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終山祭 23
第23章 終山祭 23
關于這話本中的NPC到底是人是鬼, 齊硯現在是得不到确切論證的，什麽都是猜測。她之前相信這些NPC裏有人, 是因為白卿曾說過話本故事也是靠人搭建起來的。她當時信了，可現在想想白卿說得也不一定準确。
白卿并非話本中的人，她是因目前還不清楚的原因被封印進來的。本就不是話本“原住民”的白卿，自己對話本的規則就不是很熟悉，精确到某一個副本就更無法完全把握了。
齊硯覺得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是再思考話本規則的時候，戒指裏的白卿還沒有動靜, 而他們卻已經要面臨腹背受敵的窘境了。
坐在樹上的紅姐還在看熱鬧，齊硯眼珠子轉了轉，擡頭看向她：“紅姐, 我覺得你看我們一直像是看獵物，之所以遲遲不動手, 是因為沒到時間吧？那現在你也沒法對我們動手啊，七天的期限還差一半呢。”
“不如, 你現在幫幫我們吧。反正我們也沒找到‘眼’暫時離不開這裏，你幫我們搞定翠蘭和宋雨，沒準兒最後還能撿現成的。”
紅姐聽罷笑道：“你還真是機靈。”
“過獎過獎。”
“不過可惜, 這機靈勁兒沒用對地方。”紅姐抱臂靠在樹上, 觑着她道：“接引NPC确實只有到時效才能行動, 但你們死在這裏對我也沒什麽壞處，照樣是完成了我的任務。”
“齊小姐，我确實從一開始就看你們像獵物，但這不代表我一定要親自對你們動手。”紅姐嘴角扯開一個誇張的弧度, 嘴唇變成豔紅色, 露出鋒利的尖牙：“在我眼裏，你們死在誰手裏都是一樣的！我只想看到你們瀕死時的絕望恐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變态的笑聲震耳欲聾, 此時的紅姐比提着刀的boss翠蘭更讓人害怕。
紅姐笑夠了，漠然止住笑聲，冷冷瞥着齊硯：“接引NPC的職責是帶你們體驗話本故事，也是維持話本內規則。七天的時間，我不能對你們動手，是為了保持一個公平性，讓你們有通關的可能。而過了七天你們還沒通關，我也有加入這場厮殺的資格，是為了盡快解決掉你們。這些全都是為了維持這個副本的功能罷了。”
齊硯牙齒都在打顫，周圍的空氣突然冷卻下來，祠堂裏出來的翠蘭渾身都在冒冷氣，還有骨關節噼裏啪啦的響聲，就像是鬼片裏出現過的鬼怪變身一樣。
她不敢再多和紅姐說什麽，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腦子不停轉動去想辦法。
如今白卿沒有動靜，她手裏連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沒有，霍铮和唐珊珊都有自己保命的方法，只她沒有。
沒了白卿，她什麽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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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認知讓齊硯無比頹喪。
紅姐最喜歡看人類在絕望中掙紮的樣子，那種深陷恐懼絕望、卻又不願放棄希望的樣子尤為美味。如果齊硯會像其他幾個人那樣脆弱，一開始就被擊潰的話，她反而覺得無趣。
“看在你們這麽好玩的份兒上，我好心為你們解個惑。”紅姐擡手指了指旁邊的翠蘭：“她、她女兒蓉寶、乃至整個白水鎮的所有村民，早就都是死人了！”
齊硯倏地一驚，擡眼便見從深山之中竄出無數濃黑色的鬼氣，沖天鬼氣之中伴随着各式各樣的嚎叫聲，無一例外湧入翠蘭身體，将那個原本只是普通婦人的身軀驟然變得巨大了兩倍。
三人吓得紛紛後退，又礙于還有宋雨不人不鬼地戳着，不敢退太多。
紅姐大笑道：“真實的白水村故事裏，翠蘭和她女兒蓉寶被村民發現，惡貫滿盈的村民們将母女二人送入祠堂受刑，使她們被折磨致死。”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隆冬日，祠堂裏像現在這樣，被遍地的鮮血染紅。一個人類能有多少血？兩個人類又有多少血？翠蘭從那時起就很好奇這個問題。她眼睜睜看着女兒蓉寶被放幹了血，那是鹿氏懲罰有叛逆心的村民的辦法，從他們的先祖逃出帝王墓開始便設立的私刑。
翠蘭本不是這個村的人，可她嫁了進來，在白水鎮的人眼中，她死也是這裏的鬼！她不能有一絲一毫想背叛的心！
那年選中了她的女兒蓉寶，那她就得認命，哪怕她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
在祠堂中被放幹血的母女，卻沒有像村民們預想的那樣變成兩具幹枯的屍體，皮膚反而比生前還要瑩潤光澤。村民們起先沒當回事，照例想把母女倆的屍體扔進終山中。
只是，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發生了，那母女倆突然“活”了過來！
在外人眼中她們就是憑空“活”了！
可在下一刻，看守祠堂的太公便被翠蘭徒手掏出心髒。來祠堂搬運屍體的村民吓瘋了！翠蘭滿手都是太公的血，她張開鮮紅的口，将那顆剛剛生掏出來、甚至還在輕微跳動的心髒吞了下去！
那一夜，白水鎮迎來了滅村。
沖天的怨氣鑄就了翠蘭一只大鬼，而被她親手殺死的所有村民，則被她的鬼氣所影響吸引，被她親手制作成了普通鬼怪。
這一群大鬼小鬼，就這樣繼續在白水鎮裏生活。他們甚至忘了自己已經死了變成鬼，還以為自己是活人，日複一日過着相同的日子……
“是不是覺得她很慘？”紅姐講完了故事，“而她也造就了更多悲慘的人。白水鎮全村變成鬼之後，在翠蘭的影響下摒棄了獻祭自己後代的方法，反而殺害了更多的人！”
齊硯聽得頭暈目眩，哪怕深知翠蘭是被話本世界創造出來的虛拟人物，現在也是只虛拟的鬼，可她還是忍不住對她抱有同情的心……
紅姐止住了話，看清齊硯表情中的複雜，這讓她感到更加興奮，于是揚手催促道：“翠蘭姐，快動手吧。”
她想看到更多讓她興奮的恐懼和絕望，甚至還有人性的矛盾複雜。齊硯這麽聰明機靈的小姑娘，更符合她的心意。她太想看她怎麽在絕望恐懼、矛盾複雜中被翠蘭虐殺了！
紅姐的催促仿佛是一個開關，翠蘭瞬間爆發出一聲嘶吼，像是一頭失去全部神志的獸。而她手裏拎着的刀和那滿身滿臉的鮮血，無一不彰顯她甚至比野獸還要可怕。
齊硯下意識後退半步，霍铮握緊匕首戒備，只是前後都有敵人，而他只有兩只手一把武器。
唐珊珊的能力逃跑很方便，但是打架就不太行……
霍铮沉聲道：“待會兒要是情勢不對，你們倆就先跑，我來擋一擋！”
“霍大哥！”唐珊珊反對道：“你一個人怎麽對付她們倆？這不是白白送人頭？”
霍铮苦笑，他當然知道自己就是白送給這兩只鬼的，可他還能怎麽辦？現在看他們三人只有他有能戰鬥的武器，他又是個男人，年紀也最大，總該想辦法護着這倆小妹妹。
要是自己先跑了，活着出去再想起來也覺得丢人。
但齊硯和唐珊珊顯然不這麽想，齊硯突然陷入沉默，一動不動的，好像是在發呆。
而唐珊珊已經開始反駁：“霍大哥，你現在就別惦記你那男人的骨氣和英雄氣概了，在這逃生游戲裏，大家都想活着，都逃命一點兒不寒碜！”
“……”
別看小姑娘年紀小，說得話倒是挺對。
“吼——”
“啊啊啊——”
翠蘭和宋雨突然發難，一前一後猛地撲上來。
霍铮反應迅速，揚起匕首擋住宋雨手裏的大柴刀。
可他畢竟只有一人，擋得住宋雨，也騰不出手再去擋翠蘭。
眼看翠蘭滴着血的柴刀砍到眼前，唐珊珊一把抱住齊硯，背後鴉羽頃刻間展開，兩人直接騰空而起，堪堪躲開翠蘭一擊。
雙腳離地的瞬間，齊硯猛地回過神，她左手戒指突然開始閃爍，在翠蘭追上的瞬間擡起左手擋了過去。
“齊姐姐！”
唐珊珊心髒都要吓破了，齊硯也太莽了，肉體凡胎就這麽硬生生擋上去，她這一下左手都得被砍斷了。
然而擔心的事沒有發生，齊硯左手一瞬間白光大勝，嗆——得一聲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唐珊珊再次在白光中看到那個仙女姐姐。
她震驚得合不攏嘴。
這次她離得近，真看清楚了，那是仙女姐姐是從齊姐姐手指的戒指裏出來的！
那道刺眼奪目的白光中孕育了她，她就那麽破光而出，替她們擋下了鬼怪的攻擊。
齊硯像是瞬間找回自己的靈魂，猛地吐出一口氣，就跟跑了一場馬拉松一樣突然累得呼哧帶喘。
“哈——哈——終于——”齊硯反手抓住唐珊珊，“快，飛遠點兒。”
“哦哦，好，好的！”唐珊珊得了指令，從震驚中回過神，攬着齊硯飛得稍遠一些。
齊硯看看把翠蘭完全壓制住的白卿，又低頭去看狼狽多竄的霍铮，忙道：“快，快下去！我們去幫他！”
唐珊珊現在腦子還是發蒙，基本上齊硯指哪兒她就去哪兒，連忙調整鴉羽一個俯沖就往霍铮身邊去。
同時，追着翠蘭猛砍的白卿傳音給齊硯：“小朋友，祠堂擺放牌位的桌案下面，可能就是你們要找的‘眼’。”
齊硯被俯沖的唐珊珊灌了一嘴風，腳剛着地就聽見白卿說什麽“眼”在桌案下面，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差點兒被這風和自己的氣給嗆死。
“小唐！小唐！”齊硯落地就往祠堂裏面跑，說：“‘眼’在祠堂桌案下面，我現在去找，你和霍大哥拖住這只鬼！”
他們三人一路結伴走到這一步，對彼此的信任早就無形中提高到一定程度，即使暫時還沒正視到這種信任。
唐珊珊連連點頭，道：“你快去，我跟霍大哥應付一下，找到地方我們就去跟你彙合！”
齊硯叮囑道：“別戀戰，只要能跑咱們就跑！”她指指白卿，“她會掩護你們！”
白卿将翠蘭壓制得死死的，哪怕對方早已陷入癫狂，是只瘋鬼了，但依然打不過白卿。
高傲的妖王大人十分懊惱，若是她全盛時期，只需一招就能将此鬼斬落，何須如此費勁？
再加上剛和那條騰蛇打過一架耗費頗多，如今連兩成靈力都不夠，太過煩躁！
齊硯沖進祠堂，顧不上滿地的鮮血和狼藉，一把掀起罩在桌案上的桌布，一頭鑽了進去。
桌案下漆黑一片，齊硯翻出之前唐珊珊給的小手電照明，在烏漆嘛黑的桌案下面一通亂找，急的滿頭大汗。
她跪在地上一陣亂敲，到底也沒看出哪兒有離開的門，一陣猛烈的眩暈感襲來，齊硯擡手捂住腦袋，身子跟着往上擡，手剛好撞上桌案前的一堵牆。
咚——
齊硯驀地擡眼，這聲音聽着有點兒空，不是實心的牆會發出的聲音！
在這裏！一定就在這裏！
她咬着牙忍着身體的難受，擡手一下下拍在眼前那面牆上。
咚咚——
連續好幾下，最後幹脆拿肩膀去撞！
哐——！
牆面碎裂露出藏在後面的漆黑洞穴，齊硯重心不穩直接倒了過去。
她上半身已經穿過牆面看到了裏面的情形，是一條漆黑的通道，而通道的盡頭像是一只眼睛，因為感應到有人出現，那只眼睛緩緩睜開，黑色的眼珠轉了一圈，只聽“咔嚓”一聲，像是打開了什麽機關，眼珠定格住，從中間向兩側分開，一扇門出現在盡頭。
齊硯心下狂喜，她激動的大喊兩聲，發洩內心洶湧複雜的情緒。她還沒高興昏頭，還記得白卿和另外兩人，連忙弓着身子從洞裏退出去，直接爬出桌案奔到祠堂門口。
“快……哈……快來！找到了！我找到‘眼’了！”
這會兒她頭暈得厲害，但還是拼盡全力呼喊同伴。
白卿聽見她的聲音，眼神瞬間淩厲，運足此刻全部的靈力揮出一劍，直接将翠蘭手中的柴刀斬碎，再飛起一腳将翠蘭整個踢飛。
靈力過分使用會帶來嚴重的後果，白卿深知這一點，她不再戀戰，飛身而下沖向祠堂，準備帶着齊硯離開。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小朋友已經快要虛脫，歪靠在祠堂門口。
“我們快走。”白卿拉着齊硯的胳膊，沒想到卻被她攔住。
“去……去幫一下他倆……”
白卿眉毛皺起：“你自己都虛成這樣了，還顧得上別人？”
“那、也要幫他們……”齊硯一把攥住白卿的手，擡眼盯着她，嘴唇因虛弱發白：“都到這一步了，不帶他們出去……就太可惜了……”
白卿垂眸看向兩人交握的手，最終無奈道：“知道了。”
她轉身便沖出去，手中長劍直接飛出，帶着破空之勢直直紮進“宋雨”心口。
因白卿的出手，手忙腳亂的二人組終于喘過氣來，來不及做出任何多餘的反應，轉身就往祠堂方向跑。
見那兩人得救，齊硯終于徹底放心，太過虛弱使她站立不穩，差點兒栽倒在地。
還是白卿反應最快，一把攬住她把她整個人帶進懷裏。
“……謝、謝謝。”齊硯睜不開眼，聞着她身上特殊的馨香感到安心。
白卿抿了抿唇，揮袖掀翻祠堂桌案，藏在桌案下牆壁上的洞穴顯露出來。
“走。”
她冷冷說出這一個字，讓霍铮和唐珊珊先穿過洞去，自己抱着齊硯最後進去。
臨走之前，她回頭看了眼已經站在祠堂前的紅姐。
紅姐負手而立，見她回頭還好整以暇地揮手作別。
白卿眼底凝着寒霜，轉身穿過洞穴離開這裏。
紅姐見三人全都走了，一個都沒留下，滿不在乎地仰頭看天：“好久沒遇到能通關三個人的時候了。”
……
穿過已經打開門的“眼”，唐珊珊關切地回頭看眼齊硯，她張嘴想說什麽，可處于昏睡邊緣的齊硯看不清、也沒來得及聽見她的話。
伴随好似卷入龍卷風一樣的強烈旋轉，齊硯再睜眼，發現自己好像回到了家裏。
白卿化出實體在她身邊，垂眸盯着她。
齊硯突然咧開嘴傻笑一下，讷讷道：“……看、看，咱們出來啦！第一次诶、終于出來了！活着出來了！太好了對不對？”
白卿附和了一聲：“确實，挺好的。”
齊硯眼皮發沉，又撐着喃喃說：“臭狐貍，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白卿哼笑，絲毫不給面子地說：“是啊，所以你趕緊醒醒吧！別白日做夢了。”
“讨厭啊你……我才不醒……我要睡了。”
她在副本裏為了給白卿續一口靈力，耗費了自己的元氣，一直屬于是強撐着的狀态，此時終于脫離話本回到家裏，躺在熟悉的床上，困意已經幾乎要瞬間将她吞沒，可她還是睜着眼看白卿，似乎真的怕這就是一場夢，等自己閉眼再睜眼就發現還在話本之中。
白卿被她盯着看越來越沒耐心，幹脆道：“你要是非一直用這種眼神盯着我看，信不信我直接給你打暈了？”
齊硯一個激靈，她相信白卿能說到做到，于是再也顧不上其他的，悶頭就睡了。
而白卿依然坐在她身邊，低頭看了她許久。
想到小朋友在話本中铤而走險詢問該如何助自己恢複靈力，她牽起嘴角輕輕笑了笑，伸手輕輕碰了下小朋友的臉。
嗯，不愧是22歲的小朋友，滿臉青春活力的膠原蛋白，細皮嫩肉的。
“睡吧。”白卿準備回到戒指中去，她的靈力透支，也需要很長時間的修養。
只是，人還沒走成，就被睡夢中的某人抓住了手。
小朋友皺着眉，睡得很不踏實，嘴裏好像喃喃說着什麽。
白卿動動耳朵，聽她說“冷”。
這不是自己家嗎？還冷？
不過……好像是有在吹風？
白卿擡眼看向牆角，有個白色的東西一直往外吹風，這是何物？
活了一千多年的妖王不認識此物，只覺得這小朋友好像挺窮？不然怎會住這漏風的房屋？
房子一直漏風，能不冷嗎？
手被她抓着，白卿沒忍心就這麽回戒指裏，幹脆守在她身邊，反正在這裏自己也能修煉。
與小朋友結了靈契，只要不遠離她的身邊，在哪裏修煉都可以事半功倍。
齊硯一開始睡得不踏實，夢裏還是在命懸一線的話本中，又感覺自己衣服穿少了特別冷。
後來不知道怎麽的，漸漸就好了，好像身邊有了熱源，又好像……是一個巨大巨溫暖的毛毯。
人類本能趨向熱源，睡夢中的齊硯遵循本心，直接滾進身邊的“毛毯”中。她睡得香甜，絲毫沒注意到“毛毯”睜開了一只眼睛，淡淡瞥了她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