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這個夜晚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不眠夜,夜蛾正道在忙着處理星漿體任務失敗的後續,家入硝子在醫務室看護五條楓,咒術界還有很多人在因為這一天的巨變而徹夜忙碌。

五條悟和夏油傑倒是被趕去休息了。

按說經歷了這麽跌宕起伏的一天,哪怕剛剛領悟了反轉術式,五條悟也應該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以備來日。可是他現在躺在床上死死瞪着天花板,那個幽靈般的疑問在他的腦海中翻湧不休——即使是“最強”,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嗎?

夏油傑總是喜歡宣揚他的那套“正論”,作為強者要保護所有弱者什麽的,五條悟作為他的摯友,卻并不贊同。

嚴格來說,他不贊同的并不是“保護弱者”這個概念,而是“必須保護所有弱者”這樣的過度往自己肩膀上攬責任的行為。作為咒術界有名的封建遺毒,五條家的下一任家主,他的成長過程可謂見多識廣,什麽樣的弱者都見過。對于五條悟來說,他願意保護的只有被他認可、被他納入羽翼之下的弱者。

在此之前他從未失敗過。

直到今天,不僅被他劃分到了“自己人”行列的天內理子和五條楓受到了傷害,連夏油傑都……

眼前又浮現出了滿滿的血色,他閉了一下眼睛,把畫面驅趕走。

五條悟并不是受了挫就停滞不前的人,他在試圖分析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裏——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嗎?如果夠強,也許就不會被那個人打敗,接下來的一切也許就不會發生……

可是又不僅如此。即便這次能救下天內理子,可是小楓呢?他能永遠保證小楓在他的視線範圍裏,永遠不被五條家的惡意侵襲嗎?傑呢?他能保證夏油傑永遠不會遇到強大的敵人,重現那夢魇般的一地血色嗎?

傑是咒靈操使,他的實力增長沒有捷徑。所以在傑成長的過程中,更強大的人、更強大的咒靈……他能保證不會再有嗎?

一個人的力量終有窮盡,五條悟從未這樣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

深夜的高專萬籁俱寂,一縷銀白的月光溜進了窗簾的縫隙,當它快要移動到五條悟的臉上的時候,那雙無時無刻不在觀測周邊的藍色眼瞳突然一縮。

某處的咒力突然紊亂了,是隔壁的夏油傑。

白天的景象又一次浮現在腦海裏,雖然理智知道應該不會再出事,可是人沖動起來是不講理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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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你沒事吧?”

五條悟一腳踹開房門,沖進去查看情況。

夏油傑躺在床上,确實沒有受傷,只是滿臉冷汗好像剛剛從噩夢中驚醒。聽到說話聲才遲鈍地發現床邊的五條悟。

兩人對視的下一秒,夏油傑撲上去,一把抱住五條悟。

五條悟完全沒想着會是這樣的反應,明明是自己先沖進來的卻被撲得愣住,過了一會兒才感覺到夏油傑在抖。

少年人的身體勁瘦卻又極具爆發力,五條悟見過他輕易的把敵人打出走馬燈,也在切磋時被他用高超的體術打敗過,卻是第一次見到他因為一個夢而顫抖的樣子。

六眼神子這輩子都沒這麽溫柔過,他擡起手輕輕順着摯友的後背,輕聲問道:“傑?”

夏油傑猛然回神,然後被自己吓得差點一個原地彈射跳上天花板。他趕緊松手,語無倫次的解釋:“不是……我沒有……是夢見了……我沒想……”

這一刻,五條悟突然微妙的理解了夏油傑混亂話語下的未盡之意——是對于“摯友倒在自己面前”的場面耿耿于懷,所以即使入睡了也會出現在夢中,驚醒之後大概一時間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所以立刻就要确認摯友的安危吧?

真奇妙,他突然能完全理解傑,可能是他也處在幾乎完全相同的境地吧。

于是五條悟直接就問了:“傑是在擔心我嗎?”

夏油傑的眼睛瞪大了,怔了半晌才失笑道:“啊,我這是被悟體貼了嗎?難得你這家夥居然有這麽善解人意的時候……”

這話五條悟可就不愛聽了。“什麽啊,難道以前我對你就不體貼了?”

“哈哈……”

笑聲頓時沖散了陰霾。

經歷了這個插曲之後,兩個人短時間裏都沒法再睡着了,十六七歲的男高正是消耗最快的時候,兩人一拍即合,決定做點夜宵。

雖然都是沒做過飯,但是比起衆星捧月的大少爺五條悟,夏油傑起碼知道廚具該怎麽用,于是當仁不讓的做了主廚。

新手廚師按照包裝袋上的說明笨手笨腳的做出了一頓夜宵,雖然賣相不怎麽樣,還略帶糊味,但是食客卻很捧場。

五條悟這個人,從小錦衣玉食,什麽好東西都見過用過。但是在離開本家來到高專入學之後,他又體現出了……幾乎可以稱之為随遇而安的适應性。夏油傑做的夜宵雖然和五條家特地聘請的大廚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他也只在夏油傑差點把鍋都燒了的時候嘲笑了兩句,飯端上來還是老老實實吃光了。

按說飯後是最容易出現困意的時候,可是dk們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想去睡覺。

“喂,悟,你不困嗎?”

“哈,老子精神得很呢。”

“那我們現在幹什麽?”

總而言之,省略了一些沒營養的廢話之後,dk們決定玩真心話大冒險——只有真心話的版本。就像曾經在那間空教室裏做的一樣,一人問對方一個問題,約定必須回答真話,不可以撒謊。

這次氣氛就輕松多了,兩個人先是玩似的互相提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諸如“小學的名字是什麽”“吃過什麽很貴的東西”(PS·就這個問題五條悟表示吃東西從來不看價格)。直到夏油傑無意中問出了一句:“為什麽失眠了?”

夏油傑自己是因為做噩夢夢見摯友的死而深夜驚醒的,還在驚醒之後分不清現實和夢境脆弱的抱住摯友求安慰……他自覺自己已經把能丢的人都丢光了,所以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純屬玩樂心态,類似于“你也來丢臉吧”。

可是五條悟聽到這個問題後居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悶悶地說:“換個問題。”

這個時候夏油傑還沒反應過來,以為五條悟是不好意思了,于是立刻拒絕:“不行,就要回答這個。”

“……因為我在想,即使是最強,也做不到拯救所有人。”

……

“啊?”夏油傑震驚了,第一反應是伸手去摸五條悟的額頭。

“老子會反轉術式了!怎麽可能發燒!”五條悟惡狠狠的躲開了。

“什麽……你剛才原來改了自稱了……”夏油傑又發現了一個新華點。

“哈?”好不容易說出口的剖白被這樣對待,五條悟惱羞成怒。“你是不是想打架?”

啊,要真生氣了。

夏油傑立刻轉移話題:“所以……悟為什麽會這樣想?”

“當然是因為老子一睜眼就發現你快死了!”五條悟氣得嚷嚷。“差點把老子吓死好不好?真是的,等老子找到那個人絕對要讓他好看……”

過了一會兒,他又不情願的補充道:“還有楓那個小鬼……一會兒不見的功夫就把自己搞得那麽狼狽……”

不過五條悟到底還是五條悟,情緒短暫的低落了一下子之後,他立刻為自己找到了解決方案:“先找到那個天與咒縛報仇,然後再去把家裏的爛橘子打一頓,就這樣決定了!”

夏油傑難得沒有抗拒五條悟簡單粗暴的處理辦法,反而贊同的點點頭:“找到那個天與咒縛之後,千萬要帶上我。還有……雖然我出入五條家不太方便,可是如果你需要的話,爛橘子那裏也不是不能幫忙。”

“當然,兩個都不可能少了你的。”五條悟把手往夏油傑肩膀上一搭,又露出了那種意氣風發的笑容。

然後五條悟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你犯規了!說好只回答一個問題的!老子剛才可是回答了兩個了!”

“那悟就問回來嘛。”

“不行,老子要問三個!”

“好嘛好嘛。”

于是五條悟正襟危坐,認真嚴肅地提出了他的第一個問題:“傑覺得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呢?”

夏油傑意外的答道:“悟不是已經計劃好了嗎?打人什麽的……”

“這是我的計劃啦!”五條悟揮揮手。“傑呢?想要幹什麽?”

“我的話……可能還是去收服更多咒靈吧?要變得更強才可以。”

夏油傑沉吟了一會兒,給出了這樣的答案。

“欸——只是這樣嗎?居然連一個打人的計劃都沒有?”

“因為那個天與咒縛已經被悟預定了嘛。實在要說的話,我應該會去查查那個盤星教。”

“普通人組成的教會,連詛咒師都是花錢雇傭的,沒有什麽東西可查吧。”

“話不能這麽說,他們畢竟能拿出那麽多錢,還能雇傭到這麽厲害的殺手,還是讓人有點在意。”

一提到那個殺手,五條悟就稍微能理解一些了,雖然還是有點不以為意,但他仍舊點點頭:“好,那老子也來幫你做這個。”

“最後一個問題。”五條悟豎起食指,做足了架勢之後問道:“你,感到愧疚嗎?”

這個問題放到之前是不可能出現的。五條悟把夏油傑視為摯友,将他視作與自己并肩等同的人,也因此對他托付了相當的信任。這種近乎軟弱的問題會被視作對摯友的不信任。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五條悟又想起了那間空教室。雖然起因兒戲、過程也一團亂麻,但是卻是“神子”第一次認識到,夏油傑與生下來就背負着“最強”光環的自己是不同的。

他在禦三家之外的普通社會中長大,并不是生下來就被理所當然的認定為最強的咒術師的,他會被誤解,被排擠,也理所當然會有“軟弱”的時候。

于是神子願意為了他的摯友而走入之前冷眼旁觀的塵世,向着他伸出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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