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再次醒來時, 一切已塵埃落地。

她一睜眼,對上一張圓圓的臉蛋, 沒回憶起對方是誰,少女便驚喜地叫了一聲,然後飛快跑了出去。

堯清越動了動手指,想從床上爬起來,卻只感覺身上的束縛感,動彈不得。

她勉強轉動眼珠子, 發現自己被包成了一個木乃伊。

她腦子裏有很多疑問,比如花玉容現在在哪兒,有沒有事, 還有那個紅發魔族解決沒有。

腦海裏思緒紛飛,門外忽然呼啦啦湧進一群少女。

少女們穿着女娲族人服飾, 面孔嬌嫩,清亮的眸子亮晶晶瞅着她。

大的不超過十四五歲, 小的甚至還不會走路,被最大的那個孩子抱在手裏。

最大的那個孩子咳嗽一聲,尴尬道:“你別介意, 她們就是好奇。”

堯清越:“……”

望着少女們撲閃撲閃的大眼睛, 堯清越一陣無語。

瞧西洋鏡麽?好奇被包成木乃伊的人長得什麽樣子?

堯清越咳嗽幾聲, 發出嘶啞的嗓音:“你知道花玉容在哪兒嗎?”

她起不來,只能躺在床上望着那最大的少女。少女懷中的小嬰兒胖乎乎的,小嘴含着大拇指,黑豆豆似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她。

堯清越不由想起豆豆, 不等少女回答, 便再一次道:“……不知聖女醒了沒有?”

她離開時,豆豆還因為拔除魔劍沒有醒來。腦海裏一會兒是豆豆的身影, 一會兒又是花玉容的臉。

回想起昏迷前的一切,她喉嚨裏不覺有血腥味蔓延。她們不告訴她花玉容的狀況,是不是,花玉容情況不太好?

少女們面面相觑,沒有回答。就在遲疑的當兒,就見面前這人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并嘔出一口血。

少女們吓了一跳,臉色煞白,再不敢看熱鬧,一群人又忙不疊地湧了出去。

有的還邊跑邊叫人:“不好啦族長!貴客又吐血了!”

并伴随着小嬰兒的哇哇聲,聲音刺耳無比。

原來是少女們跑得太急,将孩子落在她的床上。堯清越一低頭,就瞅見那哇哇大哭的小嬰兒在她床上撲騰。

堯清越:“……” 有沒有人來管管了?她們果真是來看熱鬧的是吧?

在堯清越快被吵死之前,女娲族族長、祭祀以及花絮晚一行很快走進屋來。

有人抱走哇哇大哭的嬰兒,還有人直接坐在她的床邊,摸她的脈搏替她看病。

堯清越嘴裏含着血,望着一群人圍在她的床邊,滿臉擔憂的模樣,嘴裏的血要吐不吐的。

勉強将那口血咽下去,她才虛弱道:“花玉容呢?”

女娲族長與祭祀對視一眼,沉默片刻,對堯清越道:“她情況有些複雜,眼下在禁地之中,所以不能來看你。”

堯清越想起昏迷前,花玉容的情況明顯不對。忍不住道:“她……她是不是入魔了?”

女娲族長輕輕嘆息一聲,沒有回答。對方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她們趕到九神山時,那紅發魔族早就死的不能再死,連身上的血肉都被花玉容吸幹淨了。一下子吸收這麽多的魔氣,就是平常的魔族也要消化不良。

那名魔族,不是普通魔族,而是魔域的十大将之一。花玉容勉強保持了理智,沒有立即大開殺戒,但求她們将她暫時封在禁地之中,只怕自己在無意識時傷害到堯清越。

堯清越得知一切,心不由沉了下去。她一直以來擔憂的情況,到底成真了。

花玉容的體質,天生就适合修魔的。而她手上還有魔王之戒。若對方發狂,誰能阻止她?

這個時候,她在花玉容身邊,會不會能令對方保持理智?

等雙腳勉強能夠行走時,堯清越便請求女娲族長将她一起封入禁地。

對于她這個要求,女娲族長并沒有露出意外表情。對方只道:“如此,我便讓蘭兒帶你進去吧。”

說罷,對方便對立在一旁的花絮晚點點頭。

花絮晚面容一絲不茍,徑直抱起堯清越往外走。

堯清越被她抱着,有些尴尬,想說她的腿好了不少,可以自己下地行走。

花絮晚面色冷漠,直視前方,身板挺直的好像一顆小松,好半晌,她突然道:“值得嗎?”

堯清越腦筋打結,半天才意識到花絮晚是什麽意思,沉吟片刻後點頭:“值得。”

花絮晚忍不住垂眸掃她一眼:“她現在情況不好,可能會傷到你。”

“就是因為這種關鍵時刻,我才應該呆在她的身邊。”

“可她是魔修。”花絮晚步子停了下來,眉頭深深擰起,“你們倆人,本非一路人。遲早要分道揚镳。”

堯清越沉默許久。經過魔族一事,花玉容适合修魔的體質已經曝光。修真者孜孜不倦求證大道,而花玉容真的願意放棄魔修的一片坦途嗎?

而如今她手上拿着戒指,吸收完一個魔界大将的魔氣和血肉,修行更是如虎添翼。

所以就算最後她保持住理智,也依然是魔修。而修真界,魔修是人人喊打的。

“你說得對。我們不是一類人。”堯清越承認這點,“但只有我還在一日,我就不會讓她傷害別人。而且……”

她仰頭,白皙的臉上笑容狡黠:“若你們真的認為她無可救藥的話,又為何不殺了她,而只封印她呢?”

那是因為她們女娲族,從不濫殺無辜。花絮晚莫名有些生氣,嘴唇抿成一條線。

她與禁地之外的弟子招過招呼,抱着堯清越走進結界之內。

遠遠的,堯清越就見一個立着六根石柱的建築。建築中心,由六把劍組成了一個劍陣。而花玉容正雙腿盤膝,坐在最中間。

察覺到結界波動,花玉容睜開眼睛,露出一雙刺目的紅色瞳孔。

花絮晚将堯清越放下,瞥了一眼花玉容,對堯清越道:“我勸你,現在最好別離她太近。”

她說着,突然想起什麽,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遞給堯清越,冷冷道:“若發生意外,用這塊玉佩聯系我。”

堯清越接過玉佩,謝過花絮晚,毫不猶豫轉身,朝花玉容走去。

花絮晚望着她頭也不回的背影,頓了頓,這才轉身回去。

堯清越呆在劍陣之外,朝花玉容揮了揮手,這才發現,花玉容雖然睜着眼睛,但其實看不見。

她的五感暫時被剝奪,看不見,也聽不到聲音。而能察覺到她的到來,也不過是因為她天賦異禀,神識強大。

花玉容正在做夢。

她的靈識陷入幾天前,一遍一遍,眼睜睜望着自己心愛之人受淩虐,卻毫無反手之力。

她看到紅發魔族踩碎堯清越的指骨,挑斷了對方全身經脈,最後扭斷她的脖子,将她的屍體扔在她的眼前。

她臉上流下血淚,雙手顫抖着去摸堯清越不再溫熱的身體。

一道含着蠱惑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花玉容抱緊愛人的屍體,渾身顫抖,心中閃過一絲茫然。

因為她?為什麽?

那聲音繼續道:“如果不是你,她為何會死?”

黑霧幻化成人型,貼在她耳邊道:“花玉容,你真是沒用的廢物,你弱得連自己的道侶都保護不了。”

“只有得到無上的力量,你才能守護一切。讓我來教你,你該做什麽。”

堯清越正無聊的打瞌睡,眼皮前驟然閃爍一陣紅光。她忙睜開眼睛,看見壓制着花玉容的劍陣正被不祥的紅色籠罩,忍不住焦急道:“花玉容?”

她一時也做不了,只能一邊喊着花玉容的名字,一邊維持住劍陣的靈氣。

花玉容的識海當中,那黑霧還在繼續蠱惑:“找到魔劍劍身,解開封印,你就能得到力量。”

花玉容緊緊抱着懷中的屍體,恍惚間似乎聽見了堯清越的聲音:“我好像,聽見她喊我了。”

黑霧不動聲色道:“可她不是正在你懷中嗎?”

花玉容懷中的屍體驟然動了起來。

擁有一雙漂亮杏眸的少女面色慘白,脖子還詭異地彎折着,她靠在花玉容的懷中,顫抖着揪住花玉容的衣袖:“我……我不想死。”

花玉容一頓,垂眸看去,對少女的死而複生視而不見,她昳麗的臉上露出驚喜,手指牢牢地扣在少女的肩膀,“堯清越,你還活着?”

黑霧滿意笑了,死而複生的少女滿眼愛慕盯着她,黑眸閃過一絲邪氣:“是,我還活着。你去把魔劍取了,好不好?有了魔劍,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到時候,誰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花玉容纖長的眼睫眨了眨,黑眸倒映着少女清秀的面龐,微微地點點頭。

少女松了口氣。

花玉容的手指從她肩膀上落在少女的脖頸上,然後微微一扭。咔嚓一聲,懷中的少女徹底沒了聲息。

黑霧猛然顫動起來,不可置信瞪着她:“你……不可能!”

花玉容一把将懷中的屍體扔出去,施施然站了起來。她擡起手指,手指上的戒指發出黑色的光芒。

花玉容輕扯嘴角,面露譏诮:“區區蝼蟻,也妄圖控制我。”

黑霧發出不甘的嘶吼,被完全吸入魔戒之中。

花玉容摩挲着戒指,淡淡想着,這枚戒指,竟然生出了神識,企圖控制她。若她信了識海中的一切,從今以後,就會變成受戒指控制的行屍走肉。

不過這器靈倒是說對了一句話。

只有力量,才能掌控一切,才能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而魔劍劍身,就在女娲族內。

“花玉容!”

堯清越滿頭大汗喊了許久,才見劍陣上不祥的紅光慢慢消失,不由重重松了口氣。

坐在劍陣中的少女緩緩睜開眼睛,漆黑的雙眸深不見底,凝視着堯清越時,黑眸中緩緩流露出一抹柔情。

“越兒。”

堯清越也不計較稱呼的事情了,擔憂望着她:“你還好嗎?”

花玉容還穿着那身白色的衣裙,衣裙破破爛爛,還有不少血跡。而對方的面孔,比她的裙子都要蒼白。

花玉容從劍陣站起來,擡腳跨出劍陣。堯清越剛想說小心,就見劍陣上空交纏的白色光線,在觸到花玉容身體時,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

堯清越被這狀況驚得呆在原地。

花玉容毫無阻礙從劍陣出來,将堯清越抱進懷裏,嗓音軟軟在她耳邊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怕。”

堯清越察覺到對方顫抖的身軀,僵硬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

她拍着她的背,柔聲安撫:“別怕,我在這裏。”

花玉容蹭蹭她白皙的臉頰,低低道:“我怕自己救不了你。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因為我太弱,你不會出事。”

堯清越不由好笑:“真的要怪,也該怪我太弱。怎麽能怪你呢?”

花玉容搖搖頭:“不是的。”

她知道如何變強,知道力量代表什麽。卻總貪戀和堯清越在一起的時光,沒有立即動身去找魔劍劍身。

纖長的手指撫了撫對方細膩的面頰,花玉容嘴角輕輕彎起。

不過幸好,她沒事,一切都還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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