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幕間二 01
第49章 幕間二 01
齊硯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 總是做夢,夢裏不是應付話本裏那些鬼怪就是和看不清臉的玩家勾心鬥角。這覺睡了又像沒睡, 睡醒了還是感到無比疲憊。
白卿靈力恢複得比新手本時好很多,她提前醒來,看着懷裏的齊硯翻來覆去睡不踏實。期間她試圖安撫齊硯的情緒,卻沒有太大效果,只能無措的看着那人深陷未知的噩夢中,直到她自己掙紮着醒來。
齊硯睜眼後入眼先是一片毛茸茸的雪白, 她窩在這片柔軟溫暖的雪白之中,像是擁抱一團雲朵。剛睡醒的人懵懵地眨眼,仰頭便撞進一雙藍金異色的雙眸裏, 那雙眸子好看至極,像是她所見過的世間最美的兩顆寶石。
“醒了?”雪狐開口說話, 兩只前爪還把人摟在懷裏。
“嗯……”齊硯慵懶地應了聲,在她溫軟的懷裏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又窩着不動了。
白卿依然保持着狐貍的形态,淡淡問:“你好像睡得不踏實,做噩夢?”
“唔, 算是吧, 不是特別可怕的夢, 就是很累……”齊硯繼續閉目養神,微微蹙着眉:“夢裏還是像在話本裏那樣到處跑,還應對了玩家的攻擊……”
玩家?
聽她做這個夢,雪狐的眸色沉了沉。
兩人好一會兒沒說話, 齊硯呼吸平穩, 看着好像又睡着了。但和她靈魂相通的白卿知道沒有,她似乎又在高強度用腦, 思考着什麽複雜的事情。
良久,齊硯悶在狐貍懷裏道:“我估計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次回來睡着之前我都在想話本裏的事,沒準兒就因為這個才不停做這些累人的夢。”
她主動挑起話題,白卿便自然地接上:“所以是在想什麽?話本最後攻擊我們的那兩團黑影?”
似是對她猜到自己的想法毫不意外,齊硯坦然道:“對,那肯定不會是話本內的鬼怪,從秋冉和煙煙的反應就能看得出來,她們的憤怒已經超出了忍耐範圍,那是對不屬于這個話本的東西觸犯她們的權威感到憤怒。”
和被殺死的父親化作的厲鬼不同,看秋冉和煙煙的反應,那兩團黑影明顯不在她們的掌控內。是什麽東西能在一個完全被世界之心掌控的話本中對玩家出手?
以齊硯目前對話本的了解,能想到兩個答案。第一種,是超越單個話本世界的存在,淩駕于世界之心秋冉的更強勢力,秋冉對于《嘉年華》這個話本來說就是絕對的王者,對這個世界而言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但在整個《靈異話本》中一定有比她更強的、淩駕于她的存在;第二種可能就是玩家,在話本內,玩家之間也可以互相攻擊,玩家也是本不受身為世界之心的BOSS控制的“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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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這兩種可能,齊硯更傾向于第二種。回想她和白卿在話本內的最後時刻,秋冉和煙煙正在試圖将齊硯留下做朋友,雖然齊硯不可能同意,但她也能看得出兩個小鬼是真的很親近她。在這種前提下還有人要對她下手,秋冉和煙煙對此表現出了極強的憤怒,如果是淩駕于她們之上的更高規則,或許她們不敢如此直白表達憤怒。但如果是玩家的話就不一樣了,身為話本的BOSS,這在她們眼中無疑是一種挑釁,是不能忍受也沒必要忍受的。
如果她的分析正确的話,那這個在最後關頭突然暴起對她下手的玩家會是誰,似乎答案顯而易見。
這個話本總共進去的玩家只有七人,到後面剩下四個,江淼和欣怡是被齊硯親自送離話本的,不會是她們。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無雙,即使他看上去被鬼氣吞噬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出話本前最後一刻我看了眼牆邊,地上趴着的人沒了,只留下淡淡萦繞的鬼氣……”齊硯在雪狐懷裏嘆氣:“應該是他沒錯。只是我不太懂為什麽是兩個黑影,那兩個看上去都很強,絕對不是之前無雙表現出來的實力,他果然藏着底牌。”
白卿輕輕“嗯”了聲,道:“雖然不能确定,但從離開嘉年華在秋家重逢開始,我就覺得那個叫無雙的男的不太對勁。因為不确定我一直沒有直說,只讓你多小心他。有了最後他毫不掩飾的攻擊,我現在倒是能多确定幾分了——我感覺,他可能和你一樣。”
齊硯一怔,終于睜開眼,茫然地看看白卿:“什麽叫跟我一樣?”
白卿沒有立刻回答,只擡起前爪輕輕碰碰齊硯的胸口,又碰碰兩人之間象征着契約的戒指。
這一瞬,齊硯立刻反應了過來,白卿沒有明說的是什麽意思。她震驚地瞪大雙眼,要說剛才還殘留着點兒困倦,那現在就直接被徹底驚醒了。
齊硯難以置信地看白卿,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又指指她,試探問:“你是說,跟咱們一樣?”
她一貫聰明,白卿知道只要稍微點一下她就能馬上反應過來,于是點頭默認。
猜測得到了證實,齊硯瞬間更加五味雜陳,震驚、疑惑、莫名的恐慌,所有複雜的情緒轉瞬間堆砌起來,令她有一段時間失神。
一人一狐靜靜躺在床上,白卿微眯着眼養神,齊硯不說話,她就安靜等她自己消化完。等她度過最初的震驚之後,必然還會有更多疑問。
白卿想的不錯,齊硯自己消化了這個猜測後,爪子立刻不老實地扒拉她的耳朵。
白卿抖着耳朵往後躲,斜着眼睛觑她,不耐道:“做什麽?別亂碰。”
齊硯好奇地看着她耳朵尖兒變成粉紅色,摸摸鼻子說:“看你耳朵怪可愛的。”
白卿又抖抖耳朵,耳朵尖兒上的毛粉色越來越明顯,但她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看不出絲毫不對勁。但随着齊硯對她的了解加深,知道她耳朵尖兒變粉是因為害羞。
真是神奇,這只老狐貍看上去特別板正一人,老幹部似的,但耳朵這地方她格外敏感,特別容易害羞,害羞之後表面還不顯現出來,也不知道繃着累不累。
齊硯捂着嘴咯咯笑,又作死地伸手去摸人家耳朵,換來白卿惱羞成怒用前爪按住她:“說了別亂碰!”
“可你耳朵真的太可愛了,我看見就忍不住摸。”
白卿磨磨牙,幹脆身上浮現白霧,白霧散去後顯露出人型。
身着昂貴銀絲雲紋長衫的絕色美人将齊硯壓在身下,雙手牢牢控制住那雙不老實的手,纖眉微蹙,異色雙瞳定定看她,道:“老實點兒!”
“诶呀。”齊硯噘着嘴不滿道:“幹什麽變回來,一點兒都不禁逗。變回來就沒有毛茸茸了。”
“哼。”白卿眯着眼看她,哼笑道:“就是讓你沒有毛茸茸,省得某個小朋友作死亂碰,小心我剁了你的爪子。”
兩人的關系一天比一天熟,齊硯才不怕她這絲毫沒有氣勢的威脅,只道:“你先松開我,我還有正事兒要問你呢。”
“是誰不顧正事兒先挑釁的?”
“我就是想逗逗你。”
白卿挑眉:“現在不逗了?”
“不逗了不逗了,先松開,說正事兒!”
白卿低頭看着她,兩人現在距離很近、姿勢又特別暧昧,被她這麽盯着看了半天齊硯就漸漸感到不自在了,扭捏地掙了掙被她按在頭頂的雙手。
“喂……”小朋友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趕緊松手。
白卿始終居高臨下看着她,見她突然面上飛過一抹緋色霞光,狐貍眼睛眯了眯,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她不知道齊硯這是因為什麽露出這樣的表情,好像有點兒惱怒又有點兒害羞的樣子……
活了一千多年的妖王什麽都見過,別人的愛恨情仇她都冷眼旁觀過,卻從未身臨其境有過體驗,她對這些的了解都是浮于表面的。哪怕她跟齊硯說自己活了一千多年什麽都見過,可她其實連別人的手都沒碰過。無論男的女的,在她肆意潇灑生活的那一千年中,都沒有什麽人能與她親密無間的接觸。
她倒也并非孤家寡人,有過交心的朋友,可那都與齊硯不同,她從未與任何人或妖結過靈契,不知道這種關系該是怎樣的體驗。她和齊硯在一起,更多的都是随性自然的相處,愛怎樣便怎樣,兩人因這靈契相連接,先前卻沒人真正思考過這段關系該如此自處。
在《嘉年華》話本裏,兩人有了不少近距離的接觸,多數是危險時刻自然而然的親近。齊硯對她無比依賴,在那種危險的環境下向她一次次展露自己的弱小,一個如此脆弱的人類,白卿覺得自己稍用力就能捏斷她。
可她又是強大的。白卿回想起兩次話本中的經歷,下了這樣一個看似矛盾的結論。
強大的妖王眼高于頂,此間卻讓這弱小的人類成了她的牽挂。只是她确信一點,齊硯并不完全是弱小的,她的力量不強,但擁有強大的智慧和內心。
白卿低了低頭,将鼻尖蹭到齊硯臉上,突如其來的觸碰讓齊硯下意識顫抖,像受驚的小鹿一般瞪大眼睛往旁邊躲。
“你、你幹什麽啊?”齊硯聲音發顫,被這狐貍突然的行為搞得措手不及,一種奇異的顫栗順着臉頰的皮膚從上往下蔓延,甚至讓她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
因為那只臭狐貍還埋在她頸間,鼻尖呼出的氣息不住灑在她的肌膚上,讓她停不下那種陌生又刺激的悸動。
狐貍沒接觸過這些,帶着好奇心試探。人類也是白紙一張,卻因現代社會信息的發達早早就明白了一切,雖未接觸過,卻懂得自己身上産生的每一絲變化。
不行,實在是太癢了,讓人受不住。
齊硯用力往旁邊躲,夾着脖子把白卿的臉擋住,罵她:“臭狐貍!別亂動了,你這是耍流氓!”
她想表現出憤怒生氣,可不知是不是身體受了刺激連帶着心也跟着顫,導致聲帶都受了影響,一開口嗓音都有些暗啞。結果就是聽不出有多生氣,反倒是有點兒含羞帶怯的意味,她自己聽了羞得臉色爆紅。
白卿被她躲過,順勢送了壓住她的手,狹長的狐貍眼只默默觀察她的反應,似是在思考和體會。
齊硯總算逃過這臭狐貍的魔爪,連忙滾到旁邊去,然後坐在床角默默調整自己的心情,讓那股暧昧的熱氣散去。
白卿沒有追太緊,便只是饒有興致地觀察着小朋友各種各樣的反應,在心裏猜測她的每種反應都是因為怎樣的情緒。
暧昧的氣氛漸漸褪去,齊硯清了清嗓子,不打算繼續讓人別扭的話題,強行把談話內容又引回了剛才都沒說完的正事兒上。
“先說正事兒……”齊硯一頓,木着臉看白卿,嗔道:“說到哪兒了來着?”
白卿覺得她這個表情可愛,好心情地靠在靠墊上,慵懶道:“話本最後那個人和你一樣。”
“哦對。都怪你,你打岔我都忘了正事兒。”說着話又瞪了白卿一眼,只這眼神中的嗔意太明顯,不像是怪罪,倒像在撒嬌。
白卿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不是你先亂碰我耳朵的?”
真要倒退回去複盤,這事兒齊硯還真是不占理的那個,她輕咳兩聲再次轉移話題:“那個話本裏不會再有其他玩家,排除三水姐和欣怡,那個人只能是無雙。所以,他最後倒在地上被鬼氣吞噬的樣子是裝出來的?”
白卿回憶了一下話本內的情況,最後眯着眼搖頭:“不,他一開始應該确實是被鬼氣吞噬了。只不過,他身邊跟着的那個東西快速将他和秋冉的鬼氣分離開,把他保護了起來。”
齊硯盯着她看了看,問:“你在秋家見着他的時候就看出他身邊跟着別的東西?”
白卿道:“我說我不喜歡他身上的味道,他給我的感覺很不爽,就是因為他身邊那個東西。最後那兩個黑影沖過來的時候,你以為他身上裹着的都是鬼氣,其實不是,那家夥滿身都是邪修妖氣。”
“妖?”這個結論符合齊硯的猜測,“無雙也和一只妖結了靈契?”
白卿再次搖頭:“不,不一定是靈契。靈契并非所有人都可以輕易結下,我和你之間,應是存在什麽你我都不知曉的牽連緣分,這才導致你能将我從那封印中解救出來,甚至是自然而然結下靈契。”
齊硯撓撓頭,困惑道:“我們到底有什麽緣分?靈契這種東西顯然對妖非常重要,我能解開你的封印并和你結靈契,這緣分想來都不是普普通通的程度了。”
沒個千年的緣恐怕都做不到這一點……
可若真是這麽大的緣分,為什麽白卿自己都不知道的樣子?
看白卿眼底的疑惑不比自己少,齊硯覺得這緣真是來的莫名其妙。
“我們這一千年間是不是見過?”齊硯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問:“我是個普通人,肯定會轉世輪回?那我們會不會見過很多次?”
她試圖引導白卿這一千多年的記憶,萬一能想到什麽呢?
可白卿眼底的迷茫還是一如既往,她蹙着眉搖頭:“我沒有印象……”她又仔細想了想,末了還是搖頭:“真的沒有,我很少和人類接觸。”
齊硯肩膀塌了下去,放棄道:“算了,先不說咱倆的事了,還是說回無雙吧。你知道他身邊跟着的是什麽妖嗎?”
這下白卿一掃之前的困惑,眼神冰冷許多:“如果我的感覺沒錯,那是一只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