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歸去來兮篇】（八）

【歸去來兮篇】（八）

喝了藥後的三個時辰，司馬玉龍逐漸退燒，但趙羽還是不放心，固執地守着他。

好在床足夠寬敞，他抱起司馬玉龍把人往裏放騰出個空地來，勉強躺上去打盹。

夜裏趙羽總要醒來幾次，時不時地探一下旁邊那人的體溫，雖不再退熱，但也不像先前那樣發燙了，這讓趙羽稍微松了口氣。

不料到後半夜司馬玉龍又燒了起來，全身滾燙，他的思維漸漸消散，剛喂下去的藥又吐了出來。反流的藥汁嗆到了他，他趴在趙羽的腿上，咳得上氣不接下氣。

司馬玉龍憑着僅存的意識，費力地憋着一口氣，試圖把這磨人的咳嗽壓下去。額頭上冒着粘稠的汗珠，把鬓角的青絲都粘了去，他感到無盡的眩暈和惡心。

他知道趙羽現在一定很着急，他想安慰他一下，還沒等他有想好怎麽說，喉頭湧上一股腥味，他捂着嘴咳了出來。

血沿着他的指縫往外流，順着雪白的小臂流下。司馬玉龍盯着自己滿手的血污，一下載倒在趙羽懷裏，徹底昏死過去。

趙羽被吓得差點丢了魂，小太監急得摔了一跤，立馬爬起來去請太醫。

緊接着連藥都喂不進了，趙羽掰開他的嘴，以雙指抵着他的牙關，這才讓趙有福把藥喂了進去。

趙羽把手指抽出來的時候，赫然印着一個青紫的牙印，上面的肉都凹陷了。

縱使再累趙羽也沒了睡意，宮裏的人都被驚動了，每個人的神經都緊繃着。

有些宮女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陣仗，他們甚至不敢擡頭去看趙羽的臉色，但凡離得近些都覺得渾身打寒顫。太醫院的人輪班候在了寝殿裏，連着禦膳房都燈火通明了好幾夜。

期間趙羽發了火，摔碎了一個瓷杯，揪着魏樞的衣領責問他，魏樞直到回太醫院後還兩股戰戰。

太醫們的心情随着司馬玉龍的狀況起起伏伏，真怕自己的腦袋跟着烏紗帽一塊落了。

司馬玉龍一直反複燒了四天，中途醒了一次，但很快又陷入了昏迷，喂不進別的東西，只能用米湯和藥吊着他的命。趙羽哪也不敢去，害怕離開片刻這微弱的呼吸就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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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趙羽還要兼顧別的事情，他索性讓人把案桌搬到床邊，一邊處理朝事一邊看顧着床上的人。

司馬玉龍呼吸的力度每變一下，趙羽的心就跟着猛烈地跳動一次。他覺得自己像個患得患失的乞丐，護着最珍貴的寶物在祈求上蒼。

也許是蒼天聽到了他的心聲，第五天的時候公子的病情終于穩定下來了。太醫給他施過針，也灌了藥，高熱開始緩慢地退去。

第六天，體溫恒定了，司馬玉龍悠悠轉醒，他看見趙羽還是穿着幾天前的那套衣服，坐在腳踏上趴着床沿睡着了，連張毯子都不披。司馬玉龍看了好半響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熱醒的。

後背已經被汗打濕，但他沒敢掀開被子，怕一不留神又着涼。他伸手推了推趙羽的肩膀，把人推醒了。

“公子。”

趙羽一骨碌爬起來，俯身看他，又在他的額頭和脖子上探了一下，“公子可有哪裏難受”

司馬玉龍能明顯感知到咽喉的疼痛，他不想開口，只是歪一下頭就覺得暈得無法思考，于是像只小獸般用臉蹭了蹭趙羽的掌心。他拉着趙羽的手，指引他摸到自己的腹部，然後是後背。

“公子餓了？”

司馬玉龍眨了眨眼睛，虛弱地哼了一聲，清秀的臉龐上泛着蒼白之色。

“公子想吃飯嗎？”

司馬玉龍皺了一下眉，顯然不想。

“粥呢？”

司馬玉龍又皺眉。

飯和粥都不要，趙羽摸着下巴想了想，問道：“公子想吃馄饨嗎？”

司馬玉龍輕捏了一下趙羽的手心，趙羽疲倦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他吩咐小太監道：“讓禦膳房煮兩份混沌，再加一碗豆花，豆花只放蜂蜜。”

趙羽讓人拿了套新的裏衣來，然後把司馬玉龍半抱着，給他脫下濕濡的衣服。趙羽這時才看到自家公子身上有不少淺白的瘢痕，原本的傷疤已經快消失完了。

他知道公子不是易留疤的體質，這人當時得傷得多重才會留下這麽多白色的印記趙羽甚至不敢去碰公子手肘上那處凹凸不平的新肉，他覺得這些瘢痕灼得他全身發疼，他給人擦幹了背套上裏衣，牢牢地把人抱着。

司馬玉龍不知道趙羽為何忽然抱緊他，他下意識地摟着趙羽的脖子，摸一摸他的後腦勺。

趙羽抱了很久，巴不得把他摁入自己的骨血中，但他又怕把公子弄疼了故意收着力，只好和自己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