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舞...
阮央垂下眼,看着寧钰謙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他的袖口繡着翻滾祥雲的樣式,黑色的衣裳看起來有些沉悶。
她轉了轉眼眸,拖長了聲音:“你想看——”
寧钰謙以為她在問他,點了點頭。
他嘴唇抿得很緊,有種冷硬的感覺,看着阮央的目光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從眼底深處,有種近乎偏執的光芒。
阮央慢慢悠悠的晃了晃頭,半晌,唇邊勾起一抹笑,語帶嘲諷:“您想看,臣妾就得跳嗎?嗯哼?”
寧钰謙折辱她的次數太多了,時間久了阮央在心底默默将這人歸成了惡人這類,但又不得不壓抑着自己,對這人虛與委蛇。
寧钰謙松開她的手,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宮門口,跟在阮央身邊的那幾個女子正好奇的盯着他們這一處。
他胸有成竹的擡起頭,聲音輕飄飄的:“朕可以幫你辦太後的壽宴。”
言下之意是——只要阮央答應他。
阮央有些遲疑,手往袖子裏縮了縮,若是這個壽宴由她來辦,一定會遇到許多麻煩。可是如果交給寧钰謙,那事情就簡單多了,就算辦砸了,估計也沒誰會說他。
畢竟這人是明面上的皇帝呀,誰敢得罪他?
阮央擡起眼看向寧钰謙,她的确是學過舞的,而且學的是古典舞,只是她對跳舞不怎麽感興趣,學到一半就放棄了,只記得一點零星的舞步。
這樣跳出來的話——寧钰謙會不會不滿?
她低下頭,十分羞澀艱難的說:“只是臣妾的舞跳的不好看,怕陛下您看着不喜歡。”
“不喜歡?”
寧钰謙偏過頭,眉眼間難得的染上了幾許柔和,就連唇角也微微彎起。臉上的表情落在阮央眼裏是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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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央眨巴着眼睛,努力想擠出幾點淚水,聲音更是甜糯:“如果陛下不嫌棄,臣妾願意……跳舞給您看。”
在壽安宮門前的小核桃看到這一幕內心已是狂喜不已,忙掐着蘇碧槐示意她去看寧钰謙與阮央之間的親密模樣。
他們雖然隔得遠,卻使得兩人之間的動作更加的親密。
蘇碧槐誠摯的笑了笑,語氣和善:“陛下好像很喜歡娘娘。”她隐約能感覺到,寧钰謙并不是一個好接近的男子。只是方才站在這裏的時候,他獨獨沒有拒絕阮妃娘娘的觸碰。
小核桃挑了挑眉,笑道:“那是!我家娘娘貌美如花,是個男人見了都會喜歡的!”
更不用說傳聞中不近女色的寧钰謙了。
蘇碧槐贊同的彎了彎眼睛,“阮妃娘娘的确人美心善,只除了有時候……”做起事情來,有些沒頭沒腦。
“我家娘娘哪兒哪兒都好。”小核桃瞪她,語氣有幾分孩子氣:“你可不許說娘娘的不好!”
雖說阮央從前對她的确不怎麽樣,更是因為她處處給她與淮安王牽紅線而恨不得再也見不到她。可是現在,她和阮央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她除了阮央,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哪怕是阮夫人,也伸不進深宮裏。
而遠處的寧钰謙似乎心情十分好的樣子。他原本就沒想着要為難她,得了自己一直想着的東西之後,也沒怎麽和她沒話找話說。
寧钰謙輕輕颔首,甚至頗有閑心的指了指阮央的脖子:“記得按時擦藥。”
阮央黑着臉點頭,陰森森的說:“陛下說的是。臣妾一定會記得按時上藥,好不忘記您對臣妾的一番厚愛。”
“你知道就好。”
寧钰謙聲音很輕,在阮央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先一步走了。
阮央怔愣間,只看得到他的背影,身姿挺拔,看上去很有力道。
他身後未束起的部分長發披散在身後,随着微風搖曳着。看起來一副端莊正人君子的模樣。
她眨了眨眼,懷疑剛才那個好說話的寧钰謙是自己的錯覺。
直到回到碧荷宮的時候,阮央還有些怔愣,她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寧钰謙冰涼的手觸上去的觸感似乎還殘留着。
手指點了點桌面,發出“叩叩”的聲音,阮央撐起下巴,問頗有閑心的幫自己打掃房間、整理箱子的蘇碧槐:“碧槐姐姐,你會跳舞嗎?”
蘇碧槐翻開箱子的手頓了頓,有些無措的看着阮央,笑的局促不安,但是眼睛卻亮亮的:“奴婢小時候,和娘親學過的。”
她娘是一名舞娘,舞跳得很好,只是出身卑賤,嫁給了自己的爹爹——一個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的人。
但是那個男人是真的對她們好,只可惜後來欠了許多債,她這才來宮裏做事掙錢。
阮央了然的點了點頭。
男主喜歡女人會跳舞,所以才會喜歡上了女主。可是……為什麽男主現在讓她跳舞給他看?
這不是搞錯了人物關系嗎……
阮央想了想,狡黠的說:“碧槐姐姐,你可不可以幫央兒做一件事情呀?”
蘇碧槐呆呆地點了點頭;“奴婢但聽娘娘您吩咐。”
阮央沉吟片刻,想了想給蘇碧槐打了個預防針:“可是這件事情,或許會有一點為難。”
蘇碧槐擺了擺手,笑得純樸:“娘娘對奴婢很好,将奴婢從冷宮裏面帶回了碧荷宮,而且也從來沒委屈過奴婢,對奴婢堪比親姐妹。”只除了有時候讓人摸不着頭腦之外,沒有別的不好了。
見阮央不知為何低下了頭,蘇碧槐又道:“奴婢為您做什麽都可以的。”
阮央的頭垂得更低。
她之前只是把這個人當成這本書裏的女主角,一個名字,一些了解到的信息而已。
可是現在這個人,卻把她放在了這麽高的一個位置。
蘇碧槐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恩人。而她一直,只是想着如何利用她,來躲避男主。
她好像……做錯了什麽。
阮央慢慢的擡起頭,蘇碧槐抿着唇小心翼翼的笑着,看着她的眼神清澈,不染絲毫雜質。
她看起來沒有半點威脅性。
——可是這個人,會為了權勢而親手将阮央送到死路。
阮央煩躁的抓了抓頭發,一雙溫涼的手輕輕的止住她的動作,她擡起眼,蘇碧槐瑩瑩笑着,聲音輕柔:“娘娘別傷了自己。”
這句話一下子擊敗了阮央的心防。
她這些天一直小心翼翼,努力想着活下來,甚至做了許多違背自己本心的事情。
可是說到底,來這裏并不是她的本意。這樣謹小慎微的活着,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濕潤。
那些委屈忽然就湧了上來。
阮央啞聲開口:“碧槐姐姐,我沒什麽事了。”言罷她就逃也似的揮掉蘇碧槐的手,慌不擇路的出了房間。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她——殺了蘇碧槐,所有的危機都會解除。
可是,她下不了手。最後想了許久,決定小心翼翼的走劇情,可是寧钰謙卻步步緊逼。
讓她無處可逃,沒有絲毫喘息的空間。
誰知道那個變态究竟為什麽要讓她跳舞……誰知道,跳完舞之後又會發生什麽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本來,答應讓她替那個什麽鬼太後辦壽宴的人……就是寧钰謙。
——————
阮央已經換上了一身水紅色的舞衣,褶皺裙擺依次鋪開,随着她的走動晃出層層疊疊的弧度,腰間束着墨色腰帶,腰帶很長,沿着腰身往下垂了有一臂長。
這裏是乾元殿,寧钰謙的寝宮。
夜間的宮殿莫名寂靜,十五的月亮無比圓潤,挂在天上照射着地面,空氣中有淡淡的花香,阮央注意到寧钰謙刻意站在離花很遠的位置。
她強自穩下心神,盡量的站直身子,寧钰謙的目光緊緊的粘在她的身上。
阮央清了清嗓子,才注意到寧钰謙腰間別着一把類似于笛子之類的東西。
他不會是想……給她伴奏?
“陛下,臣妾會跳的舞不多,您要是不嫌棄,那我們早點開始,早點……”
“不急。”
阮央原本想說早點結束,可是寧钰謙卻先一步搶了她的話。
她疑惑的等着寧钰謙往下說,反正這人算是主子,她頂多就是個小透明。
寧钰謙擡眸淡淡撇了她一眼,唇邊彎起一抹弧度,竟是笑了。
阮央縮了縮肩,在心裏默默解讀着這個笑的意思,想着究竟是不懷好意的笑,還是殺人之前的最後一笑。
可是,顯然她想的都錯了。
寧钰謙只是将腰間的笛子拿了上來,橫在嘴邊吹了起來,他的手指在笛孔間翻飛。
阮央不懂笛子,卻覺得他的手法很好看。
吹出來的笛子,也好聽。
她是理科生,語文基本上是荒廢了的,高考的時候心裏只有數理化。
再找不出更多的形容詞來形容了。
寧钰謙慢慢的擡步朝她走近,阮央原本是想往後退,可是……
月夜下的寧钰謙,清冷如神祗。
月華流轉在他的玄色衣衫上,他目光專注,面容俊美,臉上的表情柔和,目光裏都帶了點淡淡醉人的光華。
阮央下意識的挪不動步子,看得呆住了。
寧钰謙空出一只手,環上了阮央的腰,手臂翻轉,指尖翻飛,将阮央的手臂豎直的舉在她頭頂,緩慢而優雅的,帶着她轉了個圈圈。
百褶裙裙擺翻飛,在地面上像花一樣綻開。
而笛聲卻沒有亂下過。
笛聲嗚咽,低沉,像是有濃濃的心事,都傾注在這輕輕笛音裏了。
阮央想起自己答應過的事情,尋着記憶裏在練功房學到的步子,跳了起來。
很久沒跳,她不怎麽熟練,腳步有些淩亂,但因容貌生動,卻顯得有些勾人。
她小心翼翼的踩着步子,卻忽然想到一句詩:
愛子臨風吹玉笛,美人向月舞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