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別喜歡我
到了山下，天已經黑了。
借着手機的光，韓伊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宴書陌實在看不慣，不容置疑地牽住韓伊人的手，帶着她往前走。
許是因為來到了寧鄉，韓伊人整個人都變得沉靜，就連宴書陌過分的舉動也眉說什麽。
身後是幽深寂靜的深山，深秋夜裏的風呼嘯着，不時有不知名的鳥兒咕咕叫着，帶着山裏特有的涼意與陰森。
“怕嗎？”宴書陌問韓伊人。
微弱的手機光亮下，宴書陌看見韓伊人搖搖頭，“我從小在山裏長大，怎麽可能會怕。”
過了一會兒，宴書陌聽見韓伊人又開口說：“五歲以前，我都是和奶奶一起住在寧鄉，那時候奶奶還種地，經常都這麽晚回家，我就在山腳下等她，然後和她一起回家。我記得那時候我有一個專屬的小手電，我就每天拿着那個小手電給奶奶照着路。”
前方是星星點點的燈光，身後是影影重重的深山，這一段路，寂靜且漫長。
宴書陌攥緊了韓伊人的手，他無法想象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和年邁的奶奶相依為命，每晚僅憑着一只不怎麽明亮的手電筒，是如何走過這一個又一個漫長的黑夜。
“你父母呢？”
宴書陌糾結許久，最終還是問了出來。
“不在家啊，奶奶說我有個雙胞胎姐姐，因為身體不好，所以爸爸媽媽帶着她到外面治病去了。”
韓伊人的聲音清淡，和前兩天尖利地對待陳曦的模樣完全相反，倒是有些像宴書陌初見她時的樣子，淡淡的，好像什麽也不在意。
但是宴書陌總覺得韓伊人平靜的表象下掩藏着巨大的波瀾，他甚至不敢開口問後來呢。
韓伊人似乎也沒有了說話的興致，她低頭看着腳下的路，一路無話地回了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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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澡，韓伊人拒絕了宴書陌一起吃飯的請求，頂着滿頭濕漉漉的頭發躺在床上放空。
她其實也不想這樣的，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
自從去年冬天她看見了陳曦的照片後，韓伊人曾經偷偷來Y大見過她一次，而那次，她正巧撞見了陳曦和一群朋友讨論如何向韓朝表白的事情。
韓伊人至今還記得那些人說的話，“你不表白嘗試，你怎麽知道韓朝學長不喜歡你呢，我只知道喜歡一個人是要主動追求的，不然等到被別人追走了，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韓伊人當時就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陳曦和韓朝在一起
或者說不能讓韓朝喜歡上陳曦，她要去看着他們兩個。
韓伊人冒冒失失地放棄了藝考，又在韓朝回家勸她的時候表白，結果把韓朝吓了一跳也推得更遠。
而且還讓他和陳曦的關系更親近了。
而這一次，韓朝更是因為陳曦動手打了她。
韓伊人摸着依舊隐隐作痛的臉頰，那天的鐵鏽味仍在。
韓伊人不怪韓朝，甚至陳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韓朝和陳曦，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那就是不可以。
小時候，因為陳曦的病，父母可以放棄她和奶奶，不管她們一老一少的死活；長大後，陳曦別想憑借着自己的病又搶走她的哥哥。
翻了個身，韓伊人閉着眼睛睡覺。
宴書陌站在門外敲門，“我打包了點菜上來，你吃點。”
韓伊人不想理他，但是宴書陌的耐性卻異常的好，非常規律地每半分鐘敲三下。
韓伊人及着拖鞋，頂着一頭濕噠噠的頭發開了門，“我不想吃飯。”
她先發制人。
“不想吃也要吃。”宴書陌不理她，繞過韓伊人走進屋，打開帶過來的東西看着她，“賓館的老板推薦的飯店，據說是家百年老店了，一直都做的是當地的菜，你嘗嘗。”
見韓伊人不為所動，他又說：“今天哭了那麽長時間，哭飽了？”
“關你什麽事！”
韓伊人本就煩宴書陌跟着她的這件事，但是她又趕不走他，只能任由着他。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可以随随便便就拿她開玩笑。
韓伊人側身打開門，“出去！”
宴書陌眼神淡淡，“你先吃飯。”
“宴書陌！”韓伊人剛剛想起陳曦，心裏又積了火氣，現在宴書陌的樣子更是讓她有了發洩的途徑，“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你憑什麽管我，憑什麽跟着我，你是我什麽人啊，我憑什麽又要聽你的。”
“別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她指着門口，“我再說一遍，出去！”
宴書陌臉色不變，但是仔細看，燈光下他的眼神明顯幽深許多。
等到韓伊人說完，宴書陌走過去借着韓伊人的手關上門，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我記得我說過喜歡你。”
韓伊人不耐煩，“那是你的事，和我有關系嗎？”
“那你煩什麽？”宴書陌依舊沒什麽表情。
“你一直像個神經病一樣跟着我，寸步不離，趕又趕不走，我能不煩嗎？”
“那你想讓我怎麽樣？”宴書陌反問。
“走，離開，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好。”
宴書陌關上門，獨自一個人在門口站了很久，直到聽見屋裏面沒有了動靜，他才擡腳離開。
他看得出來韓伊人整個人很暴躁，自己把自己困在了方寸之地，不知道怎麽走就橫沖直撞，傷人傷己。
手機顯示着韓朝的未接來電，宴書陌想了想，回撥了過去。
韓朝第一句就開口，“阿陌，你現在和一一在一起嗎？”
宴書陌“嗯”了一聲，“在一起。”
“那你們現在在哪兒，一一這兩天一直不接我電話，我怕她不高興，不敢連續打，你們這兩天怎麽樣，一一沒事吧？”
“沒事。”韓朝打開臨街的窗戶，窗外的空氣瞬間傳入封閉的室內，街上嘈雜熱鬧的聲音也一并送了過來。
“你們現在在外面？”韓朝聽見了手機裏的熱鬧，有些疑惑，“一一一直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你們現在在外面，她适應嗎？”
宴書陌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的街道，不是很寬的街道兩旁立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推車，每個小推車上都點了一盞暈黃的燈，從街頭連到街尾，像一條流動的長龍。
而這些燈就是長龍上面的鱗片，那些鱗片的主人正熱情地招呼着來往的客人。
宴書陌想起給韓伊人打包的飯，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吃。
“一一休息了，我們沒有在外面。”他說。
“但是我聽着你那邊很熱鬧，而且口音很奇怪，你們在什麽地方？”
“一一說是她的老家。”宴書陌垂下眼睑，語氣晦澀。
“老家？寧鄉？”
韓朝皺眉，在他的記憶裏，從來沒有聽韓伊人和韓選提過韓伊人老家的問題。但是想到陳曦，韓朝又釋然，韓伊人既然都能知道陳曦和她的關系，記得所謂的老家，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一直被韓伊人和韓選蒙在鼓裏而已。
心裏自嘲，韓朝還是不放心韓伊人一個人在外面，“我去找你們。”
“不用了。”宴書陌拒絕，“她今天哭了一整天，剛剛把我趕出來，我怕她見到你，心情更加不好。”
挂斷電話，宴書陌趴在窗戶上看着外面。
這裏的夜裏和Y市相同又不同，即便是熱鬧，也透着一種浸在骨子裏的冷淡和悠閑。
宴書陌好笑地直起身，握住把手準本關窗，餘光卻瞥見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是韓伊人。
宴書陌皺眉，大晚上的，她出門做什麽？
來不及多想，宴書陌随手抄了件外套跑了出去。
韓伊人還站在他之前看見的位置沒有動，出神地盯着燒烤攤後面的胖老板。
宴書陌走過去把外套披在韓伊人身上，“想吃？”
聽見宴書陌的聲音，韓伊人習慣性皺眉，想要推開他又被宴書陌用力壓住了肩膀。
韓伊人壓下心裏的煩躁，任由宴書陌把衣服幫她披好衣服。
“不想吃。”她皺着眉看了一眼燒烤攤後面的胖老板，擡腳走了。
“怎麽了？”宴書陌不放心地問。
“沒事。”韓伊人不想回答，反問宴書陌，“你怎麽出來了？”
“我在賓館看見你一個人在外面，不放心。”
“哦。”
韓伊人抱着胳膊慢慢地走着，不時地躲着來回的人群。過了很久，宴書陌聽見她輕輕淺淺的聲音，“剛才在賓館的事，抱歉。”
“我沒怪你。”宴書陌繞開迎面走過來的幾人，貼身走在韓伊人身邊，“我知道你心裏有事，不要總是一個人憋在心裏。”
韓伊人搖搖頭，“我沒事，心情不好而已。”又停下來看着宴書陌，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我說的是真的，罵你神經病是我不對，但是你別再跟着我了。”
又怕宴書陌說起她一個人在外面的話，韓伊人又說：“我明天就回Y市，我的事你知道的也差不多了，甚至比韓朝了解的還要多一點，我這麽和你說吧，我考Y大就是因為陳曦，我會做什麽我也不知道，我不想你牽扯到我的個人問題上來。”
“還有，”韓伊人看着宴書陌，“我現在對個人感情問題沒興趣，而且我很早就有了喜歡的，想要在一起的人了。”
宴書陌完全沒有想到只是過了短短一會兒，韓伊人竟然直面他抛出的感情問題并且直截了當地拒絕了他。
“韓朝？”宴書陌試探着問。
韓伊人搖頭，“和韓朝沒關系，我之前之所以那麽說，只是不想他和陳曦在一起而已，只是也不知道那時候怎麽想的，竟然想出了這麽個馊主意。”
“可是……”韓伊人仰頭看着宴書陌，夜晚路邊小吃攤的路燈混沌地照在他的身上，他微微彎腰低頭，韓伊人看清了他眼底的清澈。
韓伊人有些難堪，也忘了想要說的是什麽，“宴書陌，我不知道你說喜歡我到底是真是假，但是我還是勸你一句，我不是個好女孩，我的心裏全是罪惡，你适合更好的，而我……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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