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應該的,大家都是朋友
第4章 、應該的,大家都是朋友
一般情況下,周一的病房會格外忙一些。如果那天剛好又碰上康教授坐門診,那麽收治的病人又會多加一倍。春曉比平常早起了半小時,擔心路上會堵車。好巧不巧,今天那個苦命值班的人就是自己。她在浴室裏刷牙,擡眼看見鏡子裏素面朝天的自己。鏡子裏的人皮膚很白,眉毛修得規整,雙目靈動。只是一到冬天,臉上看起來就沒有血色。她用力地拍着爽膚水,想讓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一些。父母都還沒起床,他倆的單位都在老城,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而春曉去醫院開車都得二三十分鐘。這也是春曉想要把房子買在新城的原因,至少以後能多睡半小時。她在冰箱裏翻了塊面包,快速地出了門。趕到科室,小麗姐見她從電梯裏出來,放下手中的病歷夾跟着她走進了值班室。小麗姐進了屋,見值班室沒人,順手把門關上,開口問道:“你要買房了?”“你怎麽知道?”春曉正在換衣服,聽見這話立馬轉身看着她。她沒有透露給醫院任何人自己要買房的消息。盡管是和自己關系好的小麗姐知道,但總覺得自己的隐私被洩露。“昨天聽老王說你去他們科室打收入證明。上周你不是在問我樓盤的事情嘛。”小麗姐的腦子向來靈光,不然也不會三十歲剛過就當上了呼吸內科的副護士長。春曉想起小麗姐的老公是財務科的主任,這也是小麗姐除了自身才能外,成為護士長最重要的跳板。畢竟在這臨城最好的三甲醫院裏,除了自身素質以外,外部加持也非常重要。“我還以為我藏得隐秘呢。”春曉也放棄抵抗,理了理衣袖和衣領,準備走出值班室。所幸小麗姐并不是外人,她的心裏也好受些。“買在哪的?”“盛世華府。”“那裏房價可不便宜,是新城區裏的高檔小區。你們家任校長出資了吧。”小麗姐雖然性格開朗,為人處世都讓春曉舒服,但被探知太多隐私也會讓春曉不适。“出了點。”春曉并沒有細說。小麗姐拉住準備走出值班室的她,小聲地說:“剛剛康教授還在問我,你最近是不是談男朋友了,一下班就看不到你。我可沒…
一般情況下,周一的病房會格外忙一些。
如果那天剛好又碰上康教授坐門診,那麽收治的病人又會多加一倍。
春曉比平常早起了半小時,擔心路上會堵車。好巧不巧,今天那個苦命值班的人就是自己。
她在浴室裏刷牙,擡眼看見鏡子裏素面朝天的自己。
鏡子裏的人皮膚很白,眉毛修得規整,雙目靈動。
只是一到冬天,臉上看起來就沒有血色。
她用力地拍着爽膚水,想讓自己看起來氣色好一些。
父母都還沒起床,他倆的單位都在老城,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而春曉去醫院開車都得二三十分鐘。
這也是春曉想要把房子買在新城的原因,至少以後能多睡半小時。
她在冰箱裏翻了塊面包,快速地出了門。
趕到科室,小麗姐見她從電梯裏出來,放下手中的病歷夾跟着她走進了值班室。
小麗姐進了屋,見值班室沒人,順手把門關上,開口問道:“你要買房了?”
“你怎麽知道?”
春曉正在換衣服,聽見這話立馬轉身看着她。
她沒有透露給醫院任何人自己要買房的消息。盡管是和自己關系好的小麗姐知道,但總覺得自己的隐私被洩露。
“昨天聽老王說你去他們科室打收入證明。上周你不是在問我樓盤的事情嘛。”
小麗姐的腦子向來靈光,不然也不會三十歲剛過就當上了呼吸內科的副護士長。
春曉想起小麗姐的老公是財務科的主任,這也是小麗姐除了自身才能外,成為護士長最重要的跳板。
畢竟在這臨城最好的三甲醫院裏,除了自身素質以外,外部加持也非常重要。
“我還以為我藏得隐秘呢。”
春曉也放棄抵抗,理了理衣袖和衣領,準備走出值班室。
所幸小麗姐并不是外人,她的心裏也好受些。
“買在哪的?”
“盛世華府。”
“那裏房價可不便宜,是新城區裏的高檔小區。你們家任校長出資了吧。”
小麗姐雖然性格開朗,為人處世都讓春曉舒服,但被探知太多隐私也會讓春曉不适。
“出了點。”春曉并沒有細說。
小麗姐拉住準備走出值班室的她,小聲地說:“剛剛康教授還在問我,你最近是不是談男朋友了,一下班就看不到你。我可沒告訴他們你是去看樓盤了。”
“我哪有時間去交男朋友,寫論文、做實驗、輪班,把我壓得都要喘不過氣。”春曉抱怨。
“人嘛,都是賴活着。誰像你一天那麽較真,啥事都不知道推脫。”小麗姐替春曉鳴不平,兩人聊着就往外走。
康教授向外稱春曉是自己的“得意門生”,将很多不屬于她的工作交給她。
每次晉職稱春曉都是排在科室頭一個,大家都知道春曉獲得的成果都是自己辛苦得來,所以在科室,春曉的腰杆子挺得比誰都硬。
偶爾大家都在開玩笑,想這十七樓過不了幾年得出個“任主任”。
春曉并不把這些玩笑話放在心上,她知道自己的資歷尚淺,未來的路都未可知。若是有一天倦了,撂下醫院這攤事一走了之也不一定。
兩人路過護士站,見護士站人多,小麗姐說了句“別說漏了”,便噤了聲,轉身走進了護士堆裏,開始向衆人布置工作。
早上八點準時交班,随後春曉一個人查了房。
康教授前幾天已經回來上班,今天又去門診坐診,學生都被他安置到合适的位置。她也不用再帶着一群學生,可以一人身輕如燕般快速穿梭在病房。
春曉把病人的事宜處理好,時間也已經到了中午。
科室的李老師有事和她臨時換了班,她樂得輕松,準備下午把房子的事情落實好。
她正往值班室去,被康教授叫住。
康教授剛從門診部上來,在病房走廊上被一個病人纏着看胸片,吩咐春曉在他的辦公室等他。
等到康教授忙完,在辦公室坐定,春曉還在想下午簽合同該怎麽拒絕程露折扣的事情。
許是一上午和病人說得渴了,康教授擡手讓春曉給自己接了杯水。
剛把茶杯蓋上,康教授就開口詢問春曉在核心期刊上發表論文的事情。
康教授不僅是呼吸內科的教授,也是這個科室的主任。
最近科室正創建市內重點學科,在科內統計各自的科研項目和論文。
只是這些內容,上次負責科研管理項目的李老師已經問過自己。
春曉面上點頭應和着,心裏知道絕不是詢問論文這件事這麽簡單,否則不會特地把自己叫到辦公室來說。
她雖心裏有疑惑,但還是開口回答:“實驗室還有些數據沒出,可能數據分析要等下周才能開始。論文也要擱置段時間。”
“最近談戀愛了嗎?”
果不其然,康教授問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終于将重磅問題抛出。
“沒有。”春曉照實說道。
她開始迅速反思自己,難道是自己有兩個下午沒去實驗室跑去看房被發現了嗎?可真是冤枉,勤勤懇懇這麽多年,剛偷懶了兩次就被逮到。
“我朋友的兒子,剛回國,要不介紹你倆認識一下。你們應該年紀也相仿。”
康教授看春曉不自在的表情,知道她要開口拒絕,又接着話頭說,“前幾天在銀行碰見你媽媽了,說起你快三十歲了還沒個對象。讓我別給你那麽多工作,女孩子還是要嫁人的。”
還好不是說實驗室的事情,不過這件事倒也沒聽張若媛提起過,但和自己的老師談論自己的感情,實在是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話頭掐斷,偏偏康教授還聊上瘾。
“我知道你在工作上有抱負,但你也要替你的父母想想。這次的實驗結束你休段時間的假。快兩年沒休過假了吧?”
春曉點頭。
這時康教授電話響起,他接起電話,朝她擺擺手示意可以出去了。
春曉迅速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走出辦公室的春曉有些氣餒,想到自己花了很長時間才獲得了一些認可,畢竟在醫院,女醫生本就不比男醫生吃香。所以再苦再累也沒退縮過,現在卻因為自己母親一句“女孩還是要嫁人”而被打回原形。
她落寞地出了醫院,準備去售房公司簽合同。在車上打電話給程露,沒人接。
打給李逸才知道程露這周出公差,現在人已經在去上海的飛機上。
她松了一口氣,一人開着車,趕到了售房中心。
十幾年情誼,李逸太了解春曉的秉性,知道她臉皮薄,如果沒人監督,很可能當場放棄優惠而選擇正常流程買房。
李逸等春曉挂斷,立馬給周立然打去了電話,讓他務必監督春曉用了那來之不易的折扣。好不容易向兄弟開次口,不允許便宜沒占到。
幾天前李逸就已經和周立然打過招呼,原本以為只有九五折扣,被程露硬生生逼着開口要了九二折。
周立然進公司快半年,沒有開過這種先例。但礙于李逸開了口,又知道是春曉要買。算起來自己之前因為陸禹安的事也算欠她,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請示完董事長,也就是自己的大伯周霖。便從銷售部批了條子。
剛剛李逸給他打電話的意思是讓他去銷售部接一下春曉。李逸怕春曉臉皮薄,不好向銷售部的人開口。
周立然越來越覺得春曉這人有趣,找人讓自己幫忙,幫了忙還要讓別人上趕着去求她收下。
好似這好處,她并不稀罕。
他有些氣結,開口和李逸念叨幾句,“我加了一晚上的班,可剛躺下。”
“算哥們兒欠你。春曉臉皮薄,要是沒人在那看着她,她肯定按正常流程走,也不要你那折扣。”李逸正在開會,壓低了聲音在和周立然打電話,交代了幾句,便急急挂斷。
周立然無奈,穿了衣服,坐電梯下樓。
他昨晚加了整夜的班,剛在辦公室的休息室睡下就被李逸打電話吵醒,一股起床氣沒地撒。
這邊春曉把車停在戶外的車庫,走進售樓大廳,進門就看到周立然坐在沙發上睡眼迷瞪。
周立然自然也看見她推門而入,兩人一對視,他強打起精神走過來。
那股氣勢,像是一頭沒有睡醒的雄獅。
旁邊坐着的男人拿着文件夾跟着周立然起身,走到春曉面前。
“今天簽合同嗎?”
周立然毫不避諱,直接進入主題。
春曉有些難堪,原本自己來是不打算走他開的後門。
自己的錢加上父母給的錢,付全款綽綽有餘,但公積金裏的錢就沒法發揮最大作用。
和在銀行上班的張若媛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首付六成,其餘的房款可以每月從公積金裏扣,也不會給春曉增添負擔。剩下的錢還可以增加裝修的預算。
原本今天應該和程露一起來,沒想到程露出差,省了解釋那一通。
她想着自己簽了合同再告訴程露,即使到時候她生氣,事情也已經辦完。
可現在周立然杵在這,春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立然看出她的窘迫,自己心裏也對她有些改觀。當真是在乎這些好處的人,不會像她這樣,看着他的眼神像看洪水猛獸。
他頂着“周公子”的名號見過太多為利益而獻身的女人,面前這個人卻不在那個行列裏。
春曉扯了扯笑臉,點點頭。
細想起來,這是第一次和周立然單獨相處。雖然也算舊相識,但當初他對自己有偏見,而自己也不屑和這類公子哥玩耍。
卻不承想,今天卻要因他貪個大便宜,屬實難堪。怕是以後,在他心裏自己更是不配做人。
周立然讓身後的人帶着春曉去辦手續,自己轉身又坐進剛剛的沙發裏。
春曉跟着跑進跑出,才知道帶她辦手續的是這裏的售房經理,姓郭。
“要不任小姐您和周總先坐一會兒。我先辦好手續,拿過來給您簽字就行。”郭經理笑着對春曉說道。
春曉哪願意和周立然呆在一起,單獨在一個空間裏都覺得無所适從,更何況要面對面坐着。春曉拒絕了郭經理的好意,她心虛地回頭看了眼周立然,他正坐在沙發裏,悠閑地刷着手機。
郭經理帶着春曉又去了一趟銀行,好不容易辦好所有手續,一看時間已經下午五六點,準備跟周立然道個別。下樓見周立然已經不在剛剛坐的那個位置,想必等得枯燥,自己先走了。
春曉也落得輕松,不必再尴尬地面對他。
她走出售房處,跟李逸報告了一聲,順便要來周立然的號碼,準備打個電話道謝。
電話撥出去,春曉有些緊張。
這種緊張就像是面對敵人的警備狀态。
“我是春曉。”
“嗯,合同簽好了?”
“對,今天謝謝你。”
周立然此刻正站在二樓,透過落地窗看見給他打電話的人正站在售樓大廳外的花園裏,她腳上踢着面前的花壇,眉頭緊鎖。
這可不像是道謝,反倒像是自己給她添了麻煩。
剛剛在大廳不停碰見熟人過來和自己打招呼,疲于應付,周立然便上了二樓郭經理的辦公室呆着。
接了電話,剛在落地窗前站定,他就看到這樣一幅畫面。
原本打算挂了電話的周立然突然轉口,“你開車來了嗎?”
“嗯?”
春曉沒反應過來,腳上停止了動作,頓了幾秒。還是誠實地回答:“開了。”
“你等會兒去哪兒?”周立然問她。
“回家。”
“老城?”
周立然對她家有印象,以前和李逸去她家接過程露,那時候程露對周立然還沒有這麽排斥。只是當時程露從她家裏出來,春曉并未出門。
“嗯。”
春曉很疑惑,周立然為什麽突然轉變性子了。之前的周立然給她的感覺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現在卻跟她拉起了家常。
盡管李逸口口聲聲說着當年周立然也是個熱血青年,喜歡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連看見路邊過馬路的老奶奶都要去扶。
那時春曉也思考過,或許當初他言語中傷自己,也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中的一件俠義之事。
“我的車前幾天送去保養了,介意帶我一程嗎?”
春曉哪好意思介意,買房的折扣讓她省了将近二十萬,算作車費,也夠春曉送他到北極了。
“那你去路邊等一下,我把車開出來。”
春曉從車庫慢悠悠地倒出車,見周立然插手站在路邊,把車停在他面前,放下車窗,示意他上車。
周立然看着停在面前的中型SUV,着實吃了一驚。看着座駕上的人斯斯文文,怎麽會喜歡這麽狂野的車。
他坐在副駕駛上,車上幾乎沒有裝飾,只有車前打了一個平安結。這種風格,和自家堂姐周立禾的粉紅座駕截然不同。
“這車是你的?”周立然忍不住開口問她。
“我爸的,平常都是我在開。”春曉握着方向盤,腰身坐得筆直。
她突然覺得平常偌大的駕駛室現在顯得很擁擠。
看着春曉不自在的樣子,周立然覺得有趣,惹得他偏想看看,看似老神常在的春曉在被逼急以後是什麽樣子。
“你要去老城哪裏?”
春曉打算把他先送回家。
“你把我放在象山路紅綠燈那下車就行。”
象山路在老城區的中心地帶,民國時期被英國設為租界的中心。大量西方文化的滲入,中西風格相互共存,那一片區的房屋建築都獨有一派異域風情。其中有座教堂更是出名,成了中國近代建築文化裏的珍貴遺産。
這使得那一片的房價也是水漲船高。但大多有價無市,住在裏面的人都是富足人家,更不會輕易變賣房産,想要買進的人也是無門路可投。
以上的信息都是當初春曉打算買房找小麗姐詢問樓盤時,聽來的八卦。
一路上兩人并無多話,相比于春曉的局促,周立然更像是這架車的主人。
剛好碰到下班高峰期,路上堵得水洩不通。轉頭看周立然,他居然以一個舒适的姿勢睡着了。
快到象山路的時候,周立然掐着點醒了。輕飄飄地跟她說了句,“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加了一晚上的班。”
這讓春曉更加感到羞愧,心裏鄙視自己居然讓一個熬了整夜的人特意趕來為自己開後門。
于是在他下車前,春曉再次向他道了謝。
周立然正在解安全帶,見春曉鄭重其事的樣子,低頭露出微笑,說了句,“應該的,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是指志同道合、情意相投、彼此有交情的人。
可咱倆,最多算有過金錢交易的人,哪稱得上什麽朋友。春曉心裏腹诽,但面上并無波瀾。
等周立然下了車,未停留片刻,立即把車開到前方掉了頭,徑直離開了周立然的視線。
任春曉是周立然以前從沒見過的類型,理性、沉穩、大氣、疏離。
在國外,自己也談過幾次戀愛,異性朋友也不在少數。可是沒有一個人像她,充滿距離感。
即使坐在同一輛車裏,也會覺得相隔銀河。
周立然深知自己容貌不錯,也見過一些世面。與常人比起來,各項條件都算比較突出。所以,異性總是自己會撲上來。他向來只用拒絕和接受,絲毫不用去費力争取。
像春曉這般,視自己為洪水猛獸倒是從未見過。
盡管對任春曉這種類型的女人好奇,但周立然深知招惹不得。她的理性在二十出頭的時候就已經讓世人驚嘆,一個本該沉迷于愛情的年紀,她可以權衡利弊,做出抉擇。
卻使陸禹安無法自拔。
大學四年,他與陸禹安同住一間寝室,關系一般。
那時候的周立然在準備出國的事情,他學的建築,又剛好拿到巴斯大學的錄取通知。
因為出國的事情與當時的女朋友劉茹鬧得不可開交,偶然間又讓周立然發現她有出軌的端倪,對象居然是一個四十歲的男人。
那時的他,心裏不免對所有女人都有着仇視的心态。
見陸禹安同樣為一個不在乎自己的女人沉迷于此,才說出來那句後來讓自己後悔的話。
原本也只是想刺激陸禹安,同時也刺激刺激自己。
不曾想,這句話很快傳開,又輾轉傳入程露的耳朵裏,便有了後來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