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來
阮央閉上眼,壓下心中對寧钰謙的恐懼。
她的聲音平靜,不含絲毫慌亂:“我們出去吧。”
小核桃點點頭,心裏卻還是忐忑着那個周将軍究竟會不會如約幫自家小姐。
阮央從水中起身,水珠順着她的身體滑落,在暗色燈光下顯得晶瑩透亮,這個身體,美麗的不成樣子。
這一年,阮央才十七歲。
她上學早,上大學的時候,也比同級的女生小了一歲。
可是發育的很好,該有的地方,半點都不少。
她穿上一旁的衣裳,對着小核桃笑了笑。
阮央想着就當是緩解一下自己的壓力:“小核桃,祝我好運吧。”
祝我不會成為寧钰謙的身下人。
小核桃也對着阮央笑:“娘娘一定會得償所願的。”
她指的願,是成為皇後。
阮央眼眸微微彎起,勾出魅人的弧度,眼尾的紅色朱砂痣妖豔。
小核桃被這樣的美景眩暈了眼,忘記了教導阮央如何伺候陛下。
阮央出殿門的時候,一頂有些過于奢華的轎子停在宮門口。
她第一次,仰起頭看着這個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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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口挂着精巧的宮燈,整整一排,遠遠看去連成了一條長線。
牌匾上寫着碧荷宮三個字。
阮央勾起唇,無聲笑了。
她不會死在這裏的。
這座宮殿,也別想困着她。
阮央擡步上轎,小核桃小心的扶着她。
她身上穿着一身正紅色的衣裳,整個人顯得妩媚妖豔。
一張小巧臉上,畫着淡淡的妝容,卻是入了骨子裏的魅惑。
碧荷宮離乾元殿不算遠,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
在轎攆的後面,有個打扮精致的女子冷眼看着這一切,随後哼了一聲。
容妃甩掉手中的帕子,憤憤握緊拳。
昨夜是阮央,今夜還是她。
寧钰謙寵她的謠言難道都是真的嗎?
她掩了掩唇,扶着身邊小宮女的手,回了長秋宮。
轎攆在乾元殿前平穩落下,阮央平靜的下去。
門前守着的小公公于安,見阮央來了連忙迎上來,彎着腰笑眯眯的送阮央進了殿。
這時候天色已經沉了下來,月亮探出頭挂在天上,有點暗暗的月光照在地上。
于安送她進來後自己就出去了。
阮央順着宮殿裏的石子路,一步一步的走着。
心下盤算着從周府到皇宮究竟要多長的時間。
殿裏面出乎意料的黑。
沒有點燈,她借着不明亮的月光看清着眼前的路面。
小心翼翼的走着。
半晌,眼前的景象讓她生生停住了腳步。
寧钰謙一身黑色長衫,閑閑的坐在石登上,他面前的桌面上擺着一壺酒,兩個小巧的陶瓷酒杯。
聽見腳步聲,他擡起頭,深邃的眼睛看向了阮央。
缥缈月光下,眼前的女子美得驚心。
那雙桃花眼裏有細碎的光,血色長裙襯得整個人勾人之至。
她怯生生看着他,恭敬地行了個禮。
聲音輕輕的喊他陛下。
寧钰謙的手撫着酒杯,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目光。
她的聲音很軟,軟綿綿的,像是沒什麽脾氣。
說起情話來,卻總讓他反感。
假的不行,半點甜蜜感都沒有。
寧钰謙的手握着酒壺邊緣,目光落在阮央身上,聲音有些虛無:“阮妃起來吧,陪朕喝一杯。”
阮央擡起頭,詫異地看着他,忽然不明白寧钰謙的意思。
寧钰謙在她的眼神下忽然煩躁起來,聲音卻半點都聽不出來:“愣着幹嘛?”
阮央反應過來,盡量緩慢的走到寧钰謙身邊,順手就想接過他手裏的酒壺。
寧钰謙像是輕聲笑了笑,聲音很輕,很快就消失在這夏夜裏。
他說出來的話像是調戲一般的不正經:“誰讓你倒酒了?朕讓你喝。”
阮央聽到他聲音,下意識的抖了抖手,垂下頭恭敬地在對面坐下。
瓷白的小手握着陶瓷酒杯,遞到寧钰謙面前,聲音乖巧:“陛下。”
寧钰謙的表情在此刻有些模糊,大半張臉隐在陰影裏,月光很暗淡,阮央只看見他唇邊不知什麽時候勾起的弧度。
很淺很淺。
她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
阮央繼續放軟聲音,忐忑等着周染浩來救她于水火之中。
要麽,主動讓寧钰謙讨厭她,放了她。
要麽就等着周染浩。
阮央此時只有這兩個選擇。
然而第一個選擇,她死也不敢想。
真讓寧钰謙厭惡了,她也只有死這一條路。
石桌旁種着不知名的花,看起來很名貴,月夜下美得不真切。
四周都很安靜,她對面的寧钰謙,忽然平靜的不成樣子。
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的寧靜。
水聲潺潺,有些渾濁的酒液在月下顯得清澈,酒一點點的倒滿了她手裏的酒杯。
阮央剛想收回手,将酒喝下去。
她沒喝過酒,也看不出寧钰謙給她的究竟是什麽樣的酒。
只是覺得,她喝了,寧钰謙就能不生氣。
寧钰謙不生氣。就不會殺她。
寧钰謙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他聲音很低,帶着懶散,阮央要集中精神才聽得清:“央兒,你猜周染浩還得花多久才能到呀?”
阮央的手一僵。
只覺得手背上傳來的溫度滾燙灼熱,像是要把她整個手掌都灼穿。
她下意識的瞪大眼看向寧钰謙。
聲音顫顫:“陛,陛下……臣妾沒有……”
寧钰謙忽然輕笑,笑聲在寂靜的夜裏有些詭異,讓阮央心慌。
他的手順着阮央細白的肌膚一下一下的撫摸,愉悅的感受着手下傳來的陣陣輕顫。
“央兒,你那些小九九,朕早就摸清楚了。”寧钰謙看着她,眼眸漆黑,深不見底,臉上的笑有些陰森。
變态!
阮央在心裏罵他。
逼她就這麽好玩兒?
她眼睛一瞬間變得有些濕了,看着寧钰謙的目光幾乎壓不住心裏的怒火。
寧钰謙的聲音更懶,手嫌惡似的将阮央松開:“原來央兒,給我準備的是這樣的禮物呀。”
阮央手中的酒撒了一半。
寧钰謙勾起指尖,指了指她手中的酒杯。
阮央緊緊咬着牙,憤憤地瞪着他。
手卻顫抖的遞到了唇邊,将那杯酒飲了下去。
那酒很辣,她下意識的咳嗽了起來。
眼角挂着水珠,眼尾那顆朱砂痣,明豔妖嬈。
桃花眼眸卻皺了起來,直直的看着寧钰謙。
寧钰謙唇邊笑意更深。
他擡起手,又給她倒上一杯:“央兒倒還很聽話。”
阮央拼命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提醒着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又一杯酒下肚。
阮央這一次甚至都快吐出來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酒是這種味道。
讓人難受得緊,只想吐出來,喉嚨辣辣的,比吃完紅油火鍋還要難受。
她意識有些模糊,只能看着眼前的寧钰謙拍着手掌,輕輕念:“一、二、三。倒!”
阮央随着他的話音落地,直直的趴在了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寧钰謙嘆了口氣,把玩着手中小巧的酒杯。
酒中下了藥,他原本就沒想着要讓她侍寝。
卻忽然想起阮央手上那種讓人難以抑制的觸感,目光沉了下去。
宮殿門被人推開,寧钰謙伸手喚來小太監,進了正殿。
這一處偏僻,若非于安引着,阮央怎麽都不可能找得到。
周染浩來的時候,腰上的佩劍早已被人奪下。
乾元殿裏燈火大亮,寧钰謙端坐在書房處理着折子。
周染浩的腳步有一瞬間的猶豫。
看着紙窗映出的身影,寧钰謙放下手中毛筆,聲音沉沉:“周小将軍,進來吧。”
周染浩渾身一震,邁着有些怔楞的步伐進了書房。
寧钰謙看着他笑。
聲音溫和似三月春風,難言的暢快:“坐呀,周小将軍。”
周染浩坐下,環顧着四周,怎麽也沒看見阮央。
寧钰謙的臉在黃色燈火下有種難言的柔和,他看着周染浩,忽然勾起唇角:“周染浩,我們談談。”
身邊的太監識趣地退了下去。
書房門被人關上,裏面的人說了些什麽,外面的人再難聽清。
“陛下想談什麽?”周染浩有些譏諷,對上身前人沉靜的黑眸,緩緩問出聲。
寧钰謙偏過頭,唇邊勾起與他極不相符的溫雅笑意,“做個交易。”
說着,拿起手中折子,漫不經心的翻閱起來。
周染浩在他刻意的震懾下有些沉不住氣:“什麽交易?”
此刻的寧钰謙周身的氣場強大到令人難以忽視,周染浩忍不住打量他。
腦中卻浮現出那個不言不語的十二殿下來。
“阮央。”寧钰謙動作未停,聲音短促簡潔。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他自然知道,阮央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甚至超過了家國大義。
所以他在登基第一天,就冊封了阮央。
将周染浩的軟肋緊緊拿捏在手上。
周家手握朝堂重兵,寧钰謙目前沒有這樣的底氣,明裏和周家對着幹。
更不必說周廣那戰神.的名號。
在百姓心中那就是國之根基一樣的存在。
寧钰謙初登帝位,自然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你想怎樣?”
周染浩的聲音已經有些着急。
寧钰謙勾唇,無聲看着面前晃動的火苗。
匹夫之勇。
連這樣的氣都承受不了。
周染浩果然,是個懦夫。
“我保她在宮中平安。”寧钰謙擡起頭,看着曾經的伴讀:“當然,我也不會碰她。”
“那你想?”周染浩皺眉,不明白寧钰謙的意思。
“在帝位穩固之後,你放一半兵權,我把她還給你,怎樣?”
寧钰謙目光懶懶的掃過他的臉,心下卻知道眼前的人一定會答應。
“好。”沒過多久,周染浩的聲音響起,他眼裏忽然蹦出了光。
寧钰謙勾起一抹笑,語帶無奈:“染浩,你要知道,就算朕不冊封她,以阮夫人的性子,也絕不會将她嫁給你。”
這一個稱呼,像是将兩人帶回了年少時最美好的時光。
那時寧钰謙只是不受寵的十二皇子。
周染浩是胸無大志的周小将軍。
周染浩嫌惡的擺着手:“陛下還是叫臣周卿家吧,這樣的稱呼,臣受不起。”
寧钰謙笑的愈發溫和,眼底卻寒了起來。
周家忠君。
只會認定由孝帝親自指認的繼承人來統治這天下。
寧钰謙眼神暗下去,忽然拿出圍棋盒子,擺在了桌上。
聲音平靜的聽不出絲毫情緒:“小将軍陪朕下局棋如何?你若贏了,邊疆的排兵布陣,便聽你的。”
周染浩眼神亮了起來,“當真?”
寧钰謙無聲點頭,目光深遠的落在眼前俊朗青年的臉上。
燭火燃了又滅,滅了又被點起。
昏黃燭光下,一人執白子,一人執黑子,下了一夜的棋。
書房內之只有棋子啪嗒錯落聲響起。
夜半的時候,寧钰謙朝身邊的人使了個手勢,那人識趣地出了門。
去寝殿拿了一件寧钰謙的披風,搭在了阮央身上。
石桌上趴着的女子,自寧钰謙走後,連趴着的動作也沒有變過絲毫。
安靜乖巧的讓人心疼。
那小太監将披風的帶子系的很緊,最後收拾好桌子上的狼藉,離開了。
燭火燃盡,小太監昏昏欲睡的貼在牆上。
寧钰謙不動聲色的落下最後一子:“周小将軍,你輸了。”
周染浩無所謂的笑笑,開朗的模樣十幾年都不曾變過。
“臣還得去軍營練操,先行一步,還望陛下……”他起身拱手,聲音頓了頓,有些傷感:“還望陛下好好待她,不要委屈了她。”
寧钰謙面無表情的點頭。
經過一夜,他又變回了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十二皇子。
周染浩轉身離開。
書房門被關上,室內的光線黯淡了一些。
寧钰謙忽然緩緩笑開,推開房門朝昨夜的石桌走去。
瘦弱纖細的女子身上披着他黑色的披風,紅色下擺的裙角若隐若現。
石桌邊的花綻放,缤紛多彩的圍在她身邊。
她的小臉隐在披風裏,只露出一點點,看起來脆弱而美好。
寧钰謙的步子頓了頓,忽然伸出手将她打橫抱了起來。
阮央很輕,沒什麽重量。
他下意識地攬緊了她的腰。
腰很細,單手圍住,還剩很大的空間。
寧钰謙朝她看了過去。
一雙小小的,穿着繡鞋的腳,就這樣直直的暴露在了他面前。
鞋面上繡着牡丹花。
寧钰謙吸了吸空氣中的清香,忽然想,這樣的一個人,跳起舞來,一定會好看的不像話。
阮央的呼吸很淺,寧钰謙将她放在床榻上,心念一動,自己也躺了上去。
手臂不由自主一般,攬住了她的腰。
腰肢細軟,像是要在手裏化開。
她臉頰上有睡痕,看起來狼狽而可愛。
寧钰謙忽然就不想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