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堯清越氣不打一處來。
沒好氣道:“如果我不來, 豈不是會錯過你這出精妙的苦肉計?”
花玉容仰頭,唇角牽了牽, 眉眼昳麗溫柔,笑而不語。
堯清越更生氣,壓低聲音道:“你真是好算計。故意叫有蘇雪在我面前唱的那場戲,甭管是誰,只要還良知未泯,都會忍不住來确認一下。”
“你就不能對我坦陳一點?直接告訴我你想幹什麽, 而不是這麽兜兜轉轉,拐彎抹角?”
“我若直言,你可會信?可會配合?”花玉容這個時候倒是坦陳的不得了, 明明被淋成了一個落湯雞,氣勢卻分毫不讓。
堯清越語塞, 怔怔想着。确實,她總覺得花玉容目的不純, 不肯全信。瞻前顧後,百般猜疑。
而且,她也無法心安理得讓花玉容給她割肉喂血。她們, 明明沒到這種可以交付性命的程度。
“那現在怎麽不騙我了?”堯清越咬牙道。
花玉容輕笑出聲, 因為寒冷, 嘴唇微微發白,輕聲道:“因為你已經猜到了。比我預想的,要晚一點。”
“那真是對不起,我天生愚笨。”堯清越死魚眼吐槽道。
“不要緊, 你我之間, 只有一個聰明的便好。”花玉容微笑以對。
都這麽凄慘狼狽了都還要埋汰人,不愧是你花玉容。
堯清越暗暗吸了吸氣。
身旁, 圍觀她們交談許久的弟子驚疑不定:“你是誰?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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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清越頓了頓,側頭,這才發現自己手中,還握着一截帶血的鞭子。
她捏緊鞭子,微笑道:“顯而易見,我是你們大小姐的朋友。”
說罷,手上用力,蓬勃的靈力被催動,那執鞭的弟子還未說話,已經被堯清越的靈氣擊飛出去。
堯清越意外咦了一聲,垂眸瞅瞅自己的掌心,五指試探性地握了握。
經脈毫無滞澀之感,靈力暢通無阻,身體輕盈地仿佛能飛上天。這就是原主的實力嗎?
堯清越将那鞭子握在手中時,花清逸姍姍來遲。
她一見堯清越握着鞭子,便知怎麽回事,忍不住怒道:“堯清越,你膽敢與我花家為敵!”
堯清越聞言,不由一愣,繼而迷惑道:“花二小姐,你說錯了吧。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不等花清逸回答,堯清越又道:“我今日過來,僅僅出于我個人的意志,與逐月宗無關,也與堯家無關。就算花二小姐你不同意,我也會帶我的朋友離開。”
花清逸沉下臉來:“既然你非得多管閑事,那只好得罪了。”
說罷,抽出腰間的軟鞭,揮了過來。
堯清越将剛才搶過的帶血的鞭子握在手中,兩條鞭子在半空之中相遇,發出兵器相交的聲音。
她手腕一扭,往回抽動,花清逸手上力道不及,猛然脫手,眼睜睜瞧着自己的鞭子被堯清越一下子卷了過去。
堯清越将那鞭子甩到她們頭頂的樹枝上,将鞭柄橫在自己跟前,笑眯眯道:“花二小姐,你看不如就這麽算了?”
瞥了花玉容一眼,見對方憔悴蒼白的臉色,頓了頓,又道:“她到底是你的大姐姐,你花家如今人丁凋落,還窩裏鬥,不太好吧?”
不提這事還好,堯清越一提,花清逸更加怒不可遏。
“祖父隕落,爹爹重傷,全是這個掃把星幹的好事!”
堯清越心中一跳,下意識回頭瞅了花玉容一眼。花玉容黑眸沉沉,臉上帶着虛弱的笑容,并未回答。
堯清越咳嗽一聲,道:“怎麽,你有證據?”
花清逸冷笑道:“還需要什麽證據?花玉容天煞孤星,早就該死了。可她如今卻活得好好的,反倒我們花家死的死,傷的傷,這些難道不都是她的錯!”
堯清越聞言,不由心情微妙。
花玉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用完全錯誤的證據,歪打正着,得出了正确的結論。
但若不是因花家苛待,花玉容又如何會心心念念要對付自家人呢?
“凡事都要講證據,你既然沒有證據,我就不能坐視不管。”堯清越擋在花玉容跟前,挺直身板道。
“看來,你非得執迷不悟了。”
花清逸恨恨瞪了花玉容一眼,突然冷笑道,“她有沒有告訴過你,她娘那個賤人其實……”
花清逸話未說完,堯清越耳邊,驟然傳來“砰”地一聲。
她回頭一望,發現是花玉容暈倒在地,盡管心中泛起嘀咕,她還是率先查看花玉容的狀況。
幸好花玉容沒什麽大礙,只是因為體力不支,再加上身體發熱才會暈倒。
堯清越不再管花清逸說什麽,抱起花玉容就走。
花玉容靠在她的懷中,眼睫微擡,黑眸泛着水色,雙頰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她嘴唇嗫嚅幾下,輕聲道:“你不要聽她胡說。”
堯清越看她一眼,點點頭。
花清逸不肯放人,伸手欲攔。
身後卻響起一道威嚴女聲:“逸兒,讓她們走。”
衆人扭頭,回頭見着一個中年美婦人。這是花清逸的生母謝漫天。
堯清越只遠遠見過她幾眼,卻對她印象深刻,對方模樣沒多少改變,但那身上的氣質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你是堯家的人。”謝漫天看了她許久,确認般說道。
堯清越抱着花玉容的手指緊了緊,不動聲色道:“花家家主,有何指教?”
謝漫天似乎笑了笑,也或許沒有。對方道:“我們不會攔着你帶走花玉容。但擄走我花家尊貴的大小姐,你可想過自己要付出什麽代價?”
尊貴?大小姐?這幾個字,有幾個是能和花玉容對上的嗎?
堯清越光棍一條,實在想不到自己還能付什麽代價。對方總不會以為,自己在逐月宗分量很重吧?
“既然你們不阻止,那我就帶走了。”堯清越瞥二人一眼,毫不猶豫抱着花玉容離開了花家。
二人的身影在院子裏消失後,花清逸才反應過來似的,忍不住叫嚷起來“娘!你怎麽就這麽将人放走了!”
謝漫天帶花清逸回書房,屏退衆人,才耐着性子道:“怎麽,你還想将花玉容留下來,成為我們的威脅?”
花清逸一呆,遲疑道:“娘的意思是?”
謝漫天看了眼主殿的方向,慢條斯理道:“你爹現在就是個廢人,不中用了。如今花家只有你我二人,切不可多生事端。”
花清逸咽了咽口水,明白了什麽,呼吸粗重:“我知道了,可是就這麽讓那個小賤人離開?”
“花玉容自己要私奔,背棄花家,難道還怪得了你我?”
“啊?私奔?”
謝漫天眸中寫滿了算計的光芒,緩緩道:“堯家家大業大,她們主家的小姐,拐走了我花家大小姐,是該給我們一個說法了。”
***
堯清越确定身後沒有追兵,才敢抱着花玉容回到下榻的客棧。
沿途花玉容還昏昏沉沉醒着,等到了客棧,早就不知不覺昏迷過去。
可對方的手指卻還緊緊揪住堯清越的袖子。
堯清越正準備起身離開,垂眸瞧見對方的手指,頓時怔了怔。
她安撫似的拍了拍對方的手背,稍微用了點力氣,才将花玉容的手掰開。
花玉容正在做夢,夢裏白雪皚皚,她一步一步朝懸崖走着。
前方有個人影,看不清人臉,花玉容卻仿佛能看見對方慈愛的笑臉。
“容兒,到娘這裏來。”
花玉容一動不動,任那模糊的人影朝她招手。
風雪太大,迷亂她的眼,凍得她小臉紅彤彤的。
她走到懸崖邊,走到那個女子身邊,女子蹲下來,花容月貌的一張臉,與花玉容有七分相似。
只是她的臉上,有一抹化不開的憂愁。女子揉了揉花玉容的小臉,柔聲道:“你是不是又和你爹吵架了?”
花玉容冷漠望着她,沒有回答。
女子嘆息道:“他畢竟是你爹爹,你怎麽能這麽和他說話?”
花玉容面無表情望着她,直到女子臉上慈愛的笑容變得僵硬。
她恍惚想着,她們也曾母慈女孝過。她的娘親,也曾真心愛她。
只不過母女舐犢之情,到底比不過她對那個男人的感情。
她的娘只是一個凡人女子,只會順從,以夫為天。于是當夫君逐漸厭棄她時,她無所适從,不能朝男人發洩怨氣,她只好另外找一個宣洩口。
而年幼的女兒,無法反抗,是一個很好的出氣筒。
“是不是因為你,你爹爹才不喜歡我?”
“你為何一出生就駁雜靈光?你為何不像你妹妹?”
……
“是不是只有娘死了,才能讓你爹爹看見我?”
花玉容最後見她時,只有女人蒼白的屍體。她被放在沉重的棺木中,安靜而潦草地下葬了。
那個男人甚至沒有出席她的葬禮。
倒不如說,沒有一卷草席将人丢在亂葬崗,已經是對方難得的仁慈。
棺木裏的屍體慢慢活動着手腳,四肢扭曲地爬了出來。
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細長手指,漸漸纏上花玉容的脖頸。
胸口漸漸傳來令人痛苦的窒息感。
花玉容猛然睜開眼睛,驟然與一雙漆黑無神的大眼睛對個正着。
“你……”
堯豆豆坐在她的胸口,面無表情盯着她,突然道:“你知道,我可以下毒。”
花玉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哦?然後呢?你也準備給我下毒?”
這小女孩,一直以來都看她不順眼。可堯清越似乎很看重她,倒是個問題。
豆豆的臉登時繃了起來。她想趁壞女人病着給她下馬威,讓她別對不起堯清越。不想壞女人這麽嘴毒,一開口就是死穴。
小孩鼓了鼓腮幫子,突然在她胸口跳了一下。
她身材矮小,但到底是個分量不輕的幼兒。現在,堯清越抱她一會兒都覺得手沉,更何況是這樣大大咧咧地坐在單薄少女的胸口了。
這一下,花玉容登時眼前一黑,感覺出氣多進氣少。
堯清越去廚房端了藥碗回來,剛進屋就聽到屋內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擡眼一瞧,頓時大驚失色。
她一個箭步沖過來,砰地一聲将藥碗擱在茶幾上,然後沖到床邊,雙手繞過豆豆腋下,将小家夥一把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