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選擇
林本來想好好教教這只巫妖， 對主人說話應該是什麽态度。
但是當她不自覺地把這些科目在嘴裏過了一遍後，突然心下一動。
這些東西……并不陌生。
林想。
有時候在傳統的冒險游戲裏面，玩家除了主職業還能開一到兩個副職業，所謂主職業負責打， 副職業負責賺。
比如說這個什麽煉金， 她熟悉， 一般不就是物質轉換嘛，給自己整個半座金山什麽的， 一聽就是個容易賺錢暴富的職業。
又比如說這個什麽歷史， 肯定和學識之類的有關， 搞不好就有什麽“考古”， 讓玩家在冒險的時候到處挖掘， 發掘世界歷史的同時，還能搜羅一些什麽珍稀的寶貝……
至于什麽戰争啊、刑罰啊、哲學啊……暫時猜不出來是什麽。
但肯定也是類似的套路沒錯。
她先前玩的時候光沉迷于念咒語， 做了一個純粹的、熱愛“暴力”的法師——結果沒什麽好下場。現在一定是這個世界再給她一次機會， 讓她換個角度體驗這個世界的美好之處。
——林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所以在她看到巫妖一邊報科目名， 一邊悠閑地撓耳朵的時候， 心頭那剛剛騰起的小火苗，又生生地被掐滅了。
“你有什麽推薦的嗎？”林決定把這只巫妖當成新模塊的引導角色， 不摻雜任何個人喜好地和它交流。
“恩？哦，你有什麽偏好嗎？”
“煉金吧。”林決定先挑一個最保守最容易賺錢的。
按照巫妖的說法， 煉金科——或者煉金學院， 是安敘爾歷史最悠久、涉及課程最廣泛的科目， 當初偉大的大巫妖就是煉金學院的最高負責人之一， 而且非常走運的，他們所在的這座金字塔恰好就是為煉金科專門設立的。
Advertisement
“其實這裏也是新手學院——恩，很多其他學院的基礎課程其實也設在這裏，因為這些課程實在是太基礎了，所以不能說是某個學院獨有，基本可以算是所有巫妖剛剛入門時候的必修課程。”
——這意思是她可以少跑很多路。這個安敘爾的創始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是個智慧又體貼的大巫妖。
林很滿意，示意兔子巫妖帶路。
走過馬頭高懸的大門，跨入金字塔內部，林眼前一花：建築的裏面完全不是外觀所展示的那樣——一進去就是一個廣闊的圓形大廳，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座古鬥獸場。繞着大廳一圈，全都切割得整整齊齊的房間，有一些因為連通，看着要大不少，還有一些則只是單獨一個。部分房間是完全封死的，而有一些則是完全開放，更多的則是加了魔法屏障或者外面罩着白骨的栅欄——看着就像是籠子一樣，莫名眼熟。
林看了眼手中的巫妖，忽然想起他的實驗室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構造——就是更亂一點，更迷你一些。
“這邊，”巫妖指示林過去，“解剖，基礎中的基礎，如果你要修煉金的話，也是要學的。”
林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向那房間——全開放，無栅欄，就是外面看着黑了點，油膩了點。當下點點頭，擡腿朝着那邊走過去。
然而快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腳下“噗叽”一聲，滑滑的。
林頓住，稍稍擡起腳來，只見下面黏着一截被踩爛了的腸子，黑紅相間，看不出品種。
她不動了。
“怎麽了？”
“沒什麽。”林鎮定地放下腳，使勁跺了幾步蹭掉腸子，接着假裝朝房間裏望了一眼，然後說道，“這地方有點太油膩了，我怕繼續走下去我們會一起摔得很難看。”
“哦，”巫妖沒說什麽，示意林換一個方向繼續走。
這次他指的是一間有着粉紅色魔法栅欄的房間。風格看着和周圍的一水黑灰色有點不太搭。
林頓時有些好奇，然而剛一探頭，就聽到一聲尖叫傳了出來。
“啊！”第一聲堪稱穿透靈魂，哪怕巫妖的形态聽起來，也算是刺耳。
林頓住了腳步，直覺裏面不是什麽好地方。
但是面對困難和恐怖就後退是做不成勇士的。
——一次退縮還能找借口，兩次估計就要被這只兔子看不起了。
這樣想着，林在門邊站定，裝作若無其事地朝裏面望了一眼——然後就被一片肉花花白閃閃光溜溜的和諧晃瞎了眼。
這些……這些……還有這些……倒底是什麽？是怎麽捆成這種造型的？明明看着很難受的樣子，但是為什麽……
“啪——”
清脆的鞭響抽回了她已然逸散的神思。
“啪——”緊接着又是一聲，這次是落在那片花白之上，帶起一片波濤起伏的“啊～”。
——聖光啊。
林默念着自己從未信奉過的禱言，向後慢慢地退了出去。
“不看看？”巫妖的語氣顯得真誠而熱情 ，“裏面是堪稱奇跡級別的拷問師第拉法。他甚至不需要借用靈魂拷問就能悉知一切秘密。他的刑罰課應該是整個安敘爾最有趣的課程之一，也是我最喜歡的導師之一。”
“哦不了，謝謝。”林禮貌地拒絕了，“這一層都是這樣的嗎？我想我差不多了解了？要不我們去第二層看看？卡卡是不是在那裏？”
就這樣，兩人直接忽略了第一層琳琅滿目的課程，直接上到了第二層。
在正式決定方向前，林先仔細地環視周圍環境：這一層的房間——或者說教室看起來幹淨又整齊，不像先前第一層那樣散發着無可掩飾的、黑暗而又邪惡的氣息——還很開闊、寬敞、甚至算得上是明亮，能看到裏面做得整整齊齊的巫妖——還有講臺上飄浮着的導師。
望着眼前的景象，林只覺得熟悉而又親切。
這看起來正常多了。
她想。
當即放下心來開始找卡卡。根據巫妖的說法，到了第二層往右邊就能看到。
果然往右邊走沒幾步，就看到了一間開闊的教室——大概是最近新來的巫妖沒幾只的緣故，除了卡卡之外，只有四五位學員——都不是人形，三頭的有，兩頭的也有，沒頭的——哦沒有，就她的眼力來分辨，只能認出其中有一只大概是小惡魔的變種之類的。
幾只新進的巫妖在一張長條石凳上排排坐好，雖然乍一看高矮胖瘦，什麽款都有，但望着牆面的神情卻是同樣的專注——眼中的靈魂之焰穩定極了，晃都不晃一下。
而他們的講師是一只鑲在牆上的烏鴉嘴。
“第二詞，第二要義，堕落，Sanctus——呱～跟我一～起～念～撒——安——克——圖。”呱唧呱唧的領讀。
“撒——安——克——圖！”激情洋溢的跟讀，“撒安克圖，撒安克圖！”
“吾等摯愛堕落——Et amamu Sanctus！”
“Et amamu Sanctus！Et amamu Sanctus！”
“很好，我該死的學員們——你們要知道，亡靈語是深淵中最美妙的語言——最恐怖——最實用，今後我會慢慢減少通用語的使用，你們必須把我教給你們的東西牢牢記在心裏！”
“Et amamu Sanctus！ Et amamu abyssum！”
“吾等摯愛堕落，吾等摯愛深淵。”林的手中，巫妖情不自禁地地跟着念了起來。
與此同時，隔壁也傳來了類似的歡呼——更整齊，更高昂：“深淵！深淵！光複深淵的榮光！吾等是深淵的大腦！深淵最深的恐懼！”
“啊，他們應該在上深淵史。”巫妖非常好心地解釋道，“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去聽聽。”
這一刻，林感覺整個人都錯亂了。
她感覺自己好像誤入了大型傳X現場，而帶她誤入魔窟的家夥此刻還在她耳邊絮絮叨叨，述說着此處的課程是如何的豐富。
“怎麽樣？有喜歡的可以随時去上。不感興趣也沒事，你還有其他的選擇。”
聽着巫妖熱情的推介，林确信了一件事：她真的腦抽了。
她居然會天真到相信，甚至期待，這個什麽“巫妖的學院”裏會有正常的課程，什麽副專業，什麽賺錢，不存在的。
“怎麽了？還喜歡這裏嗎？”
巫妖依舊在孜孜不倦地挑釁。
——一定是有什麽地方被她忽略了的。
這一刻，面對巫妖的挑釁，她的大腦仿佛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狂躁不已，叫嚣着要把這只小東西的皮給狠狠扒下來；而另一半則冷靜無比，告訴她這不是正确的攻略辦法，一定有什麽是她忽略了的。
然而經過這一輪無止休的折騰，林只覺得累極了。
她想自己需要一個地方靜靜，好好梳理一下所謂的“通關”的辦法。
“說起來，你們的宿舍在哪？我想休息一下。”
然而問題剛問出口，看着巫妖眼中那歡快跳躍着的火焰，林就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巫妖不需要進食，不需要喝水，也不需要休息——獻祭了血肉以後，我們以知識為終極追求，只需要學習就夠了。”
——聖光啊。
林想，要麽燒死我，要麽燒死這些巫妖吧。
最後，她随便找了個相對安靜點的角落——就是在初級亡靈語教室的角落，扒下了毛茸茸的巫妖皮墊在腦袋底下，然後在有節奏的歡呼中一點一點地陷入了沉睡。
就這樣一覺無夢。
——直到她被排山倒海的饑餓感生生逼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