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匕首...
寧钰謙的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只是最終仍舊是垂下眼,看着手中的烏黑長笛,緩緩吹着。
夜間微風拂來,他的長發随風擺動,頗有幾分月下谪仙的味道,清冷而孤寂。
阮央踩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後退,與寧钰謙拉開一段距離。
他站在原地,像是全然沒有瞧見,仍舊是自顧自地吹着笛子。
阮央舒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秒,她犯起了難——她忘了這支舞要怎麽跳了,只依稀記得收尾的幾個動作。
她側首小心翼翼的看了寧钰謙一眼,随後果斷的省了幾個步驟,直接跳完了。
寧钰謙擡起眼眸,眼神有些炙熱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長久,沒有挪動分毫。
阮央打着馬虎眼,聲音和着輕輕笛音,聽起來清脆婉轉:“陛下,臣妾已經跳完了。”
笛聲戛然而止。
寧钰謙收回長笛,點了點頭,像是在說:然後?
沒了笛聲夜裏便顯得有些清寂,阮央下意識的抖了抖,又往身後退了幾步。寧钰謙抿着唇不說話的樣子,是真的有幾分吓人。
她小心斟酌了一下,緩慢開口:“臣妾早聽聞陛下您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是個一諾千金的君子。”
寧钰謙沉默着,像是在出神,聽到她的阿谀奉承之後,也難得的沒有發脾氣,而是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臣妾願意為您跳這一支舞,但是陛下,您答應了臣妾的事——”阮央頓了頓,振振有詞:“您可不能反悔。”
寧钰謙默默點了點頭,神色間莫名有幾分乖順,聲音低低的,像一壺藏于時光深處的老酒:“不會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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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央被吓的怔住了。
她表情呆滞的幹笑兩聲,“那臣妾就多謝您了……”
寧钰謙這個樣子——簡直像要吃人!!
他忽然拍了拍衣擺,席地坐了下來,像是毫不在意地面上的灰塵會弄髒他不染纖塵的衣裳。
阮央驚懼的捂着自己的胸口,試探性的說:“陛下,時候不早了,臣妾待在這裏,會污了您的名聲。”
寧钰謙偏頭看她沒應,只是緩聲道:“你也坐。”
他這個樣子……太不正常了。阮央遲疑了一會兒,在寧钰謙堪稱冰冷的目光下,坐的離他遠遠的。
她身上的舞衣沾了一點汗珠,舞衣本就輕薄,濕了之後更是将人勾的愈發明顯。
寧钰謙看着她的胸口,極緩極慢的吞咽了一下,随後繼續認真看着她。
阮央默默看着天上的月亮,無視着身邊這個偶爾腦子抽風、神經不正常的寧钰謙。
更難搞的是這人性格還那麽古怪,阮央越想越覺得頭疼,更是下了一個主意,回去之後就說自己病了,等蘇碧槐成了寵妃之後自己再出來。
“可曾喜歡過什麽人?”寧钰謙忽然問。
阮央沒好氣兒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圓圓的,白白的,比寧钰謙好看多了。
“臣妾哪兒有您那閑工夫,臣妾忙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哪有心思去想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想了想,阮央決定實話實說:“其實臣妾一直都不喜歡周将軍的。也沒喜歡過……”
話一出口,阮央才發覺自己說錯話了。
她想說的是,我也沒喜歡過你。
可是……她要讨好這個男主的呀!!
“淮安王嗎?”寧钰謙的聲音裏噙了點笑意,似是愉悅。
阮央忙不咧跌的點頭:“是是是!陛下您說什麽都是對的!”
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這副樣子有多狗腿,寧钰謙卻勾唇笑了,良久之後,才輕聲問:“你覺得,我如何?”
阮央下意識的就說:“陛下您是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了,英明神武,威武不凡,英俊潇灑,舉手投足都散發着成功人士的魅力。你好的不能再好了。”
寧钰謙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随後搖了搖頭。
而阮央卻覺得……現在的寧钰謙,沒什麽攻擊性。
身上的氣質都是溫柔的。她眨了眨眼,盡量驅散這種無厘頭的想法。
誰都可能是溫和的。這個變态男主卻不可能。
寧钰謙撐起身,坐到她身邊,聲音柔的讓阮央心底發顫:“央兒,朕想聽你說實話。”
“臣妾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話。”阮央正兒八經的板起臉,裝的無比認真。
對于寧钰謙這種變态,是不能以常理來推斷的。
阮央其實一直搞不懂他忽近忽遠的态度。當然,也并不想懂。
“你……喜歡我嗎?”
阮央清晰的聽到寧钰謙咽口水的聲音。
他坐在她身邊,手輕輕的捂着自己狂跳不已的胸口,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瘆人,陰慘慘的,活像是誰得罪了他。
阮央歪了歪頭,忽而想起寧钰謙提劍問她:愛朕嗎?
還沒等她說話,寧钰謙就一劍殺了她。
她麻利的站起身,站在寧钰謙面前,手快速的搜撿着他身上的東西。寧钰謙有些呆愣,像是全然沒有反應過來的樣子。
阮央的手滑到他袖口的時候,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她沒有片刻遲疑的拿了出來。
是一把黑色的短匕。
阮央的身體僵住了。
寧钰謙眨着眼,忽略着她靠近的時候猛然加快的心跳,那種狂熱像是要從血液裏迸發出來,将他整個人灼燒的片甲不留。
他起身,看着驚惶的阮央,手握成拳,緊緊貼在身側,聲音冷淡,聽不出情緒:“你喜歡我嗎?”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阮央,像是下一刻,就能為她披荊斬棘,為她俯首稱臣。
同時,也能毫不留情的殺了眼前的人。
阮央的手卻顫抖的拿着匕首,她試探性的抽出來一點,鋒利的匕首身在月夜下泛着冷青色的光,刺傷了她的眼。
極度的恐懼之後,是極度的冷靜。
她已經死過一次了,被眼前的男主殺的。
——她絕對不能再死一次。
再來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運氣撿回這條命。
阮央鎮定的将匕首握在手裏,指尖卻在發顫。這十七年來,她連廚房都很少進,更別提拿刀。
父母将她寵的無微不至,放在心尖上疼,她從來獨自沒有面對過這樣的場景。
寧钰謙眼裏的神情忽然冷了下來,他語調涼薄:“果然是……不喜歡。”
阮央擡起頭,仰視着他:“寧钰謙。”
寧钰謙像是吃了什麽鎮靜藥一樣,居然十分平靜的應了一聲“嗯。”
阮央悄悄的将匕首尖對準他,想着待會怎麽才能以最準确的姿勢威脅到寧钰謙,借此躲過一劫。
誠然,她的确——沒膽子殺人。不論她對寧钰謙有多讨厭,有多厭惡,但從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許她做出違背自己良知的事情。
“是……喜歡嗎?”寧钰謙輕聲問,甚至有些結巴,尾音卻悄悄上揚,像是有藏不住的喜悅與期待。
阮央鎮定的清了清嗓子,看他這副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腦中的某根線卻忽然明朗了起來。
她彎起眼睛,笑得堪稱溫柔,只是眼神卻是冷的:“寧钰謙,你是不是喜歡阮央?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喜歡到得不到,就想要毀滅掉的那種喪心病狂的喜歡?”
寧钰謙瞳孔瞬時放大,眼中有沒來得及掩去的無措,只是阮央卻聽到了什麽東西一下一下的跳動。
在這寂靜的夜裏,聽得格外清晰。
一下一下的,強勁有力。就連寧钰謙的臉頰,都染上淺淺的緋色。
他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無錯的樣子,像個三兩歲孩童。
阮央做出沉思的樣子,“啧啧”了兩聲,随後輕笑着問:“寧钰謙,我還聽說——你曾經畫了好多阮央的畫像,而且以前跟着你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寧钰謙的指尖動了動,眼裏的水澤一下子漫了上來,襯着一雙清冷的鳳眸,看起來很是乖巧,甚至隐隐有幾分癫狂。
阮央又點了點頭,無奈的長嘆着氣。
“那你以前是不是還脫過我襪子?就是那次,你喪心病狂的給我下藥,害得我毫無知覺的睡過去的那次。哦……再加一次,你僞裝成喝醉了的樣子,跑來碧荷宮耍流/氓的那次,我襪子也不見了。”
阮央頓了頓,唇邊挂着淺笑,慢慢的湊近了寧钰謙:“你是不是很喜歡阮央的東西?喜歡到了想要收集起來的地步?”
畢竟,脫一個姑娘家的衣裳不太禮貌,但是吧……脫個襪子簡直是輕而易舉。
寧钰謙抿起唇,眼底明明白白的寫着“你欺負我”。
此刻的寧钰謙,看起來簡直就是個善良的白癡。
那些故作的僞裝,像是随着阮央的話,一點一點的消失無蹤。
他顫抖着擡起手,想說些什麽,下一秒,阮央閃到他身後,匕首直直的對着他身下的某個地方,他聽到了阮央甜糯糯的聲音。
阮央說:“寧钰謙,你再動我就閹/了你。”
阮央又說:“不過像你這種變态,閹了還挺可惜的。”
寧钰謙沒動,沉默着看着她,臉上有淡淡的受傷。
他眨了眨眼,眼角甚至濕了一點,只是聲音卻低沉動聽:“嗯。”
阮央無語的聽着這句話,皺了皺眉:“死變态,只要一想到像你這種人,我就覺得惡心。”
反正她現在握着寧钰謙的“命根”,可以說是這個人任由她拿捏。她那些厭惡,就再難以掩藏,只恨不得說個痛快才好。
寧钰謙身體像是僵了一瞬,然後扭過頭問:“為什麽?”
阮央不想和他廢話,張嘴就說:“寧钰謙,你放我走,放我離開皇宮,如果你答應我,我保證絕對不會傷你。”想了想,阮央又加了一句:“當然,你的小兄弟也會好好的。”
他方才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乖巧像是全部不見了,阮央只覺得手腕一疼,手中的匕首“嘭”的一聲落在了地面上。
匕首與方磚碰撞的聲音格外清脆。
像是在嘲諷着阮央,嘲諷她方才多麽無知,竟想着去威脅寧钰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