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一連幾日的雨終于停歇了，茅屋裏已經潮濕得不成樣子，好在回南天并不持久，過兩天應當就出太陽了，到時候再把衣服被褥都拿出去曬曬。

秦嬰寧站在門口看了眼低垂的雲層，扛着鋤頭到菜田裏務農。天氣一濕熱雜草就瘋長，連着幾日沒有除草，地裏已經泱泱地長了一片。

路過隔壁田的時候，王大娘跟他打了聲招呼，他從嗓子裏擠出低啞的“哼哼”聲，算是回應。

他不是終南山本地的人，他原本是辭官後返回鄰縣金秀歸隐，在僞國主葉洪繼位後，他才躲到終南山來。好在葉洪并不知他受命守護寶藏一事，這麽多年葉洪父子的手下都在圍追歐陽将軍，倒讓他過得稍許安穩。

幾年前他和窦将軍在機緣巧合之下見了面，說起來有些慚愧，一開始他沒認出窦景，倒是窦景先認出了他。他與窦景交情不錯，也曾和歐陽鴻德、趙毅等年長些的同僚把酒言歡。

也是見了窦景，他才知道葉洪竊國一事中的彎彎繞繞，心中感慨萬分，也憐憫起窦景這個固執的人。他與窦景終歸是不同的，他只要守好這一批護國寶藏，便是對得起先王了。

沒想到多年後再次相見，竟都這般落魄。他自己也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不是這裏的人心地善良，多少幫襯着他，他怕是也早成一捧黃土了。

那十五年被殘害的又何止忠臣良将，這吃人的世道，連百姓也都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想到這裏他又呸了口水，都怪葉洪這些晦氣玩意兒！等老子下去了非得把這群／奸賊渡黃泉的船掀了，再去閻王判官那邊告他們一狀！

秦嬰寧躬着腰拔草，又把草根帶出的泥土甩回地裏。家裏養了三只雞一只鴨，拔完草還得去郝大爺家要點谷糠回去喂它們。

隔壁王大娘挎着竹籃路過，臉上笑呵呵的，說是村裏來了幾個年輕人，長得那叫一個俊。年輕的姑娘們都偷偷去圍觀了，她們哪曾見過這麽俊俏的公子哥們，回來後那一個個嬌羞得滿臉通紅。

秦嬰寧沒理會這些與他無關的事，他只管打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他這塊地挨着進村的小路，再往右點就是村民們的自建房了。

山間吹起了陣陣微風，驚動了枝葉上殘留的雨露，滴滴答答地落下。

跟着風一起傳來的還有陌生的歡聲笑語，想必就是王大娘說的那幾個外來人了。

聲音越來越近，只聽得兩男一女在調侃另一個男子，時不時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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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嬰寧擡起頭看了一眼，微風拂過眼前白衣公子的發梢，從他腰間懸挂着的香囊上帶走幾絲清香。

只這一眼，便讓秦嬰寧亂了心神，他低下頭，發出了兩個不成調的音。

傍晚，雲層似乎變得薄了些，隐隐透着點天光。

秦嬰寧喂完雞鴨，躊躇了一會兒，才進屋去換了身衣服，往村長家去。

他像往常一樣推開村長院子的籬笆門，也如願地留了下來。

村長為了招待好客人，把能點的燭燈都點上了，屋裏亮堂得很。

他與那為首的公子不過四尺距離，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公子一舉一動皆是優雅從容，身邊跟随的幾人個個內力深厚，武力高強。

像，太像了！

他仿佛又看到了先王和趙毅。

說話間，對面的公子咳了兩下，一群人好像驚弓之鳥，又是倒水又是噓寒問暖。被衆星捧月的人溫和地笑着，安撫大家。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随邑抱了件氅衣回來，那衣上的繡紋低調卻奢華，秦嬰寧認出那是宮裏的手法。公子見他一直盯着，以為他是想要這件大氅，便慷慨贈送了。

秦嬰寧接過大氅，細細看着上面的刺繡，繡線缤紛繁雜，長短粗細不一，層層疊加，共同織繪出栩栩如生的雪梅。

只需這麽一看，他就更篤定了對方的身份，內心是竊喜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