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花玉容神色有些奇怪, 卻沒有阻止。

這幾日她從女娲族中打聽到一個消息,魔劍就封印在聖女身上。而這屆聖女是誰, 她心裏隐約有着答案。

堯清越這麽喜歡豆豆,可在女娲族人的姓名之前,卻還是選擇毫不猶豫将她抛棄。

她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嘴角輕輕揚起,也好, 省得她親自動手。

若她動手,堯清越必定要怪她。倒不如今日,讓她親手解開這個封印。

花玉容站在陣法之外, 神色莫測地摩挲着手指上戒指,緊緊盯着堯清越。

很快, 她就将獲得魔劍所有力量,號令群魔, 屆時無人可以抵擋。

想象着那個畫面,花玉容心中鼓噪着,連呼吸都快了一分。

可她上揚的嘴角卻猝然凝固了。她看見堯清越将豆豆放在陣法之外, 自己卻雙腿盤膝, 坐在陣法中心。

她臉上露出茫然之色, 不明白堯清越為何要站在那裏。

魔劍,難道不是封印在豆豆身上嗎?

地面上血陣紋路依次亮起,不祥的血色漸漸纏繞在堯清越的身上。

劇烈的疼痛開始由肌膚表層透入肌理,逐漸蔓延至四肢百骸。

堯清越挨不住疼, 忍不住睜開眼睛, 對上花玉容震驚的目光,下意識朝她安撫一笑:“你……別擔心, 我沒事……”

話音一落,地上血陣紅光猛然沖天而起。無數紅色細如血管,從地上伸出,絲線纏住堯清越的手腳,将其吊在半空之中。

花玉容終于意識到了什麽,神色逐漸變得恐慌。

她拔出佩劍去砍紅線,嗓音嘶啞吼道:“堯清越!你究竟在做什麽!住手!”

她形象全無,憤怒而又恐懼,慌張地不知如何是好,腦海裏什麽魔劍,什麽萬人之上的權力,全都不翼而飛。

堯清越想說話,卻疼得開不了口。

黑色的霧氣從她胸腔裏冒了出來,慢慢在空中凝聚成一柄劍的模樣。

魔劍有靈,發現主人就在身邊,發出驚喜的震顫,和花玉容手上的戒指相互吸引。

紅線看着柔軟,砍上去卻硬如玄鐵。花玉容的虎口已然裂開,滲出鮮血。

而她的努力注定徒勞,魔劍察覺到戒指的氣息,猛然從堯清越胸口拔出,歡欣鼓舞朝着花玉容奔來。

魔劍在她身後發出劍鳴,花玉容卻視而不見,跌跌撞撞朝着那道落下的身影奔去。

血陣熄滅,紅線消失,堯清越失去束縛,從半空跌落。

花玉容及時接住她。

花玉容看見堯清越胸口的傷勢,有些不敢碰她,手指顫抖着搭在她的肩膀上,眼眶通紅:“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要将魔劍封印在自己的身體裏?又為什麽要為了外人,傷害自己?

喉嚨裏仿佛堵了團棉絮,她難受得要命:“你這個傻子,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堯清越嘴裏溢出鮮血,露出一抹苦笑:“我……我也不知道……會這麽疼。”

花玉容紅着眼眶,咬住嘴唇,抱起堯清越就往女娲族裏走。

她不敢去看堯清越的傷勢,目視前方,恨聲道:“怕疼就不要再幹蠢事!你先別說話,我找人救你!”

堯清越靠在花玉容的懷中,花玉容太瘦了,胸口都是骨頭,硌得她難受,然而這一點疼痛的知覺,也慢慢消失了。

所有疼痛,即将離她而去。

堯清越意識到這是什麽,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遺憾。

失算了,還以為能再撐一段時間呢。

她還沒交代遺言,沒叫花玉容好好活着,別幹壞事。還有豆豆,她可愛的女兒,沒有見她最後一面。

好不甘心……

白色的靈光從她身上飛出,沒入腰間的玉佩中。

花玉容抱着堯清越的身影猛然一頓,然後加快腳步往神廟而去。

她快速奔進神廟,神色焦急對女娲族長道:“還請前輩救她一命!你要我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

女娲族長瞥她身後一眼,這才将目光落在她懷中屍體上,憐憫道:“她已經死了。”

花玉容垂眸去看堯清越,見她不知何時已經閉上眼睛,無聲無息。眼前的世界驟然變得十分安靜。

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還有每一次跳動,都疼痛不已的心跳聲,顫抖着手指摸上堯清越冰冷的臉。

懷中人面無血色,身體驟然片片碎裂。像摔到地面的脆弱瓷器,終于分崩離析。

花玉容茫然,她懷中只餘一套衣裙,一塊玉佩當啷一聲從裙子腰際滾落。

她緊緊抱住那片破碎的衣裙,心底防線終于全線潰敗。撕心裂肺,泣不成聲。

她身後魔劍,開始蠢蠢欲動。

九神山上破廟外,兩個高階魔族正爆發劇烈的争吵聲。

準确的說,是長卷發魔族單方面辱罵另外一個年長魔族。

“老匹夫!你想死是不是!竟然敢算計你姑奶奶!”卷發魔族雙手捋袖子,氣急敗壞,破口大罵,“十介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再……”

“噤聲。”

被辱罵的魔族相貌堅毅,不茍言笑,一頭白發披散而下,肌膚卻是黝黑色的。

他察覺到了什麽,看向入口方向。

很快便有低階魔族跑過來,在他耳邊附耳道:“尊上,血陣熄滅了。”

被喚作十介的魔族狠狠擰起眉。想要繪制一個容納所有女娲族人的血陣可不是容易的事。他下了不少血本。

就算修真界所有大能一起出手,也要付出不少代價。

“難道是什麽地方,出現了纰漏?”十介想着,耳畔突然聽到輕盈的腳步聲。

腳步聲是從女娲族入口而來,每踩一步,都響起窸窣的響聲。

十介不知為何,突然感覺心髒沉甸甸的。

一個膚白貌美,着一身黑衣的少女突然出現在破廟門口。

所有魔族都瞬間盯着她。

少女身姿纖瘦,肌膚蒼白如紙,面無表情看着他們:“就是你們,想殺了她?”

她微微歪了歪頭,昳麗的顏色有些無辜,漂亮得驚心動魄。

一個高階魔族嗤笑道:“竟然有人來送死,勇氣可嘉。”

那少女輕飄飄擡了擡手,身上驀地爆發出恐怖的威壓,低階魔族瞬息變成了一團血霧,彌散在空氣中,消失無蹤。

在場魔族終于臉色大變。

高階魔族嗓音艱澀:“你是……”

花玉容冷漠看他一眼,仿佛在瞧一只渺小的蝼蟻,沒有讓這個魔族将這句話說完整。

花玉容沒花什麽功夫,就将九神山所有魔族都掃蕩幹淨。

她殺他們,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她心底鼓噪着一股殺戮的欲望,只怕自己停手,就會再次陷入愛人慘死的情緒之中。

她想到什麽,折身返回女娲族之中。

她恨這些魔族,恨女娲族,恨這世間所有人,總是要與她作對。

她還恨,恨堯清越慷慨赴死,毫不猶豫将她抛棄。

她原本以為,被抛下的,是那人魔混血的死胎。但原來,被抛下的是她自己。

心中被暴虐的情緒充斥着,她看見一個女娲族人朝她走來,面露擔憂。

“你怎麽還在這?堯清越呢?”是花絮晚。

花玉容冷着臉掐住花絮晚的脖子,就想将其捏碎。

“都是你!”

“都是你們,一個又一個,總是想将我與她分開!如果沒有你們,她怎麽會主動尋死!”

花絮晚猝不及防,她還不知道一切變故,只得知花玉容返回女娲族。

脖子上的力道大的不可思,花絮晚掙紮,卻完全無法反抗。

聽到動靜的女娲族人從旁邊趕來,見狀不由心驚:“花玉容!你在幹什麽!”

花玉容黑眸沉沉,唇畔露出一絲譏诮:“不用急,馬上就輪到你們。”

女娲族長杵着拐杖從神廟之中趕過來,見花玉容臉上魔氣彌漫,沉聲道:“花玉容,你入魔了。”

她沒有想到,堯清越的死會給花玉容帶來如此大的打擊。她已經得到魔劍認主,魔氣根本無法控制她。是花玉容自己放任自流。

“你想要所有人給堯清越陪葬嗎?”女娲族長杵了杵拐杖,厲聲道。

聽到堯清越的名字,花玉容冷漠的雙眸流露出一抹掙紮之色。

她猝然松了手,放開了花絮晚。

對啊。堯清越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這些人。她若殺了她們,堯清越泉下有知,豈不會怨她?

可沒有她們,堯清越又怎麽會死?

花玉容撐住半張慘白的臉,感覺頭痛欲裂,腦海裏不停浮現堯清越死的一幕。

所有人都驚駭地望着神色痛苦的花玉容。

花絮晚捂住脖子,咳嗽幾聲,聲音嘶啞道:“堯清越怎麽了?”

女娲族長面露悲色。

花絮晚的臉色也逐漸變得慘白。怎麽會,她們才離開一會兒,堯清越怎麽就死了?

“族長,你可知是怎麽回事?”花絮晚咬牙道。

女娲族長看着陷入掙紮的花玉容,搖搖頭,嘆息道:“等此間事了,我再告訴你。”

花絮晚神情恍惚。

女娲族衆人惶惶不安盯着花玉容,一道吊兒郎當的嗓音突然從入口傳來,衆人又是一驚,女娲族長卻是松了口氣。

堯靈聖君懶洋洋從外面走進來,瞧熱鬧似的環顧四周,笑眯眯道:“大家都在啊?”

女娲族長嘆氣道:“你可算來了。”

堯靈聖君眯了眯眼,對女娲族長點點頭,這才轉頭,對花玉容道:“花玉容,如果有一個可以救堯清越的機會,你願不願意試一試?”

花玉容聞言,勉強恢複神志,嗓音嘶啞道:“我願意。”

堯靈聖君雙手環胸,仔細端詳着她,挑眉道:“付出任何代價,你都願意?”

她自問看人很準,這小姑娘的權力欲望和野心,可是一點都不小。

她笑眯眯追問道:“哪怕需要魔劍的力量,失去魔界至尊,天下共主的地位,你也願意?”

花玉容放下手,腦海裏浮現出和堯清越相處的點點滴滴,慘笑一聲。

只要能救她,哪怕是要她的命,她也心甘情願。

堯清越從不明白,她心中那些蓬勃的欲望和蔓草般燒不盡的野心,失去她,就什麽都不是了。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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