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半個月前,他被人殺害了。”

通過音響傳出的聲音有些失真,但每個人都能在大屏幕上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淩晨3時,警視廳會議室裏,随着監控直播傳遞出的畫面,網監人員原本正在迅速截取監控視頻中少年所指之處,屏幕放大又解析,顯示出一副散亂的撲克牌。

正準備進一步分析,網監人員手指一抖,主屏幕再次放大到偵探的正臉。

夜視鏡頭下的人物形象總是抽象的,可無論是誰都能清楚地看到偵探破碎又竭力保持平靜的神色。

他在說什麽?

哈,我們的救世主難道是被綁架的時候敲破了腦袋,才對一個世紀大盜公然表白嗎?

這真的是報紙上那個意氣風發的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工藤新一嗎?

——即使這個稱號聽一次吐血一次,不可否認的是每一個看見照片的人都會被少年的自信昂揚感染。

日本警察的未來可能懸了,但日本下一代年輕人的未來肯定穩了。

看看這一代年輕人都做了什麽?

年僅十八歲的少年偵探工藤新一就協助公安及一衆國際組織剿滅了橫跨半個世紀的陰影烏丸集團;同年十八歲的少年偵探服部平次與白馬探五登國際各項推理賽事,占着首席和次席的位置打的不可開交;同樣十八歲的少年黑羽快鬥走向了另一個賽道,作為二代怪盜基德在國內外來去自如,出盡了風頭。

雖然在半個月前被人殺害,但不可否認其潇灑風采及在魔術方面的卓絕技術的确讓各個年齡段的各方人士都抱以欣賞。

他死後,就連堅持不懈對其發起挑戰的鈴木次郎吉都懵了很久,始終不敢相信那個裝模作樣的小偷居然是個二十二歲的少年,也不敢相信他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死在無人知曉的角落。

而今天,最出風頭的那個偵探被困密室,被人放大了每一個細節去監控,帶着一身渺如深海的靜寂,認下了那個半個月  前死去的人為戀人,炸懵了所有觀看直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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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米花町的工藤宅中。

端着播放直播的手機,服部平次呆滞的看着翻窗而入、聽見同一句話一個踉跄差點從窗臺上栽下來的白馬探。

“他、他,剛剛說了什麽?”

“他說:怪盜基德是他的戀人。”

白馬探站起身,無慈悲的微笑,一邊若無其事的整理好被踩髒的風衣一角,掏出懷表,“……淩晨3時17分53秒。看來我們都有做公安的潛質。”

他指在非法潛入搜查這方面。

“來吧,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出國短短兩天,黑羽快鬥那小子就出殡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一個月前,他開始被人追殺。”

密室裏,工藤新一一邊給撲克牌拍照,一邊陳述道,“因為他找到了一塊寶石,裏面藏着一個秘密,幾乎所有見過它的人都想要得到它。”

“他不想。他的父親因為這塊寶石而死,他也因此不得不踏上追尋真相的道路。”

“好無趣的套路。”少年興致不高,甚至心不在焉。

工藤新一平靜道,“你把它當作故事來聽,那它就确實只是世界上千萬個悲劇之一。”

“三個月前,他找到了那塊寶石。他試圖毀掉它。”

“不得不說那塊寶石真的很特別,他嘗試了各種辦法都沒能毀掉它;可它又看起來那麽普通,世界上的任何一塊寶石都比它璀璨耀眼。它只有那一點特別,就那一點,令無數人為之瘋狂。”

工藤新一頓了頓,“我是不是對它的描述太多了?”

“聽得出來你很怨念,也沒有講故事的天賦。”少年嗤笑一聲,居然沒有不耐煩,嘲弄地看着偵探,“但是,一味發洩情緒的話,無論是誰都會厭倦。”

“那就說點重要的吧。”

工藤新一站在床前,對着那一灘血跡想了想,“然後他試着到國外去,找寶石切割也好,找個火山丢進去也好,跑到太平洋上碰碰運氣把它丢進馬裏亞納海溝也好,或許他還想過跑到人類的死亡禁地去,和這塊寶石同歸于盡?”

“總之,一個月前,他回到了日本。帶着那塊寶石。”

平凡的一天,播報有雨的一天,給男朋友打電話依然關機的一天。

工藤新一合上案卷,端着水杯去煮第二杯咖啡。打開房門前,他忽然有一種奇妙的預感,頓了頓,伸出去的手轉而摸向了壁燈的開關。

“啪嗒”——昏黃柔和的燈光應聲亮起。

他打開門,看見他失蹤已久的男朋友靠在圍欄前,不失愉快的沖他打了個招呼。

男朋友露出一個笑容。

于是工藤新一知道,這個時候應該這麽打招呼:“月下的魔術師先生,睽違已久,看起來精神不錯?”

于是他就犯了今天的第一個錯。

工藤新一眼睜睜看着黑羽快鬥一僵,含笑的神情凝固在驟然蒼白的臉上。

工藤新一試着靠近他,他卻猛的往後退了一步——可他靠着圍欄,退無可退,下意識撐起手臂支着圍欄就要起躍,身姿輕巧、行動迅速,像被驚着了的鴿子,撲棱着翅膀就要飛。

一時間,工藤新一顧不上手裏的杯子,眼疾手快,将人一把撈起,沒讓他真的翻下二樓。

在水杯碎在地板上的同時,他驚魂未定的發了火:

“在幹什麽?摔下去怎麽辦?”

然後他看着黑羽快鬥茫然的神色,意識到自己在短短兩句話裏犯下第二個錯。

——複古的壁燈,昏黃的顏色模糊了時間的流逝。他以為站在面前的是乘興而來的大盜,哪裏想到這個人明明正在瑟瑟發抖,用以自保的pokerface簡直是世上最高明的表演。

“啊……”

黑羽快鬥遲了很久才反應過來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坐在圍欄上,上半身被工藤新一緊緊抱住,迷霧籠罩在他的藍眼睛上,他只能定定的看着地板上已經碎裂的空杯子,想起這是工藤新一很喜歡的那個福爾摩斯聯名款。

我好像又搞砸了一件事。

他想。

“新一。”黑羽快鬥說,“抱歉。”

“……”

昏暗的燈光在這聲沙啞的“抱歉”裏詭異的染上了不詳的氣息,工藤新一盯着兩人纏繞一處的扭曲的影子,感到脊背冒起涼氣。

他抱着的這個人垂着頭,纖韌修長的手指按着圍欄的力氣很大,指尖發白,但環抱着他的胳膊卻松松的搭着,只要他松手,這個人就會毫無反抗的墜落下去。

誰知道他會墜落到何處呢?

一定不是好地方。

“快鬥。”工藤新一松開他,這會兒當然不是詢問旅行回憶的時候。于是,手臂牢牢環過他的腰,撥開帶着潮意的碎發,直視他的眼睛,蒼茫的青藍攏着黯淡的光,再深的地方只能虛浮的映着面前人的輪廓。

好像被什麽欺負了。工藤新一想,不能是那塊寶石吧?

他仰頭,在戀人的注視下,慢慢吻在戀人冰冷的唇邊。

這個吻很輕很軟,黑羽快鬥垂眸盯着翹起的頭發出神。

那幾乎更像一個溫柔的觸摸,而接觸他的人氣息溫熱,情緒穩定,等到他慢慢平複心情,身體也不再顫抖,才溫聲道:

“歡迎回家。”

關于長生這個問題,工藤新一和黑羽快鬥談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會在話頭半路夭折。其實他們的态度都差不多,談不上深惡痛絕,大家只是一聽這個詞就有點PTSD。

工藤新一好一點,在親眼見證了某公安給烏丸蓮耶拔管的全過程後,他再次堅定的相信了科學。

因此,對于黑羽快鬥擺在他面前的寶石,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多關注,而是說,“我和失主商量過,她是你的粉絲,入手寶石後選擇給你寄信是出自她本人的意願,此次,在警方那裏她不會以盜竊罪對你進行追究。另外,無論是看在寶石本身的潛在危險還是你對這塊寶石的看重,她都已經同意轉讓。”

“支票她已經收下,現在,這塊寶石是你的了。”

“留下,或者毀掉,都在于你的選擇。”

肩上搭着薄毯,黑羽快鬥捧着熱巧克力發了會兒呆,直到劈裏啪啦打在落地窗的雨聲傳進他耳朵裏,他才出聲道,“潘……它毀不掉。”

所謂命運之石,真是各方面都令人感到頭疼的奇妙。

“……我在海上漂了半個月,吃了半個月的罐頭。海風比以往更潮。我坐在甲板上,每一個浪頭打來,都能看見藏于其中的龐大陰影,搖擺着帶刺的尾巴,又濕又黏的軀體,無論哪個角度都盯着我的眼睛。它們成群結隊,又或許是某一條特別大?可以前往更深更遠的地方吧。人類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的地方。”

黑羽快鬥微笑起來,“我真的差一點就把它丢出去了。”

“……每次都差一點。”

“最後居然還是帶着它回來了。”

“那就留下。”工藤新一假裝沒看見他語序混亂、掩飾失控的樣子,虛着眼睛吐槽,“我知道你找到寶石很激動,但你也跑的太快了。”

幾乎是确認寶石的一瞬間人就消失了。比起有計劃,更像是下意識的行動。

然而正因如此,才更加無法預測。

今夜有雨,烏雲密布,終于有機會拿起寶石的工藤新一再仔細端詳也只能得出“這就是塊石頭”的結論。

最後,工藤新一看着發呆的戀人打了個響指,輕描淡寫道,“或許,我親愛的怪盜先生正想聽一個關于寶石與動物園的收容計劃?”

“觊觎那塊命運之石的人太多了,他剛剛回國的第二天,那些人就開始騷擾他的親鄰友人,幸好其中不乏警官及相關人士,這才幸免于難。”

工藤新一試着打開那只可愛的兔子蘿蔔燈,“啪”一聲,房間亮了起來。

“……”

兩人看着從兔子的紅眼睛裏投射出紫色的光,打在對面的牆壁上,大片的黑色血跡裏被人用熒光顏料塗抹出“murder”“偽善者”“死ね”的字樣。

這種照明方式是否過于異端。

工藤新一默默看着少年擰着眉關上了燈。

“繼續。”

“……半個月前,他收到了一封信——我們原本已經準備好了要把寶石交給警方監管——收信的地址是我家,他不堪其擾,既驚恐又憤怒,便随信赴約。”

工藤新一閉上眼,“我再接到關于他的消息,就是他的死訊。”

“他們居然還把屍體還給你了?”少年挑眉,問就是職業殺手,沒有特殊原因,死掉的就只是肉塊。

“既然有所求,态度總要擺到臺面上來。”工藤新一冷淡道,“不管是挑釁也好,威脅也好。”

“他們從始至終想要的都是那塊破石頭。”

“黑羽快鬥那個人空有年輕熱血,上頭起來不管不顧,居然去跟一群縮頭烏龜鬥個你死我活?”

“不過好在,他回國後把那塊石頭放在我這裏,如今他死了,全世界只有我知道它在哪裏。”

從進入密室以來,工藤新一第一次笑出聲來,目光似有若無掃過密室每一個角落。

“既然是盛情邀請,我已經來了。”

“想要寶石?就別藏頭露尾,當一只千年的翻蓋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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