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關心則亂
第9章 關心則亂
楚晏完全不敢耽誤片刻。
方才出現的那人,柳靜水喊他“藥王前輩”,楚晏是聽清楚了的。
他雖是個外邦人,可此來中原卻也做足了準備,對這中原武林如今的狀況頗有了解。中原武林中醫術高深之人衆多,能稱“藥王”的卻只有一人,那便是伏鸾隐鹄峰之下藥王谷的掌門人。藥王谷立派數百年,歷代藥王皆醫術超群,在江湖上地位尊崇至極。藥王說會出人命,他敢耽誤麽?
只是楚晏也有些奇怪,柳靜水喊那人“藥王前輩”,想來兩人也應該認識,以藥王的醫術,也可以救他的吧?為何非要自己送他回來找江浮月?難道面對熟人還懶得出手了不成?傳言藥王谷中人皆是性子古怪,果真是讓人捉摸不透。
楚晏旋身落至江浮月房前,穆尼抱着那件雪貂裘緊跟其後。因為手裏抱了個人,楚晏連敲門的手都騰不出來,穆尼就在一旁,他卻又急得連穆尼都懶得指使,直朝裏面喊道:“江姑娘!”
穆尼的手此時才剛剛搭上那房門,哪裏比得過他聲音的速度。
“稍等。”江浮月在裏面應了一聲,随後屋裏幾聲響動,那房門便被打開。
房門打開的瞬間,江浮月見到柳靜水雙目緊閉,明顯是暈了過去,頓時臉色大變,脫口驚呼道:“怎麽會這樣!快把他扶進去!”
楚晏見她也如此驚慌,心中更是緊張,趕忙同穆尼把人帶進去。江浮月先是從藥箱裏取了一粒藥丸喂他服下,而後喃喃道:“他不是去劍廬一趟麽,怎麽成這樣了……”
“我……”楚晏張了張口,到底還是沒說出什麽來。難道要跟人家說,這人跟自己打了一架就這樣了?
“寒冰掌氣……”江浮月深深吸氣,“他遇到誰了……”
楚晏霎時心虛不已,寒冰掌是他打的啊……他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被人看出端倪。
江浮月倒也不是在質問他,也就沒有繼續追問。她摸了柳靜水脈門,随後便秀眉一擰,朝楚晏道:“勞煩少宮主幫我去将我弟弟叫來。”言畢轉身從藥箱裏翻找了些東西。
楚晏立即飛身出去,穆尼才默默将那件雪貂裘放好,又是跟着他一陣亂跑,匆匆忙忙去找了江浮玉來。這姐弟兩人忙活了好一陣,又是紮針又是喂藥,許久之後見柳靜水情況好了些,才雙雙松了口氣。
可江浮月那眉頭仍然未松,她向江浮玉道:“這次傷得太重了……小玉,你快去問問,書院哪位前輩習過陽性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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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浮玉剛應聲,楚晏便道:“為何要找修習陽性功法之人?”
江浮月猶豫片刻,想起柳靜水不願讓自己身有寒毒之事令旁人知曉,一時不知該不該說。但一想眼前這人乃是浣火宮之人,她便不再顧慮。先前她聽聞過浣火宮之功法特性,似乎便是陽性,遠水解不了近渴,明明眼前就有一人,何必還要去書院裏找。
她作出決定,便道:“他此刻體內寒氣太重……需得有陽性內力助他疏通經絡,消退寒氣。”只是說此刻寒氣重,又沒提什麽寒毒,也不算是将那個秘密說出去了吧。
可惜她不知道,早在星月湖客棧那會兒,楚晏就已經把柳靜水身有寒毒之事給聽了去。
楚晏聞言雙眸一亮:“我修的便是陽性功法。”
浣火宮,火都在名字裏了,還能修的陰寒功法不成?
江家姐弟兩人頓時喜形于色,穆尼知他心中所想,卻是皺眉喚道:“少宮主!”
楚晏只道:“我自有分寸。江姑娘,我該如何做?”
穆尼抽了口氣,他只是擔心楚晏耗費心力,但楚晏既已定了決心,他哪裏還會說什麽。那邊江浮月便将該如何以真氣驅除柳靜水體內寒氣說了一遍。此法必須要由內力深厚之人來施展,楚晏能連連擊敗中原高手,內力定然不俗,已經足夠給柳靜水治傷了。
江浮月方一說完,江浮玉還怕他聽完嫌太過費力而反悔,連忙道:“楚少宮主,還請你救救柳大哥!”
楚晏明了之後不多言語,把人扶起便在他身後打坐運功。雙掌觸到柳靜水後背時,他被那突然襲來的刺骨寒冷弄得險些顫抖了一下。
方才抱他趕來時,楚晏還沒有注意到這人的體溫居然那麽低。現在觸碰到這人的身體,才發現這溫度冰涼得簡直不像是一個活人……自己現在簡直就是在摸一塊冰!
楚晏運起功法,才将這透進指間的寒氣逼退。
寒毒?難道他一年四季總是雪貂裘不離身,就是因為這個?
莫非他突然內力洩出,就是因為寒毒發作?正好那時自己又用寒冰掌擊中了他……這才讓他重傷成這樣?
楚晏心中不禁生出許多猜測,越是猜測,越是心中愧疚。之前那一掌,恐怕是真的傷到他了。他擊中柳靜水的那一掌,本是寒冰烈火掌,卻被他一分為二,只取寒冰。本來不過是看柳靜水那式“寒水生骨”将自己內力封住,有些不服,想用同樣的封內招數回敬而已……誰知偏偏那麽不湊巧。
可是……誰讓他非要強撐的!楚晏轉念一想,又是氣極。若當時他肯停手,也不至于真氣枯竭成這樣……非要跟自己打,跟不要命一樣!這下好了,要把這傷養好,還不得等上個把月。
這個人到底在犟些什麽啊!明明沒必要把自己傷成這個樣子的。
溫暖的真氣從楚晏體內游進柳靜水身體,開始在他經脈之中緩慢游移開來。他真氣枯竭,內息淩亂,全身經脈中都有一種凝滞之感,好似冰封一般。但這些淩亂的內息卻在這一股熱勁之中被緩緩梳理,體內無邊的冰寒也逐漸被化去。
這過程極其漫長,極需耐心,楚晏額頭也漸漸滲出汗滴。
柳靜水起先毫無反應,到後來會低低呻吟幾聲。體內的熱氣與那寒毒相鬥,所生出的疼痛可想而知。可他就算是神志不清之時,那痛吟也似乎是在壓抑着。
不知真氣運轉了多久,楚晏鬓邊微卷的碎發都已經貼在頰上,屋外朗日換為皎月,這寒氣才被楚晏全部化去。
總算是大功告成……楚晏長長舒了口氣,才發現屋外已經夜色四合。
他把人扶回去躺倒,從那床上下來,動作之間似乎帶動了什麽,便聽得有一物墜地的輕響。
回頭一望,地上靜靜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竟是那只被柳靜水摘下的耳環。
楚晏不由一怔,手指又一次撫上自己的耳垂。回想起來,柳靜水摘下自己耳環的那一刀,實在是太輕柔,太溫和……真的就像是一個人輕輕地為自己取下了那只耳環,小心翼翼地,好像生怕弄疼了自己一樣,輕柔得自己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怎麽會有這樣的刀……
刀,不該是越有鋒芒越好的麽。
這樣的刀氣,難不成真是他故意的?
“這是什麽?”一旁的江浮月看着床下那華麗金環,大覺奇怪。她看得清楚,這東西是從柳靜水身邊掉下來的。但這物又是金又是寶石,弄得五彩斑斓,樣式也很是繁複奇特。這般華麗耀眼的東西,可一點都不像是柳靜水的風格。
楚晏聞言恍然回神,彎身撿起那只耳環。
見他去撿那物,江浮月這才看見他耳上那一模一樣的東西,那樣式繁複華麗的金環。她驚得腦海裏都空白了片刻。這風格果然不是柳靜水,是這個西域少宮主。可楚晏的東西,怎麽會在柳靜水身上?自己方才是看錯了麽,這東西其實是從楚晏身上掉下來的?
“是我的。”楚晏道,他把耳環抓在手中,叫上穆尼告辭出門。
外面月色如水,靜谧非常,讓人走路都不自覺地放輕了些,生怕擾亂了這份寧靜。
然而剛掩上門走出幾步,楚晏便猛然停住了,驚叫一聲:“糟了!”
穆尼見他突然停下,還一驚一乍的,疑惑道:“少宮主,何事?”
楚晏向自己腰間摸去,柳靜水的那個小香球……他還沒還回去呢!
穆尼看他往腰間摸索,便問:“你在找什麽?有東西落下了?”
“沒有……是有東西忘還回去了。”楚晏說着把那個小香球從腰上取下。
楚晏手中拿着自己之前順手挂在腰間的小香球,朝那已經掩上的房門看了一眼。看看那間房又看看手中香球,來回幾次,想了許久,還是沒轉身走回去。
都那麽晚了,還是改天吧。那個人也要休息,過去打擾不太好。
嗯,不去了,改天再還。
“以後再說吧,我們先回去了。我有些累……”楚晏往前邁步,穆尼見他主意一變再變,總算是沒有再回頭,這才跟上。
走動之間,那香球的氣味悄悄蕩進夜色中。香球之中的味道有一種沉靜的氣質,卻帶了些許甜膩,這一點甜膩幾乎讓那沉靜多了幾分惑亂的意味。
如此特別的氣味,實在令人難以忘記,每每嗅到這個氣味,便讓人不由自主想起那個香球的主人來。
自己幫他把寒氣化盡,又有江家姐弟在一旁照顧,他應該沒事了吧?
不對,自己擔心個什麽勁?又不是自家人,操什麽心。
楚晏輕哼一聲,快步往自己住處走去。
最後,他把自己這份擔心歸結為自己還沒能與柳靜水分出個勝負來。今日這一戰當然也不能作數,他堂堂浣火宮少宮主,絕對不會在別人身體抱恙的時候趁人之危。他要等柳靜水病好,再好好地與之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