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他變了不少,丁暴雨想。

暗中觀察白學柔的這一兩周,丁暴雨時不時有種實在恍若隔世的感受。白學柔的容貌總體未變,許多許多的小習慣未變,可是脾氣翻天覆地,作息變得更不規律了,身體似乎變弱了一些,連名字也改了。

好在化成灰他也會認得。

他們兩個人第一次對話的時候,白學柔還不叫白學柔,白學柔以前的姓名是駱有神,說是父母就這麽給取的,“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的有神,哪知道他沒有闖蕩學術圈,成了雇傭兵圈子裏鼎鼎大名的一個亡命徒。

丁暴雨十八歲那年跟他受雇進同一支隊伍,去索馬裏辦事,不是因為與他來自同一處故鄉才多看他幾眼,是因為聽說此人事跡作風太久了,惟獨沒想到他長相不剛硬,太瑰麗,安靜狀态下不看身高,簡直雌雄莫辨。

那年白學柔也才二十五。

于是在海上船上天空底下相互自我介紹時,丁暴雨随口玩笑地叫他:“洛神?”說完自己也有點懊悔,覺得自己今天口吻很輕浮。當時白學柔瞥他一眼,倒是沒有幹脆發火,白學柔從來不至于一點就着。

白學柔單是用槍口拍了拍他的側臉,十分平靜地說:“給我看看你這麽嚣張的底氣,拿這把槍給我證明一下你的槍法,或者看我拿這把槍幫你領殘疾證。”

丁暴雨認錯,沒有反駁,沉默地接過了槍。他開槍射擊船上靶子時,白學柔就眯着雙眼站在他旁邊,忽然間在他即将開槍的瞬間又摸出一把手槍,飛速關保險對準了他的頸動脈,丁暴雨下意識眼神一移,手卻已來不及不開槍,到底是體臂穩定,這一槍還是精确命中了。

白學柔沒有開槍。

白學柔的臉色顯得滿意了,豈止是滿意,白學柔單手搭住他的肩膀,語氣親切起來,注視他的目光像在數錢,對他說:“你多大了?小男孩,真沉得住氣。”

丁暴雨只是挑挑眉反問:“十八歲。現在有資格叫你洛神了嗎?Easy,其他人也不見得聽得懂。”

白學柔嗤笑一聲說:“這個年紀法律上還不一定能飲酒呢。但是我是個傭兵,有錢能使我推磨,如果你真的很想叫,花點錢就是了。”

絕對是鬼迷心竅,丁暴雨同意了花錢購買口頭調戲白學柔的權利,僅限于口頭,價格還不低。

……

然而。

就是那個一星期能拼四單跨三國行動、一個下午能剿大半船海盜、靠射擊水準交朋友的老傭兵現如今洗心革面了。這趟一重逢,丁暴雨發現白學柔變成了一個基地醫生,一日三餐小口小口吃飯,說話溫溫柔柔,笑眼春風面。

……這還挺震撼人心的。

丁暴雨打算積極适應,接受這個男人的任何樣子。

雖然這冰的暖的剛的柔的各種樣子看來都與他暫時無關了。白學柔有了新男朋友。

當初他們在德州同居,有一回行動未同步,那天白學柔帶傷回家,丁暴雨正坐在客廳看電視,忙檢查過他的傷勢後,無言一陣子,忍不住提議:“洛神,我們結婚吧,有好幾個國家都能讓我們結婚了。”

白學柔可能猶豫了一下。

白學柔叼着煙,撕裂了一瓣橘子喂他,問:“嗯?這兩件事有什麽關系呢?像我們倆這路人,颠沛流離的,結了婚就會改變嗎?我能給你家的感覺嗎?我給不了。”

不過,丁暴雨堅持說:“你能。”他就笑笑點頭答應了,看不透真正念頭。其實丁暴雨還想追問:“我一點點家的感覺也沒給你嗎?”撞上白學柔傷口一痛,忘記問下去了。

反正,他們領了證,至今還沒離婚。當然丁暴雨能夠諒解,白學柔認為他死了,丁遠見同樣認為他死了,即使是失蹤這樣久,白學柔都有權自由了,要是白學柔沒有自由開始新生活,毫不務實,他反而會心疼死。

幾經考慮,在照片事件的三天以後,丁暴雨悄悄地敲了親生弟弟丁遠見的房門。對白學柔,他不是不想重聚敘舊,是時過境遷,已不能再去打擾,送照片這一時沖動的做法,他已經努力按捺勸自己不再做了。

因此與震驚驚喜的弟弟見面落腳後,丁暴雨特地囑咐:“噓,不要告訴你嫂子我住到你這裏了,他知道我回來了,這就夠了,今後要是他問起,大不了你就告訴他我來過又走了吧。”

偶爾也會再朝丁遠見感慨兩句:“他愛過我就夠了,說真的,五年了,他還吃我做的飯,一點警惕心也沒有。小笨蛋戀愛腦。”

丁遠見特別聽話,連連贊同:“對對,嫂子非常戀愛腦。”

丁遠見只是把心底裏的下一句話按下沒說。

——哥,你才是戀愛腦吧?

·

暴雨夜後,雨停天晴,傍晚下了班,沈慎今來白學柔家探病。

沈慎今是白學柔現在的男友,基地裏的高階異能者,年輕,有為,打扮得很潇灑。雙方暫沒進展到同居那一步。

“你怎麽生病了?”沈慎今慰問,“又開窗戶貪涼了吧?”

白學柔的異能對自己沒效果,此刻燒依然沒退全,聽見他的猜測,懶洋洋岔開話題說:“聊點別的吧。”

沈慎今便幫他倒了杯熱水,漫不經心地說起:“最近基地來了幾個傭兵。”

白學柔眼光一跳道:“傭兵?”

沈慎今說:“嗯,末世的傭兵,他們自稱是跑在路上,不固定基地,到處去廢棄沒人敢去了的地區沖過喪屍堆搶回城市物資,再挨個基地兜售的組織。這幾年不像第一年了,食物水源稍微穩定下來,更多機械和材料的需求在上升,太多材料卻遺留在城市那邊了,傭兵團體很少見,有點用處。”

白學柔說:“怪危險的。”

沈慎今盡管起了這個話題的頭,主要是當成一件奇聞随便和他聊聊,反倒是對待這個話題更心不在焉的那一方。停頓幾秒,沈慎今暗暗掃了一眼白學柔今晚病恹恹泛紅的面色,又遲疑幾秒,終于伸出手一攬他的肩線,朝他的嘴唇印了一印,接着柔和地說:“學哥,我有個朋友病了。”

白學柔不躲不動地讓他吻了這一口。通常,他說的朋友,也未必是朋友,大多數是有用的有點地位可言的“朋友”。

沈慎今比較有野心。

白學柔問:“哪個?什麽病?”

沈慎今說:“唐練,他上年紀了,昨天開始關節特別疼。”

白學柔說:“關節疼也找我?雨都停了。是誰來着?”

沈慎今定着睛提醒他:“就管資源部門那個唐浩染他爸。”

白學柔想一想答應:“好吧,人老了難熬,我加件衣服跟你過去看看。”

沈慎今馬上微笑了笑,講:“行,行,不着急,你慢慢穿。”

站起身穿外套的時候,白學柔不留意一側身瞥見了自己昨夜翻出來把玩察看的翅膀小狗鑰匙扣,陡然發現小狗壞了。

也沒人多碰過,也沒不小心摔過,小狗一邊銀閃閃的翅膀就斷掉,脫離身體了。

大約是年頭太久了,小玩偶的壽命到了。買來也有七年了。

白學柔皺皺眉,心情變得徹底惡劣起來,立即不得不咳嗽了幾聲。

這會沈慎今又像是很懂得照顧人了,連忙端起熱水杯遞給他,說道:“你快喝點水,吃藥了嗎?”

白學柔從翅膀小狗鑰匙扣上移開目光,推開水杯,只淡淡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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