕的。她那天後面回宿舍時,宿管阿姨忽然叫住她,給了她一個小巧精致的生日蛋糕,一下子就讓她的心情好了起來。
只可惜,送蛋糕的人一直沒有留下姓名,導致她時至今日,都不知道那個好人究竟是誰。
易羨舟見姜詩意把這事兒應了下來,便直接把一張門卡交到了她手裏,順便還把密碼和地址也一并發到了她手機上。這樣一來,就算她不在家,姜詩意也可以直接進門了。
姜詩意接到微信消息後,忽然想起來自己給易羨舟留的微信是個新注冊不久的小號,于是又說:“這個號我不打算用了,你加我大號吧。”
“行。”易羨舟低頭打開掃一掃,将手機舉起來。
姜詩意亮出二維碼讓她掃完後,問:“你呢?你這個號不是小號嗎?”
易羨舟搖頭:“不是,這個就是我的生活號。”
姜詩意不禁嘀咕一聲:“那你還真是挺少發朋友圈的。”
她還以為易羨舟的朋友圈動态之所以寥寥無幾,是因為和自己一樣,都是小號來着。
易羨舟低頭看了眼地面:“因為大部分時候都感覺,好像沒什麽好發的。”
“好吧。”姜詩意動動手指頭,點了下屏幕,通過了易羨舟的申請,與之并行着繼續往前走,發出一聲感嘆:“可能你是個比較充實的人吧。不像我,一天到晚都閑得慌。”
易羨舟側頭望向她:“倒也不能這樣說吧。喜不喜歡發動态和閑不閑是兩碼子事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分享欲反而是好事。你會覺得不舒服,可能是因為你比較外向。但你的工作性質又讓你注定了平日裏很少會接觸到人,一來二去的,就發黴了吧。”
發黴了。姜詩意覺得易羨舟這個用詞還挺精準,一下子就概括了她現在的狀态。
姜詩意雙手抱着腰腹:“沒辦法,自由職業就是有這種問題。加上為數不多的幾個朋友也都結婚了,就算能夠把她們約出來,也沒什麽話題可以聊的,反而見得越多越覺得寂寞。尤其是我發現,很多我感興趣的事情她們都不敢興趣了。”
“哦?”易羨舟側頭看着她:“你有哪些感興趣的事?”
姜詩意直勾勾盯着前方:“比如說,去跳傘啊,蹦極啊,等等。但我身邊的人好像都對這些活動沒什麽興趣。每每的提及時,她們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是自己摔死了,孩子怎麽辦。”
明明當年大家還沒有結婚的時候,都是一但聊到結婚生子,就一臉不屑的,比姜詩意不知道激進多少。尤其是她朋友趙梓韻。
時至今日,姜詩意還記得趙梓韻說的那句:“搞不懂那些女人在想什麽東西,一成家就跟沒有自我似的,成天圍着老公孩子轉,好似命都是他們的了一樣。我以後才不要那麽蠢。”
事實上,趙梓韻成家後,她的生活裏頭也是在不知不覺中就只剩下了老公孩子。甚至還對姜詩意也催起了婚,叫她快點生個孩子玩。每次見面都或多或少會聊到這些東西,久而久之,姜詩意也疲乏了。
正聊着,忽然起風了。
秋日裏的風将樹冠踩踏得翻飛不惜,撩得人發絲淩亂,身上隐隐約約生出一分涼意。姜詩意拉下一縷發繞到耳朵後面,擡起下巴看着泛黃的樹葉打着轉兒落到地面,心間騰起了一絲無可奈何。
易羨舟側頭看着她,見她那張精致如建模的臉上滿是失落,手在身後握了握,說:“沒關系。”
“沒關系?”姜詩意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側身望向她:“什麽沒關系。”
她都快無奈死了,易羨舟竟然說沒關系?她實在是沒太懂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邏輯。
易羨舟雙手依舊背負在身後,唇角噙笑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我的意思是,你以後也是有家庭的人了。”
姜詩意眉梢舒展開來,微微上挑。
易羨舟擡手接住一片形狀格外漂亮的落葉:“我就是你的家人,也是你的朋友。所以,你以後有什麽想玩的,盡管跟我說就是。”
易羨舟轉過身,将那片落葉輕輕地別到了姜詩意的耳邊,悠悠地注視着她水潤的雙眼:“只要我有空,就陪你去。”
姜詩意冷不丁心間一動。
随後,她瑩潤飽滿的唇上,抿起了一絲清淺的笑:“好啊,這可是你說的。”
易羨舟掏出手機,繼續領着她往前走:“走吧,我們吃飯去。”
姜詩意這時才反應過來:“我們去吃什麽呀?”
她好像都還沒有問呢。
易羨舟解鎖打開APP,将一家火鍋店亮到了姜詩意面前:“這裏。”
姜詩意眼睛忽然一亮:“好巧,我最近正準備去這兒吃呢。”
“我知道。”易羨舟收起手機:“你在早上發的那一支視頻的文案裏頭說過了。”
姜詩意當時的原話是:
【聽說喜樂天地的火鍋開到雲城了,好心動,有吃過的小可愛嗎?好吃嗎?好吃的話,我就沖了。】
姜詩意看着易羨舟,唇角漸漸越笑越開:
“好啊,那我們去吧。”
-
易羨舟吃完飯回去的途中,想到晚上隋子月和家裏二老吵了一架摔門而出,要過來借住一個晚上,于是去了一趟超市,購買一些必須品。
等她回到家時,外頭已經黑成一片,顏色濃郁到幾乎快要将庭院裏頭的路燈壓滅。
易羨舟将燈打開,正準備去接水,門鎖便傳來了咔嚓一聲脆響。易羨舟轉身一看,原來是隋子月已經開門走了進來。
“阿羨,我跟你說,我覺得我爸媽瘋了……”隋子月背着個背包進來後,将門一關,就要朝易羨舟走。
易羨舟回頭望向她,将手伸在空中,做出一個“打住”的手勢:“這位女士,換鞋。”
“哦。”隋子月愣了一秒,轉身從她鞋櫃裏頭取出一雙新的拖鞋,問:“這雙是給我的吧?”
易羨舟慢悠悠地接好一杯水,側頭看她一眼:“這個房子裏頭,除了你以外,還有誰需要穿那麽大的鞋?”
隋子月露出了一個紮心的表情。
誰能想得到呢,她明明和易羨舟差不多高,鞋子的碼數卻直逼同身高的男性了。
“行吧。”隋子月換完鞋,準備繼續往易羨舟那邊走。
易羨舟卻又開了口:“對了,下次過來的時候,記得按門鈴。”
“什麽?”隋子月有點兒不可思議。
主要是她和易羨舟交情好,早在易羨舟還沒有搬家的時候,她就有易羨舟家的密碼,從裏都是不需要提前打招呼的,來去如風,出入自由。
她都已經養成習慣了。
易羨舟怕她誤會,跟她解釋說:“因為過幾天姜詩意就要搬過來了,到時候這裏就不只是我一個人住了。所以還是按一下門鈴比較方便。”
隋子月懂了,走到沙發上卸下包後,想想又詫異道:“你們決定要同居了?”
易羨舟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是啊。反正橫豎都是要住在一起的。”
“6。”隋子月吊兒郎當地拿手比了個姿勢:“你這進度真是快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易羨舟抽出一張紙巾,低頭擦幹桌上水漬,垂着眼丢進垃圾桶中:“又不是那種同居,我們也不是情侶,快一點能怎樣?”
隋子月坐下,歪着頭看她:“所以你現在,還真是斷情絕欲了?面對姜詩意這樣的大美人兒,都能不為所動了?”
隋子月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她很清楚姜詩意這人,從頭到腳都是易羨舟喜歡的類型。
要說有什麽證據吧,她是肯定沒有的,就是靠的一種直覺。大概是因為易羨舟以前有段時間喜歡畫畫,然後畫出來的女性形象基本上都是姜詩意那種類型的吧。
易羨舟沒有猶豫地點頭:“嗯。”
隋子月笑了起來:“好吧。”
伸出手,隋子月端起水看了一眼,蹙起眉頭:“我不遠萬裏而來,你就用白開水招待我?”
易羨舟捧起一本雜志歪在沙發上,糾正隋子月話裏的漏洞:“你家到我這兒只有二十八公裏,談何萬裏?”
隋子月差一點就把水給噴了出來:“你這人非要這麽嚴謹?”
易羨舟微笑:“我祖上有四分之一德國血統。”
隋子月:……
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用手給她比了個牛B,旋即問道:“你的茶葉呢,在哪兒?不打算泡一壺給我試試?”
易羨舟指了下邊上一個儲物櫃:“那邊。自己家去泡。”
“哦。”隋子月搖頭吐槽:“你這個人可真冷漠。”
易羨舟挑眉:“爸爸這是在培養你的獨立動手能力,是大愛。”
“服了你。”隋子月聳動肩頭冷笑一聲,終于還是決定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去到易羨舟的儲物櫃處翻找了起來。
易羨舟看得直皺眉:“別像狗一樣亂刨,不可以給我弄亂了。”
隋子月拿着一個茶罐轉頭望向她,欲言又止:“你這人私底下規矩可真多。姜詩意過來住不得被你逼瘋?幸虧和你結婚的不是我。”
易羨舟懶洋洋道:“放心,我也看不上你。”
隋子月差點兒被自己口水給嗆到。
等她過來後,易羨舟才問:“你爸媽怎麽你了,突然一下子就跑出來了。”
“可別提了。”隋子月搗鼓着茶葉:“除了逼婚,還能怎麽我?”
易羨舟想想,問:“那你要不要像我這樣,找個人應付一下?”
隋子月幹脆直接地搖頭:“不了,你的心是死了,我的還活蹦亂跳着。我還向往着一段美好的愛情呢。”
易羨舟點頭:“可是你又不去主動出擊。這愛情又不是泥石流,能說來就來。”
隋子月像忽然一下子被戳中了□□,轉頭望向易羨舟:“你別說,我最近還真遇到了個讓我心髒飛速跳動的女人。”
“哦?”易羨舟起了點興致。
隋子月繼續說:“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好看,簡直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一樣。那個神情,那個氣質,絕了。”
易羨舟:“具體展開了說說?”
隋子月面上浮出了春風與陽光:“就是在一家服裝店遇到的。她是那家服裝店的老板。賣新中式服裝的。我見到她的第一面,就一眼蕩魂了。你知道嗎,就是那種遇到真愛的感覺。為了見她,我半個月裏頭已經去光顧七次了。”
易羨舟點頭:“那挺好 。”
想了想,易羨舟又笑了起來:“說來慚愧,我已經不太清楚所謂的遇到真愛,究竟是種怎樣的感覺了。”
隋子月:“就是只要一看到她,就覺得很愉快,會很想要親近她,挨着她,只要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就會有種內心的溝壑都被填滿了的感覺。你也不是沒談過,你應該懂的啊。”
易羨舟搖頭:“是的,我記得。确實有種內心的溝壑都被填滿了的感覺,還是被水泥灌滿的。”
她現在屬于一種什麽狀态呢?
雖說比起剛被綠那段時間來好了不少,卻也還是落下了些許後遺症。
比如,她現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沒什麽情緒起伏。淡然到都不太像一個人了。甚至,也想不太起來那種所謂的悸動感了。
別說悸動感了,就算是那種發自內心非常開心的感覺,也是時有時無的。
甚至,她仔細地盤算了一下,發現這幾年時間裏,唯一讓她有一些比較大的波瀾的人,竟然只有姜詩意。
和姜詩意出去的時候,還是挺開心的,也會覺得姜詩意挺可愛,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對她溫柔以待。但又好像和隋子月說的那種情況并不太一樣。以及,當她繼續往深了挖掘的話,就會覺得有點煩躁。
隋子月倒水的手一頓,定定地看着她:“看來你的心果然是死了。”
易羨舟思來想去,擡眼:“我有一個問題。”
隋子月:“你說。”
易羨舟合上雜志丢到一邊:“你說的那種想靠近,指的是,單純的心理上的是嗎?”
隋子月:“不然呢?總不可能一上來就想要對人家的身體做什麽吧?”
“那假如……”易羨舟蹙了下眉:“只是對對方的身體有一些反應,渴望之類的呢,這,算是怎麽一回事?”
隋子月凝着眉想了好一會兒:“大概是,饑渴了?”
人和人在對于愛或不愛這件事上的觀點,是很不一樣的,自然也會以己度人。
隋子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心理性喜歡占大頭。有了心理性的喜歡,才會催生出生理性的沖動。所以對于易羨舟假設的那種情況,她是完全無法理解的。硬要讓她去理解的話,自然而然就會歸結于是這個人饑渴了,被體內的激素給支配了。
“這樣啊。”易羨舟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着茶幾上的那壺茶。
“嗯。”隋子月仔細一琢磨,覺得不對勁,轉頭望向易羨舟:“不對啊,你怎麽突然問我這種問題?難道你對誰産生生理反應了?”
易羨舟倏地一下望向她,将雜志拍到茶幾上:“胡扯。”
隋子月輕聲笑,将手中的茶水晃了晃:“那你怎麽突然問起了這種問題?”
易羨舟看她一眼,起身朝着冰箱那邊走過去,打開冰箱門後從裏頭取出了一個巨無霸蘋果,繞到島臺後面取下砧板切開:“就是随便問一問。”
隋子月并不是一個好忽悠的人,十分敏銳地就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老實交代,你這次和姜詩意出去玩,是不是發生什麽了?”
“咔嚓。”
易羨舟一刀下去,将蘋果給破成兩半以後,頓住了手,轉頭望向她:“什麽也沒發生。”
“真的假的?”隋子月迷惑道。
易羨舟掃她一眼:“你這八卦的勁頭跟你爸媽越來越像了,你知不知道?”
隋子月捏着杯子笑得不成樣子:“行,我不逼問你了。反正你自個兒心裏怎麽想的你自己清楚,”
只不過,她覺得,自己十有八九是猜準了什麽。否則易羨舟不會露出這樣的模樣。
易羨舟忽然覺得有些煩躁,揉了揉太陽穴,将那盤水果往她面前一擱:“幫我消滅一下這玩意兒,順便堵住你的嘴。”
隋子月依舊是笑。
易羨舟不再理她,整理了下袖子,便轉身朝着一邊走去:“我還有點事兒要回書房處理一下,你先自己玩兒吧。”
“行,”隋子月叉起一塊蘋果,懶散擡眼,“你忙吧。”
易羨舟進入書房,将門拉上後,閉上眼睛在那裏站了一會兒。
然而沒過多久,她的眉心又蹙了起來。
她想起了姜詩意問自己有沒有接過吻時的模樣。當時姜詩意距離自己很近,眼睛裏頭像是落滿了星辰,嘴唇完美豐盈。
她還想起了姜詩意晚上睡着時的模樣。那女人伸出細細的手臂環住自己,溫熱的呼吸落到她皮膚上,惹出了一片癢。
易羨舟瞬間睜開了雙眼。
難不成就像隋子月說的那樣,自己饑渴了?
算了,易羨舟搖搖頭,舒出了一口氣。假如是這樣的話,其實也還好。畢竟不是真的對對方動心。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估計只要過了那段時間,就能好了。畢竟人的激素水平是會有所起伏變化的。
走到電腦桌前坐下将電腦打開,易羨舟逼迫自己快速進入了工作狀态。
前陣子出去玩是爽到了沒錯,但是落下的任務,也積成了小山一般的高度,她必須快點把這陣子收到的稿子審完。審完以後,還得繼續處理一些易成天公司裏頭的事兒。
在接連不斷地忙了三四天後,易羨舟總算是把手裏頭的任務給完成了,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禮拜二晚上七點鐘,易羨舟做完手裏頭的活兒時,窗外世界已經華燈初上。
她正準備回家,拿起手機時,才發現自己在兩個小時前收到了姜詩意的消息:“我準備出發去你家了。”
易羨舟眉梢微微上揚,回複:“現在已經到了吧?你看哪個房間比較喜歡,就挑那個房間住吧。”
消息發出去後,對方沒有回複。估計是在忙,沒有看見。
易羨舟默了下,索性直接起身離開辦公室,出了公司。
與此同時,易羨舟家。
姜詩意在拆開自己放置拍攝道具的所有紙箱後,已經覺得有點兒疲勞了。不得不承認,搬家是一件體力活兒。哪怕她還只是将一些必須要用到的東西搬了過來而已,很多衣服和鞋子包包都沒有帶,也還是折騰得有點兒夠嗆。
等她直起身時,才發現外頭天色已經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嚴格說來,這個點兒還挺早的,只因為這會兒處于深秋,眼看着就要進入冬季,在這晝短夜長的Buff疊加之下,外頭天光自然早早就落了幕。
撩了一把額上略微有些濡濕的發絲,姜詩意決定不為難自己,暫時休息一下,将精力養好後再做其他的。
走到沙發旁邊,姜詩意将倒在上頭的包一把薅起來,打開暗扣,準備從裏頭掏手機,一片落葉卻從裏頭飄了出來。那是易羨舟先前別到她頭發上的葉子。
那片葉子是真的很漂亮,她一直都沒舍得丢。
姜詩意捏着葉柄輕輕轉動一圈兒,莫名覺得心裏舒坦,滿是愉悅,微笑也挂滿了臉。
脫掉鞋子,姜詩意輕輕地窩到沙發上去,在舒适的環境底下一手玩着葉片,一手解鎖了手機。
剛進入微信界面,她就發了易羨舟剛剛給自己發的那條讓她自己選個看得睡眼的房間的消息。
姜詩意掃了眼周遭,回道:“好呀,不過我才剛把東西拆開,一會兒再折騰房間的事兒吧,疲憊了。”
發完消息後,見易羨舟沒有回複,姜詩意便繼續玩起了那片葉子。
這時,葉槿汐的消息突然進了她微信。
姜詩意打開一看,只見葉槿汐問:“我最近終于忙完了,得空閑了,你這兩天有空嗎?有空的話,我們出來見一面吧。我個人是今天就可以,你呢?”
姜詩意蹙了下眉:“真的是不太湊巧了,我剛剛搬家,這兩天估計都要收拾布置,過兩天吧,我們周四出來,你看怎樣?”
她其實還挺想快些見到葉槿汐的。
葉槿汐:“好的。你終于還是搬家了?”
姜詩意:“對。磨蹭了半年發現,确實有點兒受不了了,還是搬出來更有益于我的身心健康。”
葉槿汐:“挺好的,那你現在搬到哪兒去了?”
姜詩意忽然想起來,由于這陣子大家各自都在忙,鮮少騰出空閑時間來聊天,她有些事情還沒有和葉槿汐說過。
抿着唇,姜詩意終于給葉槿汐發了條消息過去:“搬到了易羨舟家。”
一會兒後,葉槿汐的消息回了過來,字字句句滿是詫異:“易羨舟?”
姜詩意:“是啊,接觸下來後,我發現她這個人确實是還挺不錯的,溫柔又有以前估計是我誤解她了。總的說來,我感覺和她相處起來還挺舒适的,就跟她領證了。”
葉槿汐一個信息點還沒消化完,這會兒又來了一個,腦子就快要進入宕機模式:“你們領證了?”
“是啊,”姜詩意拉了個柔軟的抱枕墊到後腰處,順勢撩了把發絲,姿态慵懶地打着字,“我這個人啊,果然還是不太喜歡拖延。”
她确實就是個急性子,一旦發現了什麽特別想要的,就會不管不顧地去争取。
葉槿汐:“嗯,那也挺好的。只不過,決定這麽快的話,婚後還是得繼續觀察一下才行。記得保護好自己。”
葉槿汐:“主要是你別忘了,你這人,看人的目光,不準。所以,不管是友情也好,還是別的什麽也好,都不要太上頭了,還是得多觀察,多提防才是。”
葉槿汐倒也不是在潑姜詩意的冷水。她的這些擔心,實在是不無道理。誰叫姜詩意點兒真的太背了呢?”
姜詩意瞬間恍然大悟,着實是被葉槿汐給提了個醒。
思來想去,姜詩意給她發了一條消息過去:“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姜詩意:“嗯,我知道。”
葉槿汐又問:“對了 ,所以說,你們現在等于是同居了嗎?”
姜詩意:“是啊。怎麽了?”
葉槿汐:“沒什麽,就是突然覺得……你好像真的挺喜歡這個人的,所有決定都做得那麽快,該不會已經淪陷進去了吧?”
姜詩意看着葉槿汐發來的消息,笑了起來:“什麽淪陷不淪陷的?”
葉槿汐:“我的意思是,你該不會是動了心之類的吧?感覺你最近發消息時,都特別開心的樣子。”
姜詩意搖着頭:“我就是這種性格啊。只要和我覺得有意思的人一接觸,就會快樂。我和我那些朋友剛認識的時候,也是這樣呢,恨不能天天跟她們黏在一起。”
後來發現有的人不喜歡她太粘人後,她才收斂了。
葉槿汐:“這樣啊。”
姜詩意将聊天記錄往上拉了拉,想想又忽然問:“我最近表現得很開心?”
葉槿汐:“是的,你在和她旅游的過程中,跟我聊天打字時就有很多語氣詞,還有很多波浪號。感覺你已經住在了雲上。”
這個形容可真是。姜詩意笑了起來,又嘆了口氣:“可能是我最近真的太倒黴了吧,然後又在這種時候遇到易羨舟……當然得開心了。”
葉槿汐:“好吧,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姜詩意:“所以 ,你覺得我對易羨舟是那種喜歡?”
葉槿汐:“有點兒像。”
姜詩意本來是想要馬上否定的,但仔細想了下,還是問了一句:“為什麽你會這樣覺得呢?”
葉槿汐:“說不好,就是一種直覺。”
姜詩意:“我應該是筆直的吧。”
葉槿汐:“嚴格說來,女孩子大部分其實都是雙性戀,只是有的人覺察到了,有的人沒覺察到而已。不過也有可能是我的直覺出了錯。對了,先不跟你說了,我要忙了。”
“哦,好,你忙。”姜詩意發完消息,卻還是牢牢地盯着葉槿汐那句話反複地看。
她其實是很想否認的。可是她忽然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一件事。她發現當易羨舟靠近自己時,她好像,确實産生過一種微妙又奇怪的沖動。比如,會想要和易羨舟進行一些,比較深入的接觸。
同時,她也很不能理解。明明她以前玩國王游戲時因為輸了,還和趙梓韻親親過呢,當時都沒有産生過那種感覺。那麽,為什麽偏偏在面對易羨舟的時候,就有了呢?
思來想去,姜詩意抿着唇打開手機浏覽器,在裏頭輸入了一句話:“想要親吻同性是什麽心理?”
幾秒後,頁面刷新,上頭現出了這樣一行字:“說明你可能對同性有着特殊的情感和心理偏好……”
姜詩意咬着拇指指甲,愣了一下。
誰想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動靜。
她還來不及反應,門已經被咔嚓一聲擰開,穿着棉麻襯衣和卡其色風衣的易羨舟出現在了那兒。
姜詩意一怔,急忙下意識将手機給反手壓到抱枕底下,同時理了理發絲,沖易羨舟說:“你回來了啊?”
“是啊。”易羨舟望向了她。
姜詩意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毛絨針織連衣裙,面料柔軟貼膚,将她的肌膚襯得格外細膩白皙的同時,也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極為玲珑有致,渾身上下都是妩媚。
易羨舟收回視線,轉頭看了眼客廳裏頭那些雜七雜八的紙箱:“都拆完了?”
姜詩意繼續撥弄着頭發:“對,就是太累了,還有點兒餓。所以決定中場休息一下。”
她今天忙了一整天,确實是有些體力不支了。
易羨舟點點頭,思索了下,擡手指向某個方向,說:“那邊食品櫃裏有面包,你可以先去拿過來墊墊肚子,等會兒我們再看看吃什麽。”
“哦。”姜詩意笑了下:“那我去看看都有些什麽吃的。”
說完,姜詩意便從沙發上輕輕起身,将雪白纖細的腿伸到地面穿上拖鞋,朝着易羨舟指的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易羨舟目送她過去後,将手中的平板擱到茶幾上,走到了沙發旁邊。
她本來正準備坐下的,但由于發現沙發上的抱枕和毯子有點兒淩亂,便強迫症使然,彎下腰将毯子和抱枕一塊兒拎了起來。
也就在那一瞬間,一臺白色的手機咚地一下落到了地上。
那聲音實在是太過于響亮,一下子就拉住了姜詩意敏感的神經。
糟糕。
記得不錯的話,她因為嫌棄手機屏幕熄滅的時間太短,所以調了時間長度。而她剛剛搜完那些東西後,還沒有來得及退回主頁就按到抱枕底下了,說明什麽?
說明她的手機現在十有八九還亮着。說明她先前搜索的內容這會兒就在上頭飄着。
然而,等她轉過身急急忙忙地準備朝着易羨舟百米沖刺先一步拿起手機時,易羨舟已經彎腰将那手機給撿了起來。
這會兒正定定地看着。
剎那間,姜詩意漂亮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