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韓虞追出去, 沉着臉将柳青辭一路拽到了停車場,她看向柳青辭,遏制住怒火問:“你有沒有覺得你最近情緒很多變?”

柳青辭臉色微變, 不着痕跡的嘆了口氣。

該來的總會來的。

這些天韓虞對她越來越冷淡了,她甚至都不願意再觸碰自己。她知道這人大概是厭煩她了。她那麽愛韓虞, 可是卻學不會和她相處。

或許,她們真的走不下去了。

今天一整天沒出太陽,灰暗的天空如同她們陰雨連綿的心, 彼此都壓抑到難以呼吸。

柳青辭不想在大街上吵架,抿抿唇, “等回家再說吧。”

韓虞觑了她一眼, 她不想再像之前那樣兩個人在家裏大眼瞪小眼的對峙, 太過安靜的氛圍讓她本能的有些恐懼。

她皺了皺眉,提議道:“我們去酒吧坐會兒吧。”

柳青辭沒說話,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了韓虞常去的酒吧,韓虞跟吧臺的小姑娘熟稔的打着招呼,“美女,還是老樣子。”

吧臺小妹沒見過柳青辭, 打趣道:“虞姐,又換女朋友了啊。這個姐姐好漂亮。”

柳青辭蹙眉, 忍着不爽,禮貌的點點頭。

韓虞笑了笑,随即轉身面色凝重的領着柳青辭坐到安靜的卡坐,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

酒上桌後,韓虞連喝了三滿杯, 柳青辭也喝了不少。

韓虞打破沉默,輕聲說:“柳青辭, 我們好好談談,可以嗎?”她定定的注視着對面的柳青辭,神情嚴肅。

柳青辭緊張的抿了抿唇,輕聲問:“你想聊什麽?”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之間存在一個致命的問題?”韓虞不由蜷起指尖,緊繃着嗓音。

柳青辭蹙起眉,盯着她,“什麽問題?”

韓虞牽起一抹自嘲的笑,言簡意赅:“你不信任我。”

柳青辭沉思許久,發現韓虞說的是對的。

就像書上說的:“人總是在接近幸福時倍感幸福,在幸福進行時卻患得患失。”

或許是因為自己暗戀韓虞的時間真的太久太久了,導致她們在一起之後,她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人在幸福時會突然變得膽怯,她每天都戰戰兢兢的,總擔心韓虞會離開自己。可往往太過在意,反而适得其反。

再加上韓虞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情史,她在潛意識裏就判定對方不會收心。即使她再聰明,再勇敢,她也不敢确定韓虞會不會真的喜歡上自己。

所以在相處中,她要緊緊的盯着韓虞心裏才會覺得踏實。每次吵架時,她也從來沒有真的相信過韓虞給自己的那些理由。

柳青辭沉默了有足足兩分鐘,擡眸看向韓虞,柔聲道:“我承認我的确不夠信任你。是我做的不好,我以後會盡量改。”

韓虞搖搖頭,苦笑了一下,又問她:“你知道什麽是愛情嗎?”

柳青辭一怔,眉梢一擡,“你知道?”

韓虞茫然的搖搖頭,垂下長睫,“我不知道,但是我猜真正愛一個人,是不會讓對方失去自我的。”

話音剛落,空氣凝固。

失去自我?她讓韓虞失去自我了嗎?

好像是這樣的,韓虞最近似乎一點都不快樂。她突然間想不起來韓虞有多久沒對着自己開懷大笑了。

都怪她把韓虞看得太重了,她将生活重心全部放在了這一個人身上。導致她們的愛情迅速降溫,失去了本該有的熱烈,變得冰冷且沉重。

她濃烈的愛意變成了枷鎖,綁住了花蝴蝶的翅膀,蝴蝶變得蔫蔫的,逐漸失去了對花園的向往。

柳青辭垂下眼簾,喝了一杯酒,打斷了韓虞的鋪墊,“別兜圈子了,有話直說吧。”

韓虞沉默兩秒,淺笑道:“柳青辭,你知道我和你戀愛的這段日子裏,我有種什麽感覺嗎?”

“嗯?”柳青辭揚了一下眉,示意她接着說。

韓虞神色有點難過,低聲說:“我感覺自己像是你的私有物,準确來說像一條脖子上帶着鎖鏈的狗,你有空了就拉我出去溜溜,沒空就讓我乖乖待在家裏等你,哪兒都不許去。”

柳青辭不可置信的撩起眼皮,目光受傷的望向她,“可我所有的空閑時間不也都用來陪你了嗎?我想每一天都能見到你,想時刻跟你在一起,想和你互相依靠,這也有錯嗎?”

頓了頓,她癟了癟嘴,“而且是你自己親口答應我的,說你願意以後去任何地方,做什麽都向我報備。我信了,原來是我錯了,你當時只是騙我的。”

韓虞滾了滾喉嚨,解釋道:“不是的,我沒有騙你。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完全打亂我的生活節奏。我是個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靈魂。我想有一些自己的空間和隐私。我想有自己的愛好。

世界開始下墜,連同柳青辭的心一起,她聲音冷而沉,“你覺得我擾亂了你的生活,難道你就沒有擾亂我的生活嗎?”

“我希望能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和你一起生活,而不是像提線木偶似的任由你擺布。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啊?”韓虞陡然拔高聲音,握着酒杯的手暴起青筋。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美女搖曳身姿的走過來和韓虞打招呼,發現她臉色陰沉後識趣的走開了。

柳青辭眸色一瞬冷了下來,默了默,嗤笑出聲,“你的愛好就是來這種地方喝酒,然後和各種各樣的女人撩騷?”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撩騷!”韓虞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聲音驟然拔高。

她以前的确喜歡和各種女人逢場作戲,但是自從她和柳青辭談戀愛之後,真的沒有再和任何人暧昧過。明明她已經很努力的改變自己了,為什麽對方就是看不到呢。

柳青辭反應過來自己态度不好,努力壓下火氣,勾唇一笑,“是嘛?那上次在酒會上那個女人問你是否單身時,你為什麽不正面回答?你明明知道人家對你有意思,在她加你微信時你為什麽不拒絕?”

韓虞聞言想起,當時那個女人問自己的時候柳青辭就在她身邊,她不太好意思讓柳青辭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了她,所以避而不答。

那種場合來的都是合作方,她加對方微信只是出于禮貌,而且她認為自己當着柳青辭的面加的對方好友,已經足夠坦蕩了。

後來,她私下跟對方說了自己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但是因為柳青辭會翻看她的手機,她就把聊天記錄給删了。

韓虞想解釋卻覺得空口無憑,況且自己現在說什麽柳青辭都認為她是在狡辯,她便沒說話。

她的沉默在柳青辭看來是默認,她聲音揚起,冷聲質問:“韓虞,你知道忠誠兩個字怎麽寫嗎?你知道狗最重要的品質是什麽嗎?你也好意思把自己形容成狗?”

韓虞喝了杯酒,無奈的笑了一下,“我知道,在你眼裏我連條狗都不如。”

柳青辭眸中閃過一絲懊惱,歉意道:“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我沒這麽想過。”

韓虞梗了梗喉嚨,低聲說:“我有時候在想你吃醋是因為喜歡我呢?還是因為你對我的獨占欲呢。”她停了一下,看着她,很認真的問:“柳青辭,你喜歡我嗎?”她握着酒杯的手倏然收緊,心裏很亂,很慌。

柳青辭看着她,不答反問:“你呢?”

韓虞收回視線,失望的搖了搖頭,她們還是無法溝通啊。柳青辭願意肆無忌憚的向她袒露□□的自己,卻從不曾願意與她交心。她們想要好好相愛很難,同頻更難。

忖度片刻後,她唇角勾起一抹苦笑,嘆息道:“你總是這樣,我問你問題時你總是不回答,先反問我。你高深莫測的讓我始終都看不透。”不等柳青辭回答,她又自嘲道:“你還記得我非讓你要我的那次嗎?”

柳青辭怔愣幾秒,輕輕嗯了一聲。

韓虞失去了與她對視的勇氣,偏頭看向窗外,“你當時找各種理由推辭,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想給我留有餘地,你怕我後悔。”

她緊繃着下颌,吞咽了一下,“你看你這個人多矛盾。有時候我覺得你似乎喜歡我,可你也只會在這方面表現的很尊重我。而更多的時候,我覺得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因為你從來就沒有信任過我,一絲一毫都沒有。”

柳青辭被她說中心裏的想法,咬咬牙,坦白道:“我承認我喜歡你。我的吃醋,我的計較,我的那些似有似無的奇怪和疏離,都是因為我喜歡你。因為太喜歡你,所以總害怕你的眼睛裏有別人的存在。我知道我心胸狹隘,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要她的全部,這不是人的本性麽。”她一股腦兒說了出來,語調有些急促。

韓虞有點心酸,鼻腔湧入一陣酸楚,喉嚨有些堵,她轉回頭看向柳青辭,鄭重道:“柳青辭,我也喜歡你,我本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但我卻對你動了心。”

韓虞沒說出口的是:我喜歡你,但是我們沒有辦法相愛了。她知道,這也是她最後一次心動了。

柳青辭眸光一亮,剛準備開口就聽到韓虞又說:“但是我不喜歡你喜歡我的方式,我不想要這種沒有隐私,沒有空間,讓人壓抑的感情。如果愛情都是如此,那我可能真的不适合談戀愛。如果要失去自我才能被愛,那我願意接受這萬家燈火沒有一盞為我而亮。”

柳青辭眼眸黯淡下去,眼尾紅了一片,心亂成一團。她手控制不住的顫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傾斜,酒水順着杯壁流向她的手腕,濕答答的,像她心底正溢出的鮮血。

她喜歡了那麽久的人,說她也喜歡自己。

可她知道,她留不住她了。

她的喜歡經年累月早已成為參天大樹,而韓虞的喜歡是一株破土而出的小樹苗。也許要再等上好幾個春天,等小樹苗長出繁茂的枝葉她們的手才會牽的更緊吧。

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眼裏盈滿霧氣,哽咽道:“對不起,是我做的不好,讓你覺得愛情不過如此。這是我第一次談戀愛,我沒有什麽經驗,我們重新開始,先別放棄,好不好?”

嘆息變成了雨,淋濕了她們的眼睛。

韓虞眸底泛着淚花,心疼的看着同樣紅着眼眶的女人。柳青辭這個人,天之驕女,才貌雙全。不該是現在這樣卑微,脆弱的模樣。

不論她愛上誰,都會被對方捧在心尖上加倍疼惜,她跟誰都會過得幸福,除了自己。

如果分離是拯救她們的唯一解藥,那就讓她來做這個負心人,反正她一直背負着渣女的罵名,再多一次也無傷大雅了。

韓虞垂着眸子,斂住悲傷情緒,“你沒有錯,只不過每個人對待感情的看法不同。怪我帶給你太多的不确定性,讓你沒有安全感。我能感受得到你對我的好,所以我才願意一次次去跟你解釋那些莫須有的事情。”

柳青辭與她對視兩秒,聲音慌亂道:“我以後不會再無故猜忌你了。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韓虞深深呼出一口氣,指尖攥得發白,目光委屈而複雜,“沒用的,我們回不去了。我沒辦法和你繼續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面對你。甚至現在我看到你,就會從心底産生一種本能的惶恐,我怕一言不合你就又會生氣,我又得絞盡腦汁的去向你證明自己的清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我只知道我們現在的狀态都很不好。”

柳青辭喉嚨發硬,預感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麽了。她突然生出一種逃避現實的沖動,她将自己陷在軟皮沙發座裏,輕輕阖上了眼皮。

風給她帶來一只她很喜歡的蝴蝶,卻在她快要觸摸到蝴蝶時,又吹走了她的蝴蝶。或許,那本就不是屬于她的蝴蝶。

韓虞同樣也沒再說話,她眉目中都是痛苦的掙紮和糾結。

在她猶豫之際,柳青辭睜開眼睛,咬着牙,故作平靜問韓虞:“所以呢,你是想…分手嗎?”

“我們先分開一下,冷靜冷靜吧。”韓虞避開她的視線,艱難的啓唇說出了這句話。

柳青辭嘆了口氣,又問了一遍:“你想好了嗎?”

韓虞點頭,說了個“嗯。”頓了頓,她又輕聲說:“我們真的不合适。”

柳青辭很早便發現了她們性格不合,想法上也存在着很大的分歧。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因此放棄對方。

柳青辭顫了顫眼睫,“所以在你心裏,合适比喜歡更重要,是嗎?”她緊抿着唇,唇被抿的發白,可還是溢出了一絲哭腔。

很久很久沒人說話。

韓虞望向虛空,沉着而清楚的說:“沒有信任的感情對彼此都是一種消耗,我們不要彼此傷害,別讓彼此精疲力盡。和你在一起的這些天我很開心,卻又經常想哭,我知道你也是相同的感受,你難道沒發現,這些天你變得都不像狐貍精了嗎?”

她打心底不願說出分手兩個字,因為她知道自己還貪戀柳青辭給的溫存。可是比起柳青辭因為她變得患得患失,比起自己因為柳青辭的不信任心神交瘁,縱使她有再不舍也只能選擇離開。

柳青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握着酒杯的指尖用力得發白,眼裏的光徹底暗了下去。

喜歡她用了4358天,卻只擁有了她43天。

暗戀果然是世界上最虧本的買賣。

居然真有人把暗戀,談的比熱戀還要長。

她盛大的暗戀宛如一場鬧劇。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韓虞,我真想永遠陪着她,可是永遠太遠,她也太遠了。

或許短暫,或許不甘,但是我愛她,所以舍不得她為難,我想她自由。

幾分鐘後,她啞聲說:“好。未來山高水闊,我就陪你走到這兒吧。”她語氣裏帶着一種沒能陪對方走完餘生的負罪感。

韓虞耷拉着眼皮,沒有說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整個人充滿讓人無法看透的沉默。

兩人相顧無言。

柳青辭聲音壓的更低,“你還記得在一起前,我說過的話吧?”

韓虞想起柳青辭在一起之前曾說過,如果三個月後自己還是不喜歡她,她就會徹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定定的看着柳青辭,“你…非要做的這麽決嗎?”她的聲音染上一絲的鼻音,目光終于流露出幾分哀求。

柳青辭故作灑脫的笑了笑,“我沒有與前任做朋友的興趣。”她顫着指尖,摩挲着自己手裏的酒杯,心碎了又碎,難過到了極致。

她說這句話順暢的像是練習過無數遍。

可她還在忍不住的抱有一絲希望,她想再賭一把,韓虞會不會為她回頭。

她希望韓虞可以像以前一樣,沒心沒肺的笑着跟自己求和,向她服軟,或者撒嬌,耍無賴着說她不同意她們老死不相往來。

她垂下長睫,在心底祈禱了千千萬萬遍,不要順我的意,不要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韓虞沉默半晌,眼睫顫了顫,“好,我知道了。”她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喉嚨,呼吸變得困難,眼眶也變得酸澀。

韓虞的回答讓柳青辭徹底慌了神,她紅着眼眶,清了清嗓子,“那…祝你分手快樂。”

韓虞說不出分手,也裝不出來快樂,她緊抿着唇,垂下頭,不言不語。

柳青辭望向杯裏的酒,黯然神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所有的情緒平靜下來之後,柳青辭意識到了一件事,就是她還是想和韓虞在一起,她沒有辦法放棄這個占據了她小半人生的人。

如果韓虞說不喜歡她,那也就算了。可偏偏她說了喜歡自己,這讓她怎麽能放得下。她只好再次将命運的線交到對方手中。

暗啞的聲音劃破死寂,“韓虞,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不想就這樣失去你。我放你一段自由,如果…你還願意喜歡我,我們就重逢,可以嗎?”

她屏住呼吸,用帶着懇求的目光看向對面的女人,生怕對方會拒絕自己。

“我會考慮的。”好幾秒後,空氣裏響起韓虞的聲音,裏面有克制不住的哽咽,“狐貍精,你要好好的,愛人先愛己,以後不管你有多喜歡一個人,都不要因此失去自我。”

柳青辭稍松了口氣,點點頭。

半晌,她站起身,忍着心碎最後叮囑了韓虞一遍,“以後少喝點酒,傷身體。照顧好自己。”

韓虞的心随着她的站起,空了一大半,她忍住喉間湧起的一陣陣刺痛,“知道了。”

她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可因為泛紅的眼睛和花了的眼妝,揚起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柳青辭在原地站了兩秒,轉過身,提起沉重的腳一步一步往外走。

韓虞咬着唇,目送她離開,她感覺像是有什麽要從她的生命裏消失,她嚯然站起身,還沒邁出一步,又頹然的坐了下去。

為什麽喜歡一個人,心會這麽疼呢?

愛情一點都不美好,全是遺憾與眼淚。

她徹底哭了出來,哭的很安靜,眼淚大顆大顆的往外落,她擡手飛快地擦拭,可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越擦越多。

柳青辭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她突然有點恍惚,她們真就這樣和平分手了?

韓虞還會回頭嗎?

她走累了,蹲在牆角,埋下頭想號啕大哭一場,卻發現自己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這晚,兩人誰也沒有回她們的家。

翌日一早,韓虞就給沈知夏發了一封郵件請了長假。韓虞也是公司股東,她執意想走誰也攔不住。

機場。她給沈知夏微信上發了一句,“歸期不定,珍重,勿念。”便關機離開京北去旅游療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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