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師妹, 你在幹什麽?”潘九霄還沒離開,不明所以地看着堯清越鞠躬。
堯清越擦掉眼角的鱷魚眼淚, 兔死狐悲道:“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咳,不是,我就随便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師姐你不用在意。”
潘九霄顯然沒有聽懂,迷茫地看了她一會兒。沉吟片刻,瞧她一眼, 見堯清越面色郁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忍不住暗道。
看來堯師妹在感情之事上, 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還得她這個做師姐的推她一把。
于是,拍拍堯清越的肩膀, 充滿鼓勵地一笑,也不與她争辯該由誰帶花玉容上逐月宗,當即二話不說, 直接祭出飛劍, 招呼也不打一聲地禦劍離去。
堯清越正為常應春的死而傷心, 轉眼便見潘九霄這不講義氣的行為,登時目瞪口呆。
等對方的身影在眸中變成了小小的一點,她才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花玉容這個燙手山芋,非得她來接不可了。
若說中毒的時候能得到與花師妹親近的機會, 她有多歡喜, 那麽此刻被潘九霄抛下獨自面對大魔王,堯清越就有多懊喪煩惱。
她也不是不喜歡花玉容, 只是顯然,這點喜歡,在生死存亡面前,根本不夠看。
現代人在感情上本就小心謹慎,吝啬付出,更別提堯清越這種天生缺一根筋的。她是絕對不會為了自己心中那一點喜歡,而不要命的接近花玉容的。
堯清越站在花玉容身邊,滿臉為難。
花玉容好整以暇,輕輕瞟她一眼,嘴角勾起:“堯師姐,看到我,你好像不是很樂意?”
堯清越心頭一凜,連忙反駁道:“沒有沒有!看到花師妹,我心裏不知多高興呢!”
“哦?”花玉容微微偏過臉去,輕笑一聲,又轉過臉來,饒有興致盯着她,目光直勾勾的,黑瞳裏仿佛有兩把小小的鈎子,直把堯清越的魂給勾走了。
“堯師姐這麽歡迎我,那可真是我的榮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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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從腰間解下一個乾坤袋,遞給堯清越,微微一笑:“我知道師姐缺錢,也不白要師姐幫忙,這些靈石可夠?”
在堯清越理智反應之前,她的手已經迫不及待地,不要命地攥住了花玉容手上的錢袋。
驟然對上花玉容深不見底的黑眸,堯清越心中登時警鈴大作,機警地縮回手指,戀戀不舍瞥了眼錢袋,言不由衷道:“多生分吶!以我們二人的關系,哪裏用得着這些靈石啊?”
她的病好了,對花玉容的感情消退了大半,但是對靈石的渴望顯然還未完全消失。
因為她不想談戀愛,但是真的缺錢。
不過如果花玉容硬逼着要給她錢的話,她再堅持,會不會顯得太過不知好歹?堯清越暗想着,就等着花玉容跟她再拉扯兩三個來回,作出一副不得不收下錢袋的樣子。
哪知她剛剛拒絕,花玉容便當即收回錢袋,一臉莫名地對堯清越道:“堯師姐,不走嗎?”
堯清越木然:這個人真是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啊。不過,大魔王要什麽人情世故呢?顯然是她們這些普通人才需要。
堯清越是會禦劍飛行的,就在她剛剛穿越進來那個月。畢竟哪個現代人穿越修仙世界,沒有上天入地禦劍飛行的美夢?
她其他都沒去學,就單單禦劍飛行這個技能就偷偷練了好長一段時間。
只是原身到底身體有恙,靈力不濟,她只能飛個幾分鐘就落地,總是不過瘾。
有幾次強行運行靈力飛了半個小時,結果從高空墜落,差點摔死,堯清越就再不敢亂飛,老老實實用腳走路了。
堯清越的靈劍名喚九淵,一個充滿古韻的名字,劍身卻平平無奇。
這把劍只有在她拿着挖坑殺雞時表現了它的不凡之處:它竟然會像手機一樣震動,表達不滿。其他時候,跟普通的寶劍沒有任何區別。
只是這麽一把薄薄的,窄窄的靈劍,真的能承載兩個人的重量嗎?
堯清越在花玉容跟前蹲下身,将背對着她,等着花玉容伏在她的背上,心中不無擔憂地想着。
不過幸好,九淵并沒有為難堯清越。她背着花玉容踩在劍身上,靈劍沒有震動,堯清越踩得穩穩當當。
只是背上拖着個大魔王,對方柔軟的身體貼着她的脊背,堯清越感覺不自在極了。
尤其花玉容伸手攬住她的肩膀,還将自己的尖尖的下巴擱在她的鎖骨上,幽幽的冷香無孔不入鑽入她的鼻腔,激得堯清越被貼住的地方,争先恐後冒出一片雞皮疙瘩。
堯清越下意識抖了抖身體,還打了一個寒顫。
花玉容冰冷的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她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仿佛黏膩的毒蛇嘶嘶吐着信子,不懷好意道:“師姐怕冷?”
驟然從炎熱的無極城回到了冰冷刺骨的逐月宗,堯清越的确感覺身體不适。但她打哆嗦,是因為怕冷嗎?
堯清越虛弱一笑,話語不過腦子,生硬地轉移話題道:“不冷啊……話說師妹,你為什麽要回逐月宗啊?”
話音一落,堯清越面色頓時一變。暗道她怎麽把心裏話都給說出來了?花玉容回逐月宗幹什麽她還不清楚嗎?有必要多此一問嗎?花玉容要是跟她說真話她要怎麽回啊?
耳邊驟然傳來極具嘲諷意味的嗤笑:“是啊,為了什麽呢?”
冰冷的手指徐徐劃過堯清越的脖頸,陰鸷柔軟的嗓音伴随着冰冷刺骨的冷風傳入她的耳中,“大概為了瞧一個人,死了沒有?”
嗓音剛落,堯清越身體頓時一個趔趄,腳下靈劍跟着一歪,差點背着花玉容從萬丈高空之中墜落下去。
堯清越重新站穩,恍然地想着,實錘了,花玉容果然要殺常應春洩憤。常師妹死得好慘啊,她會好好照顧她的家人的。
堯清越背着花玉容落在了宗門的地面上,腳才剛剛落地,便迫不及待地将花玉容放下。
“花師妹我還有事咱們後會有期再見!”堯清越的話仿佛豆子似的一顆顆蹦出來,一絲停頓都沒有,說完之後,也不等花玉容回答,嗖的一下跳上飛劍,轉眼便消失不見。
花玉容單手支腮,笑吟吟望着堯清越逃之夭夭的背影,半晌纖細的眉毛微微一挑,黑眸閃過一絲興味。
堯清越此前一直誤會她是花絮晚,如今就算得知她真正的身份,也不該怕成這樣。
就好像,她是什麽十惡不赦的殺人魔頭似的。
堯清越一路禦劍飛行回到靜外居的居所,遠遠地看見自家院子,及時剎車,然後在半空之中翻了一個跟頭,接着才狼狽落在地上。
堯豆豆聽到院子裏的動靜,不由推開木門探出腦袋,看到堯清越蹲在院中,不由雙眸一亮,忙用力将木門敞開,然後朝堯清越飛撲過去。
堯豆豆小小的身體竟然還挺有分量,撞得堯清越身子一歪,朝後倒去。
她慌忙穩住身體,一把抱住堯豆豆,然後用力在她的小腦袋上揉了一把,好笑道:“這麽想我啊?”
堯豆豆雖然小小年紀,但情緒一直不外露,只有被逼急了才會露出其他表情。
這會兒那張經常面無表情的小臉上露出些微激動神色,不過片刻便立即隐去,雙頰露出不好意思的紅暈。
“堯清越,你回來了。”堯豆豆慢吞吞道。
堯清越輕輕捏捏她的臉,故作不快:“什麽堯清越,要叫阿姐,或者阿娘!”
堯豆豆面無表情看着她,不為所動。堯清越不以為意,伸手摸了摸堯豆豆的小臉,笑眯眯道:“好了不逗你。我不在這段時間,你有好好吃飯嗎?”
堯豆豆正要回答,忽見堯清越臉色煞白,一副氣虛疲憊模樣,便忍不住道:“你很累嗎?”
堯清越摸了摸自己的臉,咳嗽一聲,驀然感覺喉嚨癢癢的,口腔裏也蔓延上明顯的血腥味,便知道自己剛才必定使用靈力過度了。
她不在意地揮揮手,抱着堯豆豆推門進屋。二人才剛剛敘話一會兒,院子裏的就響起篤篤的敲門聲。
這個時候,誰會來她找她呢?難道是潘師姐過來給她分靈石了?
堯清越将堯豆豆放下,走到院中,小心翼翼擡眼望去,便見常應春站在她的院子外邊。
這位常師妹,生得異常嬌美,但是不知為何,存在感非常弱。大概與她怯懦的氣質有關,反正堯清越一不注意就容易忽略她。
常應春站在堯清越院子門口,臉上一副躊躇之色。
堯清越慢吞吞開門,小心翼翼往左右看了看,然後才仿佛什麽特務接頭似的壓低聲音道:“常師妹,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現在常應春可是寫在花玉容死亡名單上的第一位,非常受花玉容重視。沒準現在花玉容就躲在哪個角落裏,等待給常應春致命一擊。
常應春猶豫片刻,拿出乾坤袋來,聲音低低道:“裏面是一些我收集的傷藥……”
什麽?常應春竟然知道她受傷了,特意收集了傷藥送給她?堯清越感覺內心深處不由生出一絲感動,還有良心被譴責的痛苦:“常師妹……其實……”
“拜托你,将這些治療腿傷的藥給花師妹。”常應春接着道。
堯清越的心重新硬了起來:“……師妹你自己為什麽不去送?”
看着一副濃眉大眼的老實樣子,沒想到還挺陰險?
“我覺得,花師妹或許更樂意看到你。”常應春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滿臉失落道。
堯清越冷漠拒絕:“不要……”
“對了。”常應春忽然從袖口中掏出另一個乾坤袋,遞給堯清越,淺笑道,“這是送給豆豆的。堯師姐照顧她,費了不少心思吧?”
堯清越一臉恍惚地接過乾坤袋,打開一看,發現裏面都是些小孩子的衣服和玩具,不由面露訝異。
“家中也有幼妹。”常應春态度溫和解釋道。
堯清越這才想起,似乎有這麽回事。原書之中,常應春還為了給自己妹妹找築基丹,而得罪了花玉容。
而且,她仔細端詳常應春談起堯豆豆時候的神情,全是真心實意的關切,沒有絲毫鄙夷不屑。她是真心喜歡堯豆豆,沒有作假。
堯清越清楚堯豆豆的身份,沒有幾個人瞧得起人妖混血。就連花玉容在她面前僞裝時,她都能從對方的态度上看出一絲高高在上。
但常應春,這個注定要被花玉容殺死的炮灰身上,她在她臉上,竟然看不見絲毫輕蔑。
堯清越拿着兩個乾坤袋,回到屋內時,看到堯豆豆玩着手上的布老虎,得知那玩具是常應春送的,感覺自己良心重新痛了起來。
常應春在花玉容的事情上,的确犯了錯,但誰也不能否認,她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
可她已經得罪了花玉容,難道還要為了別人,再讓花玉容記上一筆嗎?
堯清越猶豫了一整宿,第二天頂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決定去試試勸說花玉容。
女主角心狠手辣,睚眦必報,但又不是瘋子。她也許能跟她講講道理?
堯清越暗自點頭,吃完飯,讓堯豆豆自己玩,便帶着那袋子的傷藥去找花玉容。
花玉容的房間在親傳弟子的境內居處,等過幾日,她就會随着臨仙宗的弟子一起離開逐月宗。她只要拖延時間,拖到對方離開的那刻就好。
至于封印在禁地裏的九娘子有蘇月?有蘇月雖然入魔,但愛憎分明,出封印時并未殺害逐月宗普通弟子。只要她不主動上去尋死,保命妥妥的。
堯清越想着這些事,見花玉容房間門口竟虛掩着,不由下意識推門進去。
然後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從她腳面掠過,帶來陰冷黏膩的觸感,驚得堯清越當場跳了起來。
什麽玩意?老鼠?
噫!堯清越惡心,她最讨厭老鼠了!
堯清越拎着裙子,彎腰端詳自己的腳背和裙擺,驚慌失措之下,直往旁邊退,腳上驀然一絆,噗通一聲,摔到了地上。
偏偏她為保持平衡,手上下意識抓住什麽穩住下落的趨勢。結果手上拽住柔軟貼服的布料,擡頭一看,便見花玉容坐在輪椅上,衣襟大敞,露出纖細鎖骨與天鵝頸,正冷冷注視她。
那肌膚,白的晃眼,細膩的有如上好的白瓷,與黑色的布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逼人的豔色。
花玉容不知何時,竟換了一身黑衣。若說白衣時她溫婉柔和,掩蓋了她盛氣淩人的氣質。那黑衣便完全襯托出她淩厲的氣勢,讓人不敢逼視。
而她手上拽着的,不是花玉容的外袍又是什麽?
堯清越呆呆注視她,忽然感覺自己鼻孔一熱,有什麽熟悉的東西涓涓流下。
堯清越伸手一抹,毫不意外,再次在指尖看到熟悉的鼻血,不由木然。
她的理智提醒她不該喜歡花玉容,但她的色心顯然還未死,還會流鼻血呢,可怕的很。
花玉容定定注視她臉上兩管鼻血,冷酷的面色慢慢變得柔和。
她菡萏一笑,黑衣襯托的她越發身形清瘦,卻也襯得她逼人的豔色。
“堯師姐,你又病了?”她饒有興致端詳她。
堯清越阿了一聲,慌忙放開手上布料,欲哭無淚道:“我……我上火。”
這是生理的自然反應,不以她的個人意志為轉移。所以,她完全不用覺得羞愧,也不用覺得害怕。
她不過是再一次扯掉了花玉容的衣襟,耍了一次流氓而已。
堯清越仰頭見花玉容那攝人心魄的笑容,感覺自己的鼻血流的更加洶湧了,不由慌張捂住鼻子,甕聲甕氣道:“你忙,我先走了。”
說着,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三步并作兩步竄到門邊,準備推門出去。
什麽,你說她是來勸說花玉容放過常應春的?堯清越覺得,現在,比起常應春,花玉容可能更想幹掉她。
所以,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慢着。”然而,催命符一般的嗓音卻冷冷在身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