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魔改

什麽爽什麽火葬場?

亨德裏克愣了愣, 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然而稍一回味, 結合裏面的“全家XX”, 總算反應過來, 這聽起來頗為古怪的話, 應該是一句威脅,來自于這條自稱“木拉拉”的法力游龍的威脅。

假如面前是人的話, 亨德裏克大概能想象出對方在說出這句話時揮拳頭的動作——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先前酒館裏碰到的那個刺青法師,想起那個幼稚拙劣的紋身,再想想那個非常套路的威脅, 忍不住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可嘴角剛剛一動, 就立刻心下警醒。

——太放松了。

他皺眉,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不太對——那種違和感不知怎麽又冒了出來。

從一開始, 他就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一只深淵魔物,但不知道為什麽, 從見面開始到現在交流,除卻那些奇怪的用詞, 他實在是很難把對方當成“異類”來看。

可這恰恰是最不正常的地方:明明是一只魔物, 為什麽見面的禮儀會如此妥帖?還能用那樣标準的通用語——這種直接可以用于施法的語言是世界上最穩定的語言之一, 帶着法師塔傳承一個紀元也不曾改變的口音, 透着古老、傲慢與固執。

亨德裏克自然同深淵魔物打交道過,可他們往往有自身的語言。即使少數高級魔物能使用通用語, 也用法粗犷, 措詞簡單, 變體繁多, 在另一個位面的人眼中幾近于野蠻語言,往往無法溝通。

但這樣的情況卻完全沒有出現在他和對面。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對方如果不是披了張怪物皮的人類,就是對另一個位面極為了解的高級魔物——位階不會很低,至少是真正傳說中才會見到的大領主和它們直屬的侍從……

想到這裏,亨德裏克只覺得後腦一片冰涼。

對面的林自然不知道,自己不過一句威脅,對方就腦補出了如此之多,甚至有相當一部分已經極為接近真相。

她只知道,自己抛下一句極具氣勢的威脅之後,對方只是露出了奇怪的似笑非笑的神情——雖然只有一瞬,但她看得清清楚楚。最最關鍵的是,正當她以為對方要反駁什麽的時候,對面居然直接就發起了呆,完全不再接她的話茬。

——這時候至少不是應該給點冷笑/嘲諷/顫抖之類的反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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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話都不說實在讓她很沒面子啊?

——果然最大的蔑視就是不說話嗎?

僵持之中,大領主只覺得十分惱火。她明明已經下定決心做一只窮兇惡極的深淵生物,甚至連威脅俘虜這種事都親自上陣了,結果效果十分不怎麽樣,氣勢上好像還反而隐隐被對面的人類給壓了一頭。

“大人……”一旁的利維坦意識到有什麽不對,想要開口。

“不用,”林想也不想就制止了手下替自己出頭的想法,轉而看向獵人,慢慢地說道,“看來您完全不願意合作呢?”

“合作?我和您?”獵人的表情更奇怪了。

“不,我改變主意了,”烏拉拉擰緊了身子,透明皮膚下的骨骼開始變得熾白,“我要讓你見見什麽叫真正的煉獄。”

生氣了。

不,應該是憤怒了吧?

亨德裏克揣測着。不知道為什麽,對面這樣直接的威脅,反而讓他松了一口氣。

說什麽合作——簡直聞所未聞。

自發現深淵位面以來,這個世界于他們就是一個大型的狩獵場,裏面有着他們需要的資源和材料。

見過獵物說要同獵人合作嗎?

如果有,大概就是剛才那個情況,其驚異程度,就和武器店裏會被抽筋扒皮磨成粉的材料突然開口說話差不多。

哪怕被獵物反殺了也一樣。

不過是從獵手變成了獵物,但除此之外不會有更多的關系。

從發現被抓開始到現在,亨德裏克終于有了種正常的感覺——包括被殺戮被折磨也不是問題。

雖然不曾切實經歷,但他對這種被俘情況還是有心理準備的:深淵魔物的殘暴早已有所耳聞,它們習慣性在享用獵物的靈魂前折磨他們,不管是肉體還是心靈。

然而想要一位傳奇級別的獵人在意志上屈服,取悅這群魔物麽?

亨德裏克心中冷笑。

他對自己靈魂的堅韌程度有充分的自信。

他曾經從同伴盡失的痛苦中走出,獨自一人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享受着清苦的生活,以狩獵魔物為生,磨砺自己的槍刃,靈魂與意志早已堅不可摧。即使面對魅魔的誘惑也曾毫不動搖,反而直接砍向對方的腦袋。

“盡管來吧。”他沉聲說。

“呵,”林一聲冷笑,“利維坦。”

“是的,主人。”

“給這位硬骨頭先生一點”‘開胃劑’,哦還有呼吸藥劑——然後讓我們祝他用餐愉快吧。”

——等等,什麽東西?

亨德裏克懷疑自己聽錯了。

然後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根本沒聽錯。

那位優雅得像貴族一樣的青年将他帶到了一個足有禮拜堂那麽大的房間前面,給他強行灌下了藥水,然後一把推了進去——這個房間甚至沒有門。

裏面裝滿了燒焦了的魚蝦蚌蟹,随水飄來詭異的肉香。

亨德裏克只覺得胃中一燙,無盡的饑餓感湧了上來——仿佛能吞下一頭鯨魚。

“自己制造的垃圾就自己吃了吧——哦,吃不完可是出不來的。”

旁觀的大領主看着獵人撲上去,冷笑着補上一句。

裏面的獵人顯然是聽不到了,只傳來相當誇張的咀嚼聲。

“您真是一位……仁慈的主人。”一旁的第二騎士微笑地遞上奉承。

“我以為在這裏‘恐怖’才是稱贊?”

“不,”利維坦搖頭,“對臣服者來說,仁慈總是更美好一些。”

“啧。”林撇撇嘴。

“其實您如果想要折磨他的話,我有更美妙的辦法。”利維坦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其實我更喜歡直接把這種家夥切片,抽出他們的靈魂讓他們在一邊看着,看着自己回去的希望一點一點地消失……”

“停,”林制止,“我去過安敘爾,知道得比你還多——收起你的那副表情——我不喜歡另外那個頭。”

“啊,那真是遺憾。”利維坦摸了摸嘴唇,聲音重歸溫文,“他非常喜歡您呢,瘋狂地。”

林受不了地擺擺尾巴:“反正哈爾也制造了一堆煉金垃圾,這個家夥也給我攢了一堆垃圾——總之你想辦法處理掉。”

“是的。”

垃圾。

說出這個詞的時候林的心都在滴血。

她想起了自己曾經為着一堆蜥蜴尾巴都要沖上去拼命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一片林子一方水塘,種點樹養點魚,結果不是樹被燒就是魚被炸沒了。

雖然說家裏有礦,但其他材料也不是這麽糟蹋的不是?

她還記得當時那個女法師連老鼠都要——可見這些低級物資在特定的人群裏也有一定的市場。不,哪怕賣不出去,她也能吃啊。

可已經被炸死炸熟的水産讓人怎麽吃?

她需要的是靈魂的香氣,生命的味道——噴香的、新鮮的那種!

越想越是糟心,林索性不再去想。

“走了走了,我們去看看哈爾那邊怎麽樣了。”

于是在第二騎士的帶領下,大領主來到了真正的刑訊室。

昏暗、油膩、飄散着不知名的味道——有些腐臭味還挺新鮮。看來厄運之母雖然不關心政務,但并沒有忘記用恐懼和刑罰統禦下屬,從角落裏數量可觀的殘骸就能看出來。

林探頭看了一眼,非常滿意地看到,在她的影響下,領主之手已經養成了愛幹淨的好習慣。

三個新送來的人類在抹幹淨了裝備以後,只穿一件單衣,挂在巫妖準備好的架子上,手腳仔細地綁好,嘴巴也堵上了,防止因意外産生的過度噪音污染。

“怎麽樣了?哦……我這裏說沒事吧?”

“沒事,”領主之手哈爾似乎得意非常,“剛剛做完靈魂拷問——非常完美,啊,如果你現在用那個巫妖形态看一眼,就會發現他們的靈魂依然完美無缺。一會兒還有點東西要問,我先讓他們休息一下。”

林在安敘爾巫妖學院待過,自然知道靈魂拷問這種東西。

在拷問師第拉法的課上,他提到過靈魂就像是一團綿軟的果凍,由無數纖細的脈絡構成,承載着無數的記憶與想法,就如同果粒一般。而所謂靈魂拷問,就像是強行用一根發絲一樣纖細、鋼針一樣鋒銳的魔力攪入這團果凍之中,尋找自己要的果粒。承受者自然十分痛苦,可如果做得好的話,靈魂的狀态依然可以保持原狀,可能會有部分記憶丢失或者扭曲,但總歸是能活;可若是如果手法過于粗暴的話,那刺入的魔力就不是鋼針而是勺子了——甚至可能是鐵錘,一下子就能将靈魂拍得粉碎——這種時候死亡反而是最好的結局,靈魂坍塌帶來的噩夢與瘋狂才是最可怕的。

拷問手法因人而異,結果差別極大。難度也因實驗體不同而有所區別——比如法師這樣精神世界格外嚴謹、纖細的職業,對拷問會更加敏感。

無外乎第拉法說拷問是一門藝術。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哈爾确實做得十分漂亮。

林仔細打量了下拷問結束後的幾人,發現他們的眼珠都十分空茫,看着就像是玻璃珠子一樣,不過神情平靜,并沒有什麽發瘋的跡象。

“怎麽了?不忍心?”注意到林沒有說話,領主之手毫不猶豫地諷刺,“趕緊收收你那多餘的同情心。”

“不,怎麽可能,”林搖頭,“我可沒那麽蠢。問出什麽了?”

“你自己看吧。”哈爾從灰霧中抽出一沓卷軸,抽出其中一個,塞到了林的懷裏。

林用觸須卷過,随意抖開一看:

只見卷軸正中畫着一團躁狂症患者一樣的線條,糊成了一團,仿佛需要閱讀者透過這天馬行空的筆跡來理解繪畫者的深邃思想。邊上還打了個差不多大小的“8”的符號,帶幾個小豎線,看起來十分像某種兒童時期才會畫的球棍小人,總而言之就是十分的抽象。

“這是什麽?”

“畫。”

“……”

“你看上面的字啊。”

林把卷軸上面那卷一點抹平,露出兩行狗爬一樣的字:【搜集】:

現需要尋找一種出沒于灰血森林的泥巴型史萊姆,通常和本地的藍鱗魚人相伴而生。

注:每收集十盎司,則額外支付一枚黑晶。如能帶回完整的一團,除約定勞酬外另有報酬。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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