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套路
“你是誰？”林定了定神問道。
“我？我的名字叫納森·弗萊德曼。”
“納森？”
“啊對， 就是你想的那個納森。”法師形狀的白煙聲音中仿佛帶着笑意， “跨紀元的傳奇，兩個紀元來最偉大的法師，一手締造了現有的法術文明。是不是很驚訝？其實我也……”
“嗯，那個， 不好意思，”林打斷了他即将開始的陳述， 仿佛非常羞愧， “其實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納森，嗯……我真的一個都不認識。”
對話瞬間死去，空氣陷入凝滞， 白煙似的人影也突然一動不動。
“咳， 不，沒事， 這不重要， ”大法師的靈魂說道，“重要的是，是你解救了我，我由衷地希望能夠好好的回報你。”
“哦？回報？怎麽回報？”林仿佛瞬間來了興趣。
“啊，是這樣的年輕人， 我能夠實現你三個心願，作為你幫助我的報酬。”
“還有這等好事？”林的精神仿佛一振， “那我的心願是……”
“等， 等等。”白煙法師猛地咳了一下。
“什麽？”
“啊， 我确實能夠幫你實現心願，但現在我的法力還沒有恢複，所以只要你能夠幫我做最後一件事情，我就可以順利的實現你的三個願望。”
“那就是說你現在實現不了咯？”
林語氣中滿是掩飾不去的失落，整個身子也變得軟趴趴，仿佛十分沒有精神。
“但是那件事情非常簡單，不過舉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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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是這樣的，”白煙飄成一個箭頭的形狀，斜指向湖水，“只要你把蠟燭放到水裏面，我就能徹底解脫這個禁锢，然後變回原來的樣子。如何？很容易吧？”
“把蠟燭泡到水裏面？”林發出了驚訝的輕呼，“你不怕水嗎？”
大法師仿佛早就料到了她會有此一問，話語中帶上了幾分笑意：“不，年輕人，你可能不熟悉魔法。這個蠟燭并不是普通的蠟燭，它是一種靈魂的容器。而蠟燭上的火焰才是禁锢着我的東西，真正的封印。普通的水并不能對它産生影響，只有這個充滿了……法力的湖水，才能讓它熄滅。不然，它怎麽可能在千萬年的時光裏禁锢着我呢？”
林聽完以後并沒有急着回答，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過了一會兒，才擡起頭來，沖着半空上的大法師說道。
“是這樣子的法師先生，您的話對我啓發很大，我忽然想到了兩個故事，不知道您聽過沒有？”
“哦？非常歡迎，年輕人。”
“有一個故事是說，曾經有個年輕人，偶然之下得到了一盞燈，解救了困在裏面的燈神。那個燈神為了感謝他，願意以身相許，幫助他實現一切願望，包括給他財富，地位，哦，最後還幫助他成為了人生大贏家，迎娶了公主。”
“啊，如果你想要迎娶公主的話，只要等我出來……”
“不，我說想說的重點不是這個。”
“……”
“還有一個故事，就是從前有個漁夫，他在海上撈到了一個漂流瓶。他打開一看，發現裏面裝着一只靈魂，結果發現是一只魔鬼。”
“魔鬼？你說的是小惡魔嗎？”
“不，我想說的重點不是這個，你等我說完。”
“……”
“當他把瓶中那個魔鬼放出來的時候，魔鬼非但不感激他，還想把他吃了。就是因為魔鬼覺得自己等的時間太長了，實在是已經失去了耐心，還有對恩人的感激之情，等等這些美好的情感。所以我想問的是，這兩個故事中的燈神和魔鬼，您是哪一個呢？”
好像是為了強調提問的鄭重性，她特地用上了敬語。
大法師仿佛沒有預料林竟然會這麽說，遲疑了片刻之後才開口說道：“當然是前一個。我是真心要回報你……”
“而你要回報我的前提是，還需要我把你的靈魂解放出來，你才能幫我實現心願，對不對？”
“是的，所以我懇請您幫助我。”
“對呀，既然是你請我幫忙，還不止一次，那是不是應該有一點求人的态度？再說了，你自己都說了，是我把你從千萬年的詛咒禁锢中解救出來，這人情是不是非常大？三個願望怎麽夠？怎麽配得上你傳奇法師的身份？你看，那個無所不能的燈神，人家回報的方式是直接以身相許，終身綁定，哦，陪伴。如果你願意以身相許的話，我也可以考慮現在就把你放出來。”
飄在半空中的影子不說話了，仿佛被這樣的無恥所震驚。半晌，采用仿佛痛心疾首的語氣說道：“你……作為一個長者，我見過太多貪婪的年輕人，而大法師的許諾是非常珍貴的……”
“你真的能實現所有的願望嗎？”
“……在我的能力範圍內。”
“那你是無所不知的嘛？”
“沒有誰敢在神明的面前妄稱無所不知。”
“所以搞了半天，其實你根本就不是神對不對？也就是說所謂的三個願望還得打個折。以身相許也沒啥用處，啧。”
林發出十分遺憾的聲響。重新恢複成了一團圓潤、安靜的模樣，眼珠子縮回了泥巴裏面，再不說一句話，只是用觸須牢牢地纏住那只蠟燭，一副随時準備入眠的樣子。
等了又等，對方始終不說話。就在林真的快要睡着的時候，它突然開口了：“……如果你有什麽心願，不妨先說出來我聽聽。”
“不，不用了。”林掀了掀眼珠子上的泥巴：“其實我還有最後一個疑惑，如果你願意好好回答的話，那我可以考慮考慮你的提議。”
“什麽？”
“你看我現在這麽一副稀爛的模樣，沒把我當成史萊姆就不錯了。所以我很奇怪，我明明不是人形，你為什麽能把我叫成年輕人？你怎麽知道我的年齡，知道我的種族？”
“大法師必須要能洞察一切事物的本質。”
“哦？”
“其實現在萬事萬物在我的眼中呈現出的都是他們原本的樣子，大概是因為我自己也是現在這幅模樣。就我看來，你的靈魂并不是史萊姆那種混沌、愚昧的狀态……”
“這樣子啊，”林恍然，“所有的法師都能像你一樣，一眼就看穿別人的靈魂嗎？”
“當然不是！”對方極力否認，聲音中已經隐隐有了憤怒，“你以為靈魂洞察術是什麽？那是需要代價的！血肉的代價！”
“也就是說，像你這樣厲害的家夥，比如說一眼就能看穿別人靈魂狀态的厲害家夥并不是很多喽？”
“當然，”對方的語氣中有明顯的不耐，但他依然強撐着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而又可親，“不要擔心，我可以保證，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實話……”
“那個，作為你陪我聊了那麽久的回報，我給你個建議吧：下回忽悠人之前，先給點好處比較合适。好處要具體一點，有吸引力一點，最好能投其所好——你看，你要先給我看看你大法師的傳奇裝備，說要送給我什麽的，沒準我就真信了。”
“……”
“謝謝你。”林誠懇地說道，“和你聊天真的很愉快。我了解到了以前好多不知道的東西。你生前大概真的是個很偉大的法師吧。”
“……”
“不過呢，我覺得你實在是知道得太多了，因此我有一個想法——你要不還是老老實實的在這個蠟燭裏面呆着吧。什麽時候想清楚對主人應該是個什麽态度，什麽時候我再放你出來。”
“混蛋！騙子！”對方終于出離憤怒了，“你這個該死的、卑賤的、狡猾的東西！”
——這個臺詞不知道為什麽，聽着格外耳熟。
林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這不就是那個女法師罵人的時候經常用的臺詞嘛？可見某種程度上而言，這個家夥說話也不完全是謊話，至少有一部分應該是真的——那就是他大概在活着的時候，真的是一個沉迷于研究魔法的書呆子，整天泡實驗室，連罵人都罵不出花來的那種。
林非常好心地等了一會兒，等對方快罵不出詞來的時候，才慢悠悠地接上：“你是不是想說不聽話就殺了我？不過我勸你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最好先考慮清楚情況。”
林一邊說着，一邊纏緊了蠟燭，使勁晃了晃。接着她就看到，那團白色的煙霧也随之晃了晃。手伸到左邊，煙霧也得飄左邊，手伸到右邊，煙霧也不由自主地跟到右邊，再咻咻咻地甩着蠟燭晃圈，煙霧也就飄成了一串發暈似的螺旋形。
“停！停下！”那家夥尖叫着。
林樂了。
“哎，你看你，你這不是完全身不由己嗎？能有資格和我談條件？還不速速以身相許，想什麽呢？”
那團白煙仿佛終于忍不住了，變成一只瘦骨嶙峋的細爪，歪歪扭扭地朝林撲了過去。
“啊，我勸你別動，”林把手中的蠟燭像轉筆那樣，呼嚕轉了朵花，牢牢握住，“你要敢動一下，我就把這個蠟燭給捏碎了，哦，不對，這樣。啊——”
林一邊說着，一邊做出一個把蠟燭往嘴巴裏送的姿勢。
“等等！不！不要！”
對方立刻尖叫，仿佛十分驚惶，使勁想往蠟燭裏竄回去。
林早有準備，用一根泥巴觸須迅速封住了蠟燭芯，成功地封住了白煙的退路。
“我說你還不現出原形來？”她冷笑，“當我不記得自己之前吃的是啥麽？”
“你……你在說什麽？”
“哦？真以為自己披個袍子就是那啥大法師納森了？”
對方不再回答，而是死命掙紮。
“看來不用點手段，你是不會老實的。”林唆起嘴，輕輕在火苗上吸了一口。
“啊～”對方又是一聲驚叫，帶着恐懼的顫音。
“咦居然是這個味道嗎？”
口感像棉花糖，吃不到太多實質的東西，但有種吃雲朵的快樂。又像氣體冰淇淋，吃之前先吸一口，涼氣先入，冰冰的。她一個沒忍住，又使勁舔了兩口，感受着涼意與甜味在口腔裏絲絲化開的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舒服的張開了——啊，還是香草味的。
吸溜吸溜左邊一下，吸溜吸溜右邊再來一下。
真是絕頂享受。
林忍不住發出了贊嘆：“寶貝啊，你可真甜。”
“救……救命啊！”
白煙的喊叫中帶了哭腔。
“一點創意都沒有，”林感嘆，“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不如老實點交代了？”說着，她收緊了手上的觸須。禁锢其間的那支蠟燭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怎麽感覺都不像是真的蠟燭。
“喂我說你差不多點就可以了。現出原形吧！蠟燭怪！”林高呼。
“誰是蠟燭怪？”對方仿佛受到了侮辱，停止了尖叫，開始變形。
它散去了原本金色的光芒，開始迅速膨脹起來，原本幹淨潔白的顏色也變成了灰蒙蒙的樣子，果然眼熟。
“哦，真的是你啊。”林笑了，“咕嘟大人。”她還以為她拿錯了東西。
“不要叫我咕嘟大人！愚蠢的東西！肮髒的泥巴！”
“咦？你剛剛還叫我年輕人來着？”
“誰知道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算我看走眼，你這個奸詐的東西！比史萊姆還要貪婪！比人類還要狡猾！”
大概是他們說話聲音太響了。睡在一旁的烏拉拉夢游般地坐了起來，一邊吐着口水泡泡，一邊迷惑地問道：“噗叽大人，你在和誰說話拉拉？”
“哦，沒什麽，你睡你的，”林攥緊了觸須裏的蠟燭，“我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玩的東西，等你睡醒了，我們再一起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