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怒火

怒火

門鈴聲在這時候如救世主一般到來,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溫柚還是如獲大赦:

“我去開個門。”

江柖撲了個空,漂亮的眉毛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眼神郁郁地盯着溫柚的背影。

本以為門外站着的可能是鄰居還是其他人,但溫柚萬萬沒想到竟是賀沉洲這個不速之客。

意識到這是個順勢提出離婚的好機會,溫柚欲蓋彌彰地掩了下門,仿佛不想被人看見裏面有誰。

門外的賀沉洲一身風塵仆仆的黑衣,黑發微亂,卻比平時還要多了分生人勿近的冷意。看着溫柚掩飾的動作,他緩慢地眨了一下酸澀無比的眼睛。

他其實晚飯都沒吃就趕到了這裏,卻還是像一個羞于見人的膽小鬼一樣,在她的公寓門口徘徊許久。

明明是法律上名正言順的丈夫,擁有随時闖進去質問她在幹什麽的權利,但賀沉洲卻像被一堵難以跨越的高牆攔在外頭,始終不敢敲響那扇門。

從前是許爍生,現在是江柖,無論如何,她的身邊來來往往,始終都不會有他的位置。

賀沉洲自嘲地想,明知她的心從不會在他身上有過片刻停留,所以他不敢說出自己的心意,想給自己留存最後一分自尊,三年來卻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心底還在無可救藥地期盼着她有一天能注意到身後還有他這個人。

可惜,她從來都發覺不到。

也是,活生生的人怎麽抵得過一個躺在病床上生死不知的植物人。

現在,她為了追尋許爍生的一切,甚至要把另外一個人當作替身。

賀沉洲知道她這番作為,只會襯得他更像一個笑話。

可他就是忍不住明知故犯,自虐般蹲守在這裏,想象着公寓裏可能會發生的一切,猜測着所有可能發生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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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獨屬于他的另一面也将被別的男人窺見。

意識到這點,心髒便宛如被一把把鋒利的刀刃狠狠紮進,攪和着血肉,随之而來的疼痛泛濫成災。

溫柚能感覺到賀沉洲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許久,半晌,才低低開口,聲音裏是無處可藏的啞意:

“不請我進去坐坐”

溫柚佯裝糾結一會兒,才緩緩讓開了一條道。

賀沉洲進了門。

這間公寓自從三年前裝修完畢,迄今為止他只來過一次,因着溫柚不喜歡被人侵犯私人領地,他也識趣地沒有再來,每個月都等着她回別墅,才能奢侈地見她一面。

然而現在,她卻堂而皇之地讓另一個男人登堂入室,如這間公寓的另一個主人一樣明晃晃地坐在沙發的正中央,就好像,他才是外來的客人。

賀沉洲巡視的目光一頓,靜靜落在白淨牆面上被暫停的投影畫面,以及江柖似乎被人揉皺的,不再端正的衣領之上。

唇齒間霎時彌漫起一股顫泣的苦意。

原來,如果他不來,她真的打算和他有點什麽。

他是不是打擾到他們了

可此刻的賀沉洲無論怎樣用盡全力保持冷靜,卻再也沒有辦法對眼前的景象視而不見。

他死死地盯着衣衫不整的江柖那暗含得意的神色,似乎是下一秒就要将他生吞活剝。

他忽而冷冷地開口,對江柖下了逐客令:

“時間也不早了,江師弟是不是也應該盡快回去了”

正準備拿雙拖鞋給賀沉洲的溫柚一愣,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賀沉洲雖然和他不同專業不同屆,但确實是來自同一所學校,因此,他這一聲“江師弟”倒也不是叫得沒頭沒尾。

江柖也展顏一笑,露出白淨的牙齒:

“是不早了,師姐,那我先走了,下次再來和你一起看完這場電影。”

橫豎賀沉洲即将是一個被離婚的,踢出考慮的情敵,江柖心中生不起太濃重的危機感,更何況看他那鐵青無比的臉色,江柖就知道自己的添堵計劃已經大獲成功,自然不再“戀戰”。

他要把戰場交給師姐。

溫柚把哼着歌兒的少年送到門口,正準備告別,江柖卻突然湊近了她,把她鬓前的碎發別到耳後:

“師姐,這裏亂了。”

賀沉洲目光沉沉地看着門口狀若親密的兩人,慢慢攥緊了拳頭。

溫柚哪裏不知道他在變着法兒借着角度氣賀沉洲但偏偏現在的她不得不默許他的行為。

只希望賀沉洲能夠借題發揮,這樣她提出離婚也是順勢而為。

她心裏也清楚這麽做确實對不起他,但如果可以選擇坦白,她一定會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明明白白地跟他說清楚,再詢問他的意見,偏偏那個不明生物不允許她透露一星半點。

人命關天,她只好暫時做一回“出軌的妻子”了。好在賀沉洲心有所屬,就算離婚,也應該如他所願才是。

溫柚漫無邊際地想着,見江柖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裏,才轉身回到客廳。

賀沉洲似乎正在端詳着桌上的什麽東西。

不知為何,看着他的背影,溫柚總覺得有一種風雨欲來的趨勢。

她走近一看,原本放在包裏的離婚協議書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翻了出來,放在桌上。

賀沉洲絕對不會随意亂翻她的東西,唯一一種可能,就是剛剛離開的江柖在她給賀沉洲開門的時候自作主張把它拿了出來,故意想讓賀沉洲發現。

溫柚忍不住撫額。

看來她低估了江柖的心眼。

她其實打算過幾天,起碼有所鋪墊再拿出來的,這下猝不及防暴露人前,連着今晚的一系列事情倒顯得她早有預謀,迫不及待離開人家似的。

這讓溫柚的臉頰泛起一陣羞燥的紅意,忍不住一把奪了過來。

雖然這的确是她的目的,但此刻的溫柚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裏如同被一團紙堵住了一樣什麽都說不出來。

她突然不知該作何解釋。只能像一個犯了錯的小孩老老實實聽訓一樣,低着頭站在賀沉洲的面前。

由此,她根本沒有注意到賀沉洲蒼白如紙的臉色,以及那幽深的,直白展露所有陰暗情緒的眼神。

被迫維持表面風平浪靜的心湖終于在此刻呈滔天浪湧之勢,叫嚣着要把眼前這個沒有心的人吞沒入裏,好讓她再也無法輕易推開他,不管她情不情願,也要叫她與他一同墜入萬劫不複的情海之中沉淪颠浮。

她竟想和他離婚。

賀沉洲難以形容自己看到桌上那份離婚協議書的瞬間,那湧上心頭的震恸與悲涼。

随之而來的,便是不管不顧将它撕毀的念頭。

但他終究沒有那樣做。

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凝滞得像塊冰。

賀沉洲沉默的時間久到讓溫柚忍不住擡頭望了一眼。

剛剛為了看電影的氛圍感,溫柚允許了江柖把屋子裏的燈光調暗,因此這會兒賀沉洲的臉正處在昏暗的光線中,表情叫人琢磨不透。

溫柚還想湊近去拉他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判。

她理虧在先,即使賀沉洲什麽都不缺,但如果他要從她身上謀求什麽東西,只要不影響她的事業,她想她都可以滿足。

幾乎是在溫柚挪動腳步的下一秒,賀沉洲便突然開了口:

“做嗎”

愣了好幾秒,溫柚才反應過來他意指什麽。

看着賀沉洲在朦胧幽暗的光線下愈加突出的肩頸線和公狗腰,優秀的基因和常年的鍛煉讓他不僅身高在普通人中尤為矚目,就連身材也是出類拔萃的那一挂。

溫柚狼狽地側過臉去,呼吸漸漸染上熱意。

夜晚總在無限催發着人的貪欲,以及,成年人的情///欲。

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放縱沉淪。

往後可能沒有機會了。

只這一晚,從今往後她會安安分分地呆在警戒線裏面,再不逾矩半分。

片刻後,賀沉洲聽到一聲輕到足以逸散在空氣中消失不見的“嗯”。

得到允許,他一把将溫柚打橫抱起,徑直向她的卧室走去。

臂膀繃起的肌肉像在宣告着主人已經灼滅殆盡的理智。

溫柚當真是被他丢到床上的。

解開皮帶搭扣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響起,帶着一種冰冷無機質的寒意。

溫柚忍不住頭皮發麻。一股對未知的懼意夾雜着莫名而來的興奮爬上尾椎。

然而,當她意識到賀沉洲難得一見的戾氣似乎有積攢許久,難以澆滅之勢,再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很顯然,在此刻的賀沉洲面前,她不再擁有說停就停的權利。

……

被放開時已是深夜。

眼皮灌了鉛一般的沉重,精疲力盡地合上之前,溫柚似乎感覺到賀沉洲輕柔地撥開了她額前汗濕而粘膩的發,微涼的嘴唇觸于其上,似有一句呢喃帶着孤注一擲的決絕流洩而出:

“我愛你。”

可她太累了,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這句話的真實性。

……

清晨和煦的陽光穿過透淨的窗棂将房間點亮,溫柚終于悠悠轉醒。

身側早已不見了賀沉洲的身影。

她拖着酸軟無力的身體坐起來,臉上流露出稚童般迷茫的神色。

賀沉洲說,他愛她

回想起過往的一切,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小細節,那些被她避開的盛滿沉重愛意的眼神,那些她從不願如對待學術問題一般慎重探究其後深意的行為……

或許,這句話并不缺佐證。

只是她太愛逃避。

溫柚的人生有十幾年的歲月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習慣了無牽無挂,一身輕松。因此,那時對師兄的朦胧愛戀,以及後來他罹難時由喜歡到愧疚的心境轉變讓她意識到:

感情這種東西,容易讓人自困囚籠,碰過一次,體驗過滋味便好,往後要以其為警戒帶繞道而行——這是理智告訴她該如何處理那些過于濃重的情感。

她不願再讓自己深陷泥沼,于是,她回避了那些賀沉洲其實是喜歡她的證據。

如今謎底解開,也撥開了溫柚心底那其實早已見內裏雛形的雲霧。

然而随之而來的,又是更大的問題:

她呢對于賀沉洲,她又是怎麽想的

而賀沉洲調查許寧微又是為了什麽

溫柚的頭腦不擅長思考這種感性問題,她下了床,打算刷牙洗臉之後再來好好理清思路。

洗漱完她來到客廳,許是她的廚房空蕩蕩的,連調味料都沒有,賀沉洲沒下廚,而是買了早餐放在桌上。

就算要離婚了,他也是體面的。

溫柚走過去給自己倒了杯水,一低頭,卻發現桌面上的離婚協議書已經簽上了賀沉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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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删了好多字改到沒脾氣了,審核員求放過(跪下了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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