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嘉年華 22
第48章 嘉年華 22
每個玩家在通關新手本之後, 都會解鎖自己的“倉庫”用來儲存獲取的道具,倉庫的使用比較靈活, 其中有一個“置物箱”,是在話本中臨時收集儲存道具用的。
齊硯離開琴房之前把秋麗榮那份離婚起訴書裝進了置物箱裏,她那時候不知道這有啥用,就是多留了個心眼兒罷了,萬一能用上呢?畢竟是特意放在暗格裏的關鍵線索。
在琴房看到秋麗榮的鬼影之後,齊硯就一直在想一件事, 這個話本裏顯然不止秋冉她們三只鬼怪,她的母親已經出現在這個家裏了,她那個為了錢財喪心病狂的父親呢?
沒道理全家都變成了鬼了, 還能放過那個男人。秋冉生前過着壓抑痛苦的生活,她的執念、怨念、仇恨一起成了滋養她的養料, 将她鍛造成了統治整個話本的厲鬼。
淩義那麽怨氣沖天的厲鬼都是她的手下,那她一定幹了更了不得的事。
這個理論還是白卿告訴她的:妖族天生善于利用天地靈氣修煉, 靠天賦也靠努力,只要夠刻苦終有提升實力的機會。鬼族則不同,一只鬼的強大與否可以說自誕生起就注定了, 人死後能成為怎樣等級鬼是跟這個人生前的執念仇怨都息息相關, 怨氣越大的鬼降生時就注定越強大。
按照白卿的說法, 像終山白水鎮的翠蘭、嘉年華裏的秋冉、煙煙,他們差不多都是攝青鬼,這已經是鬼族裏怨氣最重的了。淩義作為小BOSS,稍微要弱一些, 但也有了紅衣厲鬼的程度。
像秋麗榮那種穿着白衣服披頭散發的, 過去齊硯在電視上經常看到這種,一直都覺得這種特別吓人。但在白卿的科普中才發現, 白衫鬼事實上并不強大,是完全沒有找回自己神志的鬼。它們對人類有攻擊性,但卻完全沒有自我意識更沒有生前記憶,就只是渾渾噩噩的徘徊。
在現實世界中,會有專門的人接引這些鬼到它們該去的地方,但這話本世界中……自然沒有這個說法,它們都會被困在這裏,一次次輪回,一次次面對新的玩家。
齊硯覺得這其實很殘忍,淩義這種稍微好點兒,齊硯看得出他每次都有被系統清洗過記憶。但秋冉作為世界之心,整個世界都是以她的意志為支撐,她始終是清醒的,清醒的注視着、一次又一次經歷這一切,那些讓她執着、怨恨的事一次次不停在她眼前被戳破。
如果不是玩家和話本BOSS之間的關系天然敵對,齊硯恐怕會對這幾個小鬼有更多的憐憫之心,可現如今擺在眼前的最重要的事就是離開,再多的同情和憐憫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整個密室都在震動,外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沖擊這裏,從方位來看這間密室裏竟然還藏了別的東西,就在挂滿了畫的那堵牆裏。
從密室震動開始煙煙就一副憤怒的樣子,她的臉色極難看,整個人變成青紫色,看上去像是要露出死時的鬼身。她是秋冉的第二人格,她的鬼身其實就是秋冉死亡時的樣子。
齊硯看着她這個樣子,猜測秋冉應該是被人活活悶死的……整張臉呈青紫色、指甲變得又黑又長,眼睛往上翻,跟書裏描寫的那些窒息而死的人特征很像。
這邊來不及多思考,強大的力量頃刻沖破了密室的牆,一道黑色的鬼影倏地沖出來,直奔齊硯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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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硯悚然一驚,擡手就把攥着的離婚起訴書給揚了。牆裏沖出來的這只鬼擺明了沖着這些東西來的,她可不想繼續攥着這些晦氣玩意。
只是在看清那只鬼時,齊硯再次慶幸自己賭對了。幾乎是在瞬間,煙煙怒吼一聲沖了出去,目标不是她們這些玩家,而是那只剛從牆裏沖出來的鬼。
白卿護在齊硯身側,江淼目瞪口呆看着那一大一小兩只鬼纏鬥在一起。這些事幾乎就發生在幾分鐘內,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想清楚。結果齊硯動作迅速地一把掀開畫架上的畫布,露出底下的畫板。
站在一旁的秋冉臉色驟沉,她反應極快迅速擋在了畫板前面,目光複雜地看向齊硯。
什麽都不用再說,這個畫板就是這個世界的眼,是玩家離開的出口。
秋冉眼神很冷,問:“一定要走嗎?”
齊硯沒有猶豫地點頭:“一定要走。”
“為什麽呢?”秋冉指着被齊硯捏在手裏的畫:“你畫畫這麽好看,又這麽有耐心給我把畫完善,為什麽就不能留下來陪我呢?!”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作為攝青鬼,她的強大毋庸置疑,從情感上講甚至是處于半人半鬼的狀态。她有厲鬼的瘋狂,也有人類的感情,她喜歡齊硯,想讓她留下陪她們玩兒。
“我從小都沒有遇到一個理解我愛好的人,更沒有機會好好學畫畫!可我覺得你可以,你能理解我,你還畫的這麽好,我想請你留下當我的朋友和老師……”
她的聲音帶着些許顫抖,聽得出她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她是真心希望齊硯能夠留下,為此她克制自己的鬼性,生怕吓到這個人類。
“冉冉!你跟她說這麽多幹什麽?直接動手把她扣下更一勞永逸些!”煙煙的脾氣就沒有秋冉這麽好了,她是從秋冉身體裏分離出來的人格,再強也沒有秋冉這個本體強,她的能力介于攝青鬼和紅衣厲鬼之間,身上的鬼氣更重、人性極淡。
在煙煙看來,既然秋冉喜歡齊硯,想讓她留下當朋友當老師,那根本就不用廢什麽話征求她的意見,直接動手弄死她把她變成鬼就完事兒了。這裏是她們的地盤,她倆說了算,哪兒用得着費勁去跟這個人類談判?就像她在嘉年華裏那樣,直接動手把齊硯變成娃娃,誰要過問她的意見?
可秋冉比煙煙想的更多,她神色複雜地看着齊硯手裏那幅畫,緩緩道:“我從來沒去過游樂園,這幅畫是我幻想中的樂園……”
一旁煙煙和那只男鬼纏鬥在一起,半點分不出神,這邊齊硯和秋冉繼續僵持不下。
那只男鬼的力量極強,他親手殺了全家人,雙手沾滿鮮血和罪惡,本身就是死後會堕入地獄的極惡之人。而他又正好死在被自己殺死的女兒變成的厲鬼手裏,并且直接被女兒封進了牆內,永世不見天日。
這樣日複一日被仇怨浸泡,又被這個話本滋養,他已經成為極強的攝青鬼。仇恨、偏執、父女相殘的天怒人怨,這些全部都是滋養一只鬼最最合适的養料,而這個話本就是最完美的器皿。
男鬼的力量越來越強大,漸漸反客為主,将煙煙牽制住了。
秋冉和煙煙本就是同一人格,這種心靈相通的感覺比齊硯和白卿還要敏銳,幾乎是在煙煙被男鬼克制的住的瞬間,秋冉便出手了。
她顧不上再去勸阻齊硯,渾身青灰色的鬼氣直奔男鬼面門。
這個男人生前殺妻弑女,對家人沒有一絲感情可言,秋冉生前對他就沒什麽太多感情,死後更是只有怨恨滔天。成熟的攝青鬼極為強大,遠不是男鬼這種後天慢慢養成的可比。
幾乎只一瞬,戰局便被扭轉,秋冉身上的鬼氣濃重到嗆人,直直把男鬼包裹起來。
畫板前沒了遮擋,黑色的門在漩渦中打開,像有吸引力一般等待着玩家通過。
齊硯沒有猶豫一把拽過還在愣神的江淼将她推了進去:“三水姐快走。”
江淼想回身抓她卻撲了空,直接被“眼”的能力吸了進去,很快便消失不見。
白卿寸步不離跟着齊硯,并沒有開口催她離開,而是幫她一起把重傷的欣怡擡到了“眼”之前。
雙腿被鬼氣侵蝕的疼痛折磨的欣怡幾度昏厥,只這會兒才恢複些意識。她擡眼看看齊硯,沖她露出一個萬分感謝的笑:“多、多謝。”
齊硯也回了一個笑,然後和白卿一起将人送走。她知道話本世界裏的玩家心思也深不可測,但她還是想要保留最後一點點人與人之間互幫互助的真心。她會幫助江淼和欣怡,這和她會防着無雙這樣的人并不沖突。
就像現在,她送走了那兩個人,卻壓根兒不打算去管趴在地上被鬼氣吞噬的無雙。
秋冉用鬼氣将男鬼制住,但她也分不出身去阻攔齊硯。
“大姐姐……”她還是開了口,只想最後再挽留她一下。
齊硯偏頭看她,看了好一會兒,她感受得到秋冉對她沒有強烈的惡意,是真心想讓她留下。
良久,齊硯才開口:“你們這每個話本的BOSS和NPC之間,能聯系嗎?”
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直接把秋冉和煙煙一起搞懵了,兩個小鬼面面相觑,這還是頭一次聽見玩家問這麽不在她們理解範圍內的問題。
“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聯系過。”這是秋冉給出的回答。
這麽看來就是不能聯系了,齊硯有些可惜:“這樣啊……我還想說給你帶點兒繪畫方面的教材和筆記呢。我是學這個的,家裏有很多我原來用過的教材、還有我自己做的筆記,可能對你很有用。”
聽她這麽說,秋冉漆黑無神的鬼眼都亮了幾分:“所以,姐姐你還願意再跟我聯系?”
“嗯,算是吧。但前提是我們得能聯系……”
齊硯擺出一副遺憾的樣子,哪知受了傷的煙煙卻哼笑道:“你想聯系自然有辦法。”
“啊?”這回輪到齊硯傻眼,沒想到還真有辦法?
煙煙沒來得及解釋,因為她下一瞬突然沖到了齊硯身後,一聲巨響自身後轟然炸開,聽聲音甚至是貼着她後腦的。而始終護在她身側的白卿也幾乎同時出手,靈力幻化而出的長劍死死擋住突如其來的攻勢。
齊硯被這突發狀況搞得整個人都吓懵了,她下意識往白卿身後躲,手裏還緊緊攥着秋冉那幅嘉年華的畫……
變故發生的時間太短,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甚至包括白卿,她是憑面對危險時的本能在抵擋突然出現的攻擊,卻一時半會兒沒搞清楚出手攻擊的是什麽東西。
那東西包裹在濃重的鬼氣之下,乍一看和話本中所有鬼怪的能力一致,難道是這話本裏還藏了什麽不知道的鬼?
齊硯下意識去看秋冉,卻見她已經将她父親化作的男鬼壓制住,那男鬼已經動彈不得。
那……那眼前這兩個……
對,沒錯,突然出現的有兩只“鬼”。一只被煙煙擊退,另一只和白卿纏鬥。
齊硯還兀自發愣,秋冉卻已經沖了上來,伸手一把将她推到畫架前。
“大姐姐走吧。”秋冉深深看她一眼,道:“把那幅畫收好。”
“可是……”有了秋冉的提醒,齊硯把手裏的畫攥得更緊,她目光落在白卿身上,急道:“我現在不行……”
她話都沒說完,秋冉已經沖上去擋在白卿和那團濃烈的鬼氣之間,回身厲聲道:“快走!”
話音才落,被煙煙壓制的鬼氣突然暴起,濃黑色的鬼霧散開無數分支,張牙舞爪向齊硯襲來。
它們是沖她來的!
齊硯在瞬間反應了過來。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要針對她?
白卿自然也發現這點,她的戰鬥被秋冉擋下,此刻也清楚這兩團不知名的鬼氣是沖着齊硯來的,那當務之急就是帶着齊硯快點兒離開!
“走,進去。”白卿抱住齊硯,兩人站在畫架前,最後看了眼混亂的畫室。
“不——準——走!”
鬼霧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将整個畫室都震得地動山搖。
煙煙沉着一張鬼臉,顯然被徹底激怒了。
“哪裏來的惡狗如此嚣張!想把冉冉這畫室都震碎不成?!”
這是齊硯離開話本前聽見的最後一句話,緊接着眼前的一些都消失,她再次陷入熟悉的漩渦之中。
等重新睜開眼,她又躺回了床上,猛地起身看向旁邊,雪白的狐貍趴在她身側,睜着那雙藍金異色瞳望着她。
見她又變成了狐貍,齊硯下意識以為她受了傷,連忙撲到她身邊,急切地摸摸她的毛發:“怎麽了?是不是傷着了?還是像上次那樣透支了靈力?”
她的關心和急切那麽明顯,雪狐狹長的狐貍眼輕輕眯了眯,露出一絲愉悅開心的神情:“無礙,只是有些累,不像上次那樣。這個狀态可以加快我的修養速度,所以沒有變回人形。”
聽她這樣說,又看到她身上确實沒有受傷的痕跡,齊硯這才松了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雪狐頭搭在前爪上懶洋洋看着她,幽幽說了句:“這麽關心我?”
齊硯頓時一怔,脊背都繃直了,撇過臉嘟囔:“哪有,就随便問問。”
“是嗎?”白卿應了一句,之後便趴着閉上眼睛。
齊硯等了會兒沒再聽見這狐貍說話,轉過頭去才發現她好像是睡着了。猶豫着伸手在狐貍腦袋上摸了摸,對方沒有任何反應,這讓她确信她是真的睡着了。
齊硯也翻了個身,面對着雪狐,盯着她毛茸茸的腦袋發呆。
這次副本比第一次要難許多,但齊硯感覺自己還算幸運,遇到了一個感覺最好說話的BOSS。副本裏一共大小三個BOSS,無論是秋冉、煙煙還是鬼霧的BOSS淩義,他們的經歷都讓齊硯心裏堵得慌。
才是三個十幾歲的孩子而已,卻都這麽慘……
這種感覺悶在心裏,讓她覺得不痛快。
除了這種被BOSS的悲慘的經歷創到憋悶的感覺外,還有一些其他的小細節不住在齊硯腦子裏徘徊不定。她盡力撐着自己的意識,想保持清醒繼續思考,可終究抵不住澎湃洶湧的疲憊困倦,最後滾進雪狐溫暖的懷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