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嘉年華 11
第37章 嘉年華 11
整個學校內已經亂成一團, 随着夜色越來越深，鹫鷹們的叫嚣聲也越來越大, 整個環形走廊上此起彼伏的都是令人牙酸的利爪摩擦聲，伴随着學生們倉皇逃竄的尖叫。
白卿抱着齊硯沖出去，走廊上盤旋的鹫鷹越來越多。
“這數量過分了啊！比最開始多多了！”齊硯趴在白卿懷裏瑟瑟發抖。
“鹫鷹越來越多，獵物越來越少。”
整個空間都是刺鼻的血腥氣，嗆得人惡心。
兩人根據指示牌找到教室辦公區，突然, 一只鹫鷹俯沖而下，直奔白卿面門。
“噫——！”齊硯吓了一跳，埋首在白卿懷裏。
白卿眼神冷冽, 左手護住齊硯，右手劍氣揮出将鹫鷹擊落。
齊硯慢慢探出腦袋, 只是她來不及松一口氣，就見兩三個學生結伴跑到這邊, 身後還有四五只鹫鷹在追。
“他們……”齊硯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那些鹫鷹便以俯沖直下，它們像是有自己的組織分工, 默契地分別用利爪鉗住獵物的肩膀, 另外一只再從正面沖出, 尖利的鳥喙瞬間化開獵物的咽喉。
鮮血噴濺而出，鹫鷹們将獵物們放倒在地，刺鼻的鮮血味道吸引來了更多的同伴，一擁而上将獵物蠶食。
眼前三條鮮活的生命瞬間消失, 伴随着耳邊不斷爆發的哭喊和尖叫, 齊硯感覺自己呼吸都停止了，胸口堵得發悶, 胃裏陣陣翻江倒海！
若不是她現在是個娃娃被白卿抱在懷裏，肯定是連站都站不穩的。
在終山祭的話本中，齊硯不是沒有親眼見到死亡，她在地下祭壇看見了被盯死在立式大鼓上的光頭，還差點兒北屍體砸到；她也見到曹建被翠蘭變成一盆盆碎肉端上餐桌，她自認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一切，直到親眼看到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的過程……
人類那般脆弱，只是幾只鷹便輕而易舉殺死了這麽多人，将屍體分而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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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白卿抱着她再次跑起來，齊硯才從怔忡中恢複神志。
“別想太多……”
耳邊傳來白卿的聲音，清冽如甘泉。
“這是這個話本中的常态，你要活下去，要堅強。我知道這對現在的你可能很難，但為了活命……齊硯，沒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
齊硯扒着白卿的手臂探頭往後看，她們才從原地離開，就有更多的鹫鷹撲了過來，從她們之前站的地方掠過，撲下去分食才倒地的新鮮獵物。
如果剛才是她自己站在原地發愣，說不準已經葬送在鹫鷹的利爪之下。
白卿的話她聽進去了，也在這一路數次從鹫鷹利爪逃生之下讓她再次更加深切的領悟到了這個話本是個怎樣殘酷的世界，沒有一絲一毫可以僥幸的存在。
終山祭過關的順利給了她錯覺，而那是個只有新手難度的話本罷了，此時此刻，從嘉年華開始，話本的惡意會越來越大，為了生存所需要付出的會越來越多。
白卿的速度很快，幾乎沒怎麽費事便沖進了辦公區，并在齊硯的指引下找到了初二一班班主任的辦公室。
身後有數不清的鹫鷹在追，有的半路被突然出現的學生吸引注意力，而很大一部分都锲而不舍的追她們，好像白卿矯健的身手吸引了這些鹫鷹的注意力似的。不服輸的獵手總希望所有獵物都能被自己制服，眼前那奔跑的身影顯然讓很多鹫鷹起了征服的欲望。
只是，它們與白卿之間有着不小的實力差距。就算妖王再怎麽神魂受損、靈力不支，也不會把這群莽撞的畜生放在眼裏。
白卿沖進辦公室，回身一道劍氣将追得緊的鹫鷹擊落，然後迅速将門關上，甚至動用靈力在門上加了一層氣盾來防護。
“想找什麽就找吧，它們沖不進來的。”
外面的鹫鷹發瘋一般沖向這扇門，但無論它們有多少只、用多大的力氣，都是在做無用功。
尖利的鳥喙一下下叨在門上，聽得讓人心煩氣躁。齊硯強壓下心裏的不适，從白卿懷裏跳到辦公桌上開始挨個翻找。
白卿守在一旁看着她，耳朵突然一動，目光倏然盯向不遠處的書櫃。
齊硯察覺到她的變化，愣了愣問：“怎麽了？”
“書櫃裏有人。”白卿十分篤定，她伸手把齊硯先撈起來護住，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這小東西就被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帶走。
書櫃立在辦公室角落裏，随着她們走進，連齊硯也聽見了裏面的動靜，她在白卿懷裏屏住呼吸，雙手緊緊抓着白卿的袖子。
劍氣猛地揮出，書櫃的門應聲被砍成兩半，緊跟着裏面爆發出一聲尖叫，白卿蹙着眉看過去，一個穿着校服的瘦弱少年雙手抱頭蜷縮在裏面，怕得渾身發抖。
“別殺我，別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淩義，別殺我！”少年嘴裏不停念念叨叨，仿佛入魇了般魔怔。
看見是個臉生的少年，齊硯眨巴兩下眼睛，扒着白卿手臂探頭說話：“喂，同學，你沒事吧？”
驟然聽見陌生的聲音，少年一下子更怕了，雙手緊緊抱住頭，不停重複求饒的話。
只是他的話裏無意間透露了一些重要的信息，齊硯聽得一愣一愣的，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很可能就是這個鬼屋裏重要的NPC之一！
看來她的思路是正确的，來班主任辦公室是鬼屋主線劇情的重要突破口，而關鍵的NPC也被安排在這裏。
齊硯內心一陣陣興奮，她連忙示意白卿靠近一點，順便用柔和的語氣跟這位少年搭話：“你不用怕，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我們是來幫你們的！”
少年警惕性很高，絕不輕易上鈎：“不、不可能！被困在這裏的都是我們班同學，要麽就是、就是淩義的幫手，不可能有幫我們的人！不可能的！淩義他變成了厲鬼，來報複我們……”
少年仰起臉，臉上全是因驚恐應激流出的淚水，他瞪着恐懼的雙眼，顫聲道：“不可能的……我們都死定了……他不僅要我們死，還要折磨我們！那些老鷹……大家都死得好慘！死得好慘！”
“別怪我……別怪我……我只是想活着啊！我也、我也是想保護自己的……我錯了，我錯了。不對，我、我沒錯，不是我的錯！是、是崔浩他們畜生！他們才是混蛋，他們才該死！”
少年不停念叨着，語無倫次，但齊硯從他的話中聽到了一個關鍵的人名——崔浩。
想到在小倉庫幻境裏看到的畫面，齊硯看着少年，溫聲問：“崔浩是誰？是不是後腰有紋身的男生？”
聽到齊硯說紋身，少年明顯抖得更厲害了，本來說話就不利索，這一下連個完整的句子都憋不出來。
白卿沒什麽耐心，幹脆伸手揪住少年的衣領，直接把他從書櫃裏拎了出來。
少年驟然騰空，吓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被白卿放到地上之後兩條腿抖得跟篩子似的，一股腥臊氣味傳了出來。
白卿狠狠皺眉：“他吓尿了。”
齊硯也挺無語的，她們兩個看上去有這麽可怕嗎？還是說眼前這個少年早已被極致的恐懼侵蝕了心智，根本做不出正常人的反應了。
想到這，齊硯幹脆決定繼續吓唬他得了，反正好好跟他說話也沒用，不如接着吓他。
“喂，臭小子！”娃娃站在辦公桌上，小短手叉腰，看似蠻橫無理地說：“現在外面都是吃人的鹫鷹，還有跟你有仇的鬼，如果我把你從這屋裏扔出去的話……哼哼……後果你一定知道吧？”
少年匍伏在地上，褲子都尿濕了，雙手抱頭顫聲說：“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把我扔出去！求求你了！”
“想不讓我扔你出去也行，你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想好了回答，別瘋瘋癫癫的！我要是不滿意，就真的把你扔出去！”
“是，是！我、我知道！”
齊硯問他：“所以崔浩後腰是不是有紋身？”
為了不被扔出去，少年強壓着心底的恐懼，顫顫巍巍道：“是、是的。”
“所以這個崔浩幹了什麽？你又幹了什麽？你怕成這樣，是不是知道外面的鬼會要你的命？你是不是得罪過那只鬼？”
“我、我沒……”
“咳！”少年的話還沒說完，只是下意識不承認，齊硯就直接打斷了他：“把他扔出去！”
這是對白卿說的，齊硯拼命對白卿使眼色，希望她好好配合。
白卿看看她，緩緩伸出兩根手指。
要不是現在這娃娃只有一對小豆眼，齊硯的白眼能翻到天上去。她知道白卿這個手勢什麽意思，那是讓她準備兩只烤雞才肯幹這活兒。
拿這祖宗沒轍，齊硯點點頭同意，兩只烤雞她還是買得起的。
白卿滿意了，伸手凝聚出一縷白煙将少年整個捆了起來，拎起他就往門口去。
少年吓得不停掙紮，嘴上連連認錯，眼看着就要被扔出辦公室才閉着眼大喊：“我真的錯了！我不該那麽對淩義！是我害了他！”
白卿手指一動，白煙散去直接把少年扔在地上。
齊硯從辦公桌俯視他，腦子裏回想小倉庫裏那些畫面，突然問：“你擡起頭我看看。”
現在她們說什麽少年都會做，他趴在地上哆哆嗦嗦擡起點兒腦袋，露出一張尚顯稚嫩的臉。
齊硯輕輕蹙眉，這張臉她有一丁點兒印象，小倉庫閃現的那些畫面中，有一個臉色蒼白的瘦弱少年瑟縮在角落，滿臉都是痛苦的淚痕。
齊硯一直是個相當聰明的人，腦子轉得快，有些事她自己能猜測出個大概。
倉庫裏發生的一切對淩義來說都格外殘酷，他被以崔浩為首的幾個男生欺淩、打罵、甚至猥亵。
而那一幕還有一個看似游離在外的旁觀者，就是眼前這個少年。齊硯不知道他叫什麽，但卻清楚他并不是個旁觀者，甚至很可能是另類的加害者。
“你做了什麽？具體說說。”
“我……我……”少年的臉貼在地上，滿臉都是眼淚，“我騙了淩義！把他騙去了廁所旁邊那個小倉庫！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辦法啊！如果我不這麽做崔浩他們就要對我下手了！我、我也是沒有辦法的……”
齊硯娃娃站在初二一班班主任的辦公桌上，翻看着這位老師的教學記錄。這應該也是話本的主線安排，班主任的教學記錄非常詳細，是對玩家有極大幫助的重要線索。
【x年x月x日，班裏幾個喜歡鬧事的孩子又闖禍了，在男廁所欺負另一個男生，多虧被淩義發現幹擾并上報老師。】
齊硯翻頁的速度很快，她找遍了整本教學記錄，也沒有看到有任何關于淩義被幾個男生在小倉庫霸淩的事。
自此，真相在齊硯腦子裏拼湊了出來。
“你不僅騙了淩義，你還背叛了他對嗎？我猜最早被那幾個男生圍住欺負的應該是你，可是淩義救了你，還報告了老師。那之後崔浩等人出于報複心，再加上淩義平時就是班裏被大家孤立的人，所以他們把目标轉移到了更容易欺負的淩義身上，畢竟淩義沒有朋友，出了事甚至沒人知道，更不會有人替他出頭。所以，你騙他去小倉庫，眼睜睜看着他被崔浩等人欺淩，對嗎？”
少年的精神瀕臨崩潰，他滿臉都是悔恨的眼淚：“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如果我不那麽做就會被他們打，甚至是……我不想那樣，我承認是我膽小怕事又懦弱，是我卑鄙！可我真的沒辦法啊！”
“我錯了，我對不起淩義！”少年崩潰哭嚎：“可是淩義的死跟我沒關系！他那天、那天是被崔浩冤枉的！”
娃娃臉上的眉毛輕輕皺着，她有翻到班主任教學記錄的最後一頁，這份類似日歷的教學記錄停留在了那天，淩義從家裏跳樓自殺的那天……
突然，門外孜孜不倦啄門的鹫鷹像被人按下了什麽開關似的集體停止了動作。原本沉悶的辦公室內突然刮過一陣陰冷的風，冷風吹過白卿的長發，被妖王伸手一攔，濃黑的鬼霧顯出的形态。
鬼霧由濃轉淡，顯露出淩義的身影，濃重的鬼氣将他的鬼身包裹着，此刻的他是保持着死時的慘狀，血自額頭湧出不停往下滴，眼球突出，脖子和腿都呈現一種詭異的扭曲狀，看上去像是早已折斷。
他是跳樓自殺的，死在自家樓下，他掉下去摔在地上的時候，四肢和脖子都摔斷了，血從頭上往下流，成為厲鬼後的鬼身保留着當時的死狀。
淩義裹着濃重的鬼氣沖向癱在地上的少年，一把将他整個人拎了起來。白卿沒有阻止他，因為齊硯沒發話，淩義也不是沖着齊硯去的，只要齊硯沒有危險她就根本懶得管任何事。
淩義渾身上下的鬼氣驚人的往外傾瀉，那鬼氣凝聚成的碩大鬼手死死掐住少年把他固定在辦公室的牆上。
“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
沖天的鬼氣無法控制，幾乎将那個少年吞沒。
少年吓得直翻白眼，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只是不停重複着道歉。
淩義身上裹着的鬼氣突然幻化出無數黑色的鹫鷹，盤旋在少年頭頂待命，只等淩義一聲令下便要将眼前的獵物生生撕裂，吞噬入腹。
齊硯淡淡看着眼前這一切，她的手停留在教學記錄的最後一頁，那上面每一個字都很殘酷，看向淩義眼神充滿憐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