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堯清越陷入狂喜之中, 就連踏上飛舟,飛了萬裏之遙的路途時臉上都還帶着迷之喜悅的笑容, 上揚的嘴角半天都沒下來。
潘九霄站在甲板之上,已經看了她好幾眼,這時候便忍不住道:“堯師妹,你好像很高興?”
不該啊,花師妹都沒跟上來,她高興什麽?
潘九霄轉眼瞥見遠處的紀月鳴, 心裏登時恍然。對了,堯師妹真正喜歡的,該是紀師姐才是, 她差點忘記了。
“潘師姐,你看這天, 多麽藍!這太陽,多麽耀陽!世間如此美好, 我為什麽不開心呢?”
堯清越望着這浩渺的雲海,伸出雙手作擁抱狀,逃脫了煞氣深重的主角, 只覺神清氣爽。
一個穿嫩黃色輕紗衣裙的逐月宗弟子經過她身邊, 朝她投去不屑的一瞥, 留下一聲嗤笑:“有病。”
堯清越太過高興,連這聲冒犯都能當做沒有聽到,一個眼神都沒給對方。這副毫不在意的态度,反倒将那女弟子氣得一個倒仰。
“你……你這什麽态度?”黃衣女弟子氣歪鼻子, 指着堯清越怒氣沖沖道。
花絮晚拉住黃衣女弟子的衣袖, 柔柔弱弱開口道:“好了,凝珠師妹, 別說了。”
名喚沈凝珠的逐月宗弟子氣不過道:“你就是太好心,才總是被堯清越欺負!你看她那個目中無人的樣子,看了就來氣!”
“大師姐也真是的,就任堯清越污蔑你,也不懲戒她!”
花絮晚頓了頓,露出落寂之色,低聲喃喃道:“紀師姐自然有她自己的考量。再說了,堯師姐的靈脈都毀了,也是不容易……”
“靈脈盡毀?我看她不是挺生龍活虎嘛!”
可不是,花絮晚注視堯清越那道纖細活潑的身影,心中暗暗納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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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清越明明成了廢人,怎麽看起來一點事情都沒有?
***
花玉容一襲白衣如雪,端坐雕花木窗旁邊。頭頂湛藍的天空上,響起巨大的轟鳴聲。那是飛舟駛過天際時發出的巨響。
巨大的飛舟落入遙遙的一雙漆黑深瞳中,小的就如一片一指長的柳葉,一不小心就會忽略過去。
但花玉容卻盯着那遠遠的飛舟瞧上了許久,直到一抹漆黑的人影如流水一般從她影子裏冒出頭來,不解的嗓音響起:“主人?”
“主人想回逐月宗?”
聽到魍魉的聲音,花玉容不由怔了怔,白玉一般的面孔上閃過一絲情緒,令她自己也難以琢磨透徹。
花玉容眼睫微垂,淡淡道:“不想。”
魍魉雖是心魔,在某種程度上能控制人類的情緒,但畢竟不是人類,無法理解花玉容複雜的心情。
它頓了頓,身子一矮,立即就如融化的蠟燭一般溶入了花玉容的影子當中。
片刻,花玉容懸在腰間的通訊玉牌突然亮了起來。花玉容面無表情打開玉牌,接到了花家家主,花承平,也即是她父親的家信。
花玉容冷冷瞧着,任那光芒熄滅。過了許久,才想起什麽似的,略略勾了勾唇角,低聲道:“也罷,且回去瞧瞧情況。”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并非為了堯清越而回逐月宗。只是此刻顯然不是違逆花承平命令的時候。
***
“總算回來了!”
當腳踩在逐月宗山腳堅實的土地上,堯清越仰頭望着逐月宗高聳入雲的山門,才真正地松了口氣。
她拿衣袖擦了把額頭的熱汗,輕輕喘了口氣:“可真是累死我了!”
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卻又在這個時候響起來:“這任務不都是潘師姐的功勞嗎?有你什麽事?可別笑掉人的大牙!”
堯清越擡眼一望,果真又是那位名喚沈凝珠的小師妹。剛才在飛舟之上,這小師妹就對她冷嘲熱諷的,她不想節外生枝,就當做沒有聽到。
但是對方顯然将她的大度當成了軟弱,還蹬鼻子上臉了。堯清越眯了眯眼睛,對上沈凝珠的目光,面無表情。
沈凝珠與她對視,心中瞬間有絲膽怯,然後又想到對方幹的那些讨厭的事,立即挺了挺胸脯,滿臉兇惡地瞪了回去。
“看什麽看!”堯清越若是敢動手,就別怪她打回去!
不少逐月宗弟子都在這個時候下了飛舟,當然也瞧見了堯清越與沈凝珠的對峙。
這位堯師姐一向以我行我素蠻橫出名,而沈師妹的性子也與之不相上下。這兩人該不會這個時候對上吧?
空氣沉悶,氣氛劍拔弩張,一點即炸。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堯清越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拔出靈劍,而是當機立斷跑到剛下飛舟的紀月鳴身邊,然後伸手朝沈凝珠一指,接着一臉委屈地說到:“大師姐!沈師妹她罵我!”
沈凝珠目瞪口呆,想破腦袋都想不到堯清越會來這麽一出。
不僅沈凝珠驚呆,就連被抓住的紀月鳴都覺得十分驚訝。
自從她與堯清越說過重話之後,對方已經好久沒有主動找她說過話了。
哪一次見面,對方不是戾氣深重。像這樣抓着她的袖子訴說委屈的模樣,讓紀月鳴恍惚以為兩人回到了小時候。
堯清越還年幼之時,就喜歡抓着她的袖子說話。可不知什麽時候,堯師妹變了,變得狠毒,蠻橫,不講道理。
“紀師姐?”堯清越見對方沉默,心頭不由惴惴,小心翼翼捏着她的袖子,輕輕地晃了晃。
該不會對原主意見太大,不想管她吧?可據她所知,這位大師姐雖然對原主成見頗深,但是一直以來都以公正形象示人,宗門裏有這種欺淩弱小的事情發生,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沈凝珠反應過來,不由柳眉倒豎,怒氣沖沖道:“堯清越,你要不要臉!我們之間的事情你讓大師姐插進來幹什麽!”
“大師姐你看!她還在罵人!還瞪我呢!”堯清越宛如抓住了沈凝珠什麽小辮子,一臉證據确鑿地對紀月鳴控訴道。
紀月鳴回神,當即冷臉對沈凝珠呵斥道:“沈師妹,慎言!”
“大師姐!”沈凝珠氣沖沖跺了跺腳,見紀月鳴滿臉不贊同看着她,不由委屈地紅了眼眶。
“堯清越,你給我等着!”說罷,咬住嘴唇,扭過頭去,寄出飛劍,風一般地飛走了。
堯清越并起手指搭在眉骨上,遠遠望着那沈凝珠跑走的身影,得勝般自得地勾了勾唇。
哼,小丫頭片子,這麽薄的臉皮還跟她堯清越鬥?她雖然沒有實力,但她不要臉啊。
不要臉,天下無敵!
“堯師妹……”兩個刺頭走了一個,還剩一個堯清越。堯清越聽到紀月鳴的嗓音,登時乖覺地舉起手道:“我知道!我聽紀師姐的!一定不跟沈師妹計較!”
紀月鳴深深看她一眼,蹙眉道:“希望你說到做到。”說罷,也拔出靈劍,禦劍而上。
堯清越抓了抓腦袋,眼見逐月宗弟子都逐漸飛走了。而潘九霄也不知道在飛舟上幹什麽,姍姍來遲。
堯清越轉身,瞧見潘九霄的身影,登時雙眸一亮,迎了上去:“潘師姐……”
她搓着雙手,一臉矜持地說道:“那個……咱們不是做完珍寶閣的任務嗎?不知這報酬什麽時候到手……”
“先不急報酬。堯師妹,你看誰來了?”潘九霄臉上帶笑,示意堯清越朝她身後看去。
堯清越抓了抓毛茸茸的腦袋,順着潘九霄的視線一望,臉上表情登時凝固。
那坐在輪椅之上,白衣如雪,臉如嬌花,笑容溫婉的少女,不是花玉容,又是誰?
堯清越登時臉色煞白,驚疑不定地想着,怎麽回事,花玉容怎麽又回來了?難道是特意回來殺她的?
堯清越努力回顧劇情,卻半天想不起來花玉容離開逐月宗之後,到底有沒有回去。
她懊惱地拍了拍腦袋,只恨自己當時看書太過囫囵,忽略了細節,才導致此刻‘書到用時方恨少’的窘境。
別慌,也許花玉容回逐月宗,為的是其他事。她肯定沒有重要到對方特意回來,就為了殺她。
雖說如此,堯清越還是謹慎地躲在潘九霄身後,壓低聲音道:“潘師姐,花師妹怎麽回來了”
潘九霄不懂堯清越為何要躲,心中不由納罕。她以前不看好二人的關系,但相比紀月鳴,顯然還是花玉容更适合堯清越。
她隐隐覺得,花師妹,也許對堯師妹有意。既然她們彼此有情,她又為何要阻止?
只要花玉容将自己身上的婚約解除……
“師妹,不管如何,我都會支持你的。”潘九霄想着,拍了拍堯清越的肩膀,充滿鼓勵地說道。
堯清越一頭霧水,目光卻緊緊盯着花玉容,以防對方突然發難。
等等啊,她是不是忽略了什麽東西?潘師姐以前,是不是喜歡花玉容來着?
堯清越記得自己中毒期間,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當時潘師姐還驚慌失措不肯承認呢。難怪花玉容回來,潘師姐一臉喜色。但她喜歡誰不好?偏偏要喜歡花玉容?
花玉容那種見神殺神見鬼殺鬼毫不留情的人物,豈會有一絲兒女情長的心思?潘師姐一番柔情,注定要錯付了。
堯清越充滿憐憫地瞥她一眼,也同樣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鼓勵般地說道:“我也是,不管師姐你如何選擇,我都會支持你的。”
潘九霄:“?”
潘九霄似懂非懂地點頭,站在原地,一時沒想明白堯清越要支持她什麽,卻還是禮貌地與她道了一句謝。
花玉容好整以暇看兩人打着啞謎,半晌才慢條斯理開口道:“不知哪位師姐能幫忙捎我一程。”
逐月宗山腳設了禁止,只有宗內弟子才能禦劍飛行。而剛才逐月宗弟子走的都差不多了。只剩下堯清越幾人。
堯清越登時渾身一凜,自覺自己靈力不濟,不能帶人,連忙扯過潘九霄的胳膊,朝花玉容推銷道:“就潘師姐吧!潘師姐修為高深,別說帶人,帶一頭怪獸上山都沒問題!”
潘九霄莫名其妙,以為堯清越是害羞,忙将自己的手腕扯回來,一臉不贊同地說道:“堯師妹,這種機會,你可要把握住啊。”
“就是說啊!這種機會不把握住,你怎麽追人家啊!”堯清越恨鐵不成鋼,再次拽住潘九霄的胳膊将人往花玉容身邊扯。
正在這時,飛舟上又走下一人,瞧那面孔,竟是常應春。但在場三人,沒有一人注意到常應春過來。
常應春習以為常地走到三人身邊,聽了一會兒便明白事情經過,沉默片刻,嗓音弱弱響起:“……若不介意的話,我可以……”
堯清越:“潘師姐你這樣不行!帶個人怎麽了,帶個人能讓你飛劍斷了嗎?”
潘九霄被扯地滿腦子的汗,不懂堯清越為什麽不答應送花玉容上山,苦笑道:“堯師妹,我知道你這身靈力帶個人上山沒有問題的。你為何要拒絕呢?”
常應春趁着兩人争吵的間隙,再次弱弱地開口:“其實我可以……”
堯清越和潘九霄充耳不聞,兩個人站在花玉容身邊,開始莫名其妙推推搡搡,拉拉扯扯起來。
花玉容臉上的笑容慢慢斂了下去,她單手支腮,慢慢悠悠朝堯清越睨去,白玉一般的側臉線條美好,只是吐出的話語卻令堯清越心驚膽戰。
“堯師姐……你這推三阻四的,可是忘了在那萬花山莊之中,你對我……”
“我去!”堯清越聽言,瞬間警鈴大作,連忙舉手道,頓了頓,發現口誤,慌忙改口,“我是說,我來送花師妹上山!”
“我……我……”
常應春弱弱的嗓音突然入了堯清越的耳中。堯清越扭頭一瞧,頓時驚奇道:“常師妹?你怎麽還在這?”
常應春慌忙看花玉容一眼,忸怩道:“既、既然這樣,那我先走了……”
說罷,垂頭喪氣地祭出飛劍,轉瞬便不見蹤影。
堯清越望着對方消失的背影,又忍不住回頭瞅了一眼花玉容,愣了片刻,突然右手握拳,一錘左手手心,恍然大悟。
她懂了!花玉容是回來殺常應春的!她就說嘛,區區她堯清越,怎麽值得女主角特意回宗門一趟殺她呢?
按照劇情,常應春在女配花清逸的引誘教唆下,污蔑花玉容偷了珍寶閣的寶貝,以女主角睚眦必報的性子,沒道理放她一命啊。
堯清越故意忽略了,自己對花玉容做過的比常應春所犯之事嚴重十倍不止的那些事,心頭對常應春升起一點點憐憫情緒。
可憐的常師妹,她該不該救人呢?
好歹同門一場,她會提前給她物色好墓地的。
堯清越對着常應春遠遠的,已經看不到的背影,鞠了三個躬。
常師妹,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