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活正軌
19 生活正軌
夜幕下飄起了小雨。
所有人都退到了村裏老鄉的大棚下，四周并無擋風的幕布，風夾着雨飄進來，寒氣要更甚一籌。
幸而節目組早已定下了今晚的殺青宴。
大家都往那些老鄉早早升好的小火堆擠去，七七八八的湊在一起。
有人脫了早就濕透的鞋襪，有人撿了樹枝将衣服撐在一旁，身上還冷得發抖，但至少手和腳烤得有些溫度。
宋清循着地面的痕跡，站在雨能飄到的最遠位置後，偶有幾滴雨痕濺到褲腳，她往遠處看，不知這場突如其來的雨要下到何時。
陡峭的坡上，有雙在昏暗夜幕裏仍舊亮眼的黃色雨靴，他沒有鬥笠或是帽子，快步地往坡上爬，像是習慣了這樣的風雨。
這大山裏有些質樸的農家樂，全部員工加起來也不過就十個人，今晚卻要忙碌他們一百多號人的晚餐。
帶着頭巾的女人固定好那張有些搖晃的自制鐵皮桌子，架上了兩盆碳火和燒得有些發黑的網子。
宋清有些被嗆到，走到一側去。
角落裏還有和他們一樣躲進來避雨的黑色野山豬。
那是他們今晚的下酒菜。
前半個小時聽說要吃野豬肉，她腦子裏浮現的是那種青面獠牙還會傷人的野豬，傻乎乎的去問別人他們吃這個是不是犯法。
宋清舉起相機，對準這幾只大大小小的野豬，才明了它們不過是離了圈的家豬滿山頭跑罷了。
姜筱适時從後頭後來靠在她身上。
Advertisement
夜裏氣溫驟降到 5、6 度，宋清的羽絨內膽都穿上了仍覺不夠，姜筱身上卻只有一件淺灰色的毛衣，“夜裏降溫了，你還不多穿點。”
“嗯，外套打濕了在烤，振同去帳篷裏拿衣服了。”
“他什麽時候走？”宋清拿過旁邊的凳子示意姜筱坐下。
“他等下吃完可能就要下山了，明天是早班機。”姜筱那張凳子很矮，坐下恰好能靠在宋清的腿上，她雖穿着羽絨外套，下半身的牛仔褲坐下卻露着腳脖，姜筱身上的衣服挨到皮膚，有些涼。
“晚上開山路不太安全，讓他司機開慢點。”
“嗯嗯，知道啦。”姜筱兩手抱住宋清的腰，“我好難過怎麽辦。”
宋清把手裏的相機放下，“又要異地戀咯。”
“讨厭，你知道我說不是這個，我是舍不得你們。”姜筱兩手交叉，眼睛瞪得大大的，假裝生起氣來。
“又不是今天之後就不見了。”
“你回去可不許有別的好妹妹了，說好了！”
宋清掐掐她的臉蛋，“好，我發誓。”
煽情的話在關上鏡頭前統統說了個遍，但今晚照例還是應該有個主持人。
倉庫裏竟然還真的搬出來一臺老式卡拉 OK 機子，話筒的半米線連着機子。
于是張宇宴跑到一米高的臺階上。
“這段時間大家真的辛苦了！我在此感謝我們所有的工作人員，也敬我們六個主角一杯，今天晚上專門給大家定了野豬肉，希望大家吃好喝好！咱們有緣再會！”
他不忘用手指指角落裏已然睡去的野豬。
大家被逗笑，熱烈的掌聲之後，都盯上了面前的待烤的肉。
搪瓷盆裏切好的豬肉，可能足足有七八斤，混着切得厚厚的土豆和簡單的醬料，甚至沒有腌制過的顏色變化。
豬肉的脂肪烤出來，落到炭火上，時不時竄出來一些吓人的火苗。
他們幾個摸不準肉究竟是熟了還是沒有，全都看向了郭振同，希望他成為第一個品鑒的人。
“我先試試。”郭振同只咬了半口，不知是嘴唇還是口腔裏頭被燙到，含混不清的道着好吃和好燙。
烤過的豬肉，分量上起碼縮了一半，蘸料是簡單的辣椒粉，別無其它。 但肥厚的脂肪層，還是讓宋清有些望而卻步。
可入嘴之後，她就和其他人一樣變得雙眼發光。
和常吃的烤肉完全不同，即使是肥肉部分也完全沒有任何油膩的口感，反而越嚼越香。
沈辭川轉着圈為大家添了一碗農家酸菜湯，最後那碗遞到宋清手邊。
也就順着在她身旁坐下來，想要跟宋清講些什麽。
但十幾桌人聚在這個棚下，嘈雜、喧鬧，還有人在唱歌，要麽扯着嗓子喊，要麽只能湊在一起耳語才能聽清。
山高粉絲遠的地方，宋清才不怕會被拍到，只是擔心隔了幾桌的陳亦之。不過看樣子，他此刻也吃得盡興。
沈辭川的手上夾菜的動作沒停，只是略微傾斜着身子把網子上幾塊烤得差不多的肉夾到她面前的碟子裏，“明天你回哪裏？”
“滬城。”宋清講得小聲。
“要進組了嗎？”
“還沒。”
“好。”
宋清知道他想說回去聯系，算是默許了這個可能性，這未免不是也默許了自己。
盆裏的肉吃到見底，又上了新的一盆來，但桌上已沒什麽人在動筷子了。
郭振同舉了酒杯站起來，一一敬過大家，“抱歉大家，我明天有個活動，今晚得先走一步了，咱們回去再聚！”
本來大家是鬧着姜筱去送送，到最後何真真發了話，說姜筱一個人回來不安全，把宋清和沈辭川也推入了送行的隊伍。
她和沈辭川站在十米開外，看那對小情侶臨別前的打鬧。
“餘暢最近情況怎麽樣了？”沈辭川終于問出口。
宋清帶笑的嘴角突然僵住，“沒什麽起色。”
“你什麽時候去看她，我跟你一起。”
“嗯。”
嗯一聲以後呢。
所有人都得脫身出來，回到本來的生活正軌。
宋清坐在車上，不适地轉動着脖子。昨晚和姜筱、何真真擠在帳篷裏，墊着的硬枕頭睡得有些落枕。
“現在去哪？”
小蘭遞過來一口袋剝好的石榴，“先去公司。”
“不能先回家把行李放了嗎。”
陳亦之抓走一把石榴，“順路，有點事情要說。”
宋清點頭，終于想起來打開了微信。
二十幾天沒用過的微信，讓頁面起碼卡頓了三分鐘，其實昨晚就拿到了手機，不過她沉醉在最後的夜聊氛圍裏，都沒到拿起手機那步就睡着了。
嘩啦啦擁進來無數的消息，但宋清還是最先看到了姜筱新拉的群聊。
仍舊叫【RE-LOVE 村委會】
筱筱：我下飛機咯~
宋清：我也是
真真姐：我在這邊玩幾天
筱筱：真真姐注意安全
安易老師：我也是
宋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看見了什麽
筱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聽見了什麽？
振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革命尚未完成，群友仍需努力
真真姐：行了你們
筱筱：收
沈辭川：我剛到站，大家都注意安全
振同：川哥去哪？
沈辭川：去江舟一趟，看看家人
江舟，那是沈辭川外婆獨居的地方，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感慨很久沒見沈辭川外婆的同時，倒是突然提醒起宋清，前些天聽陳亦之說楊娴拒絕了給外公轉院的事情。
她點開和媽媽的聊天框。
【為什麽不轉院，滬城這邊條件肯定比老家好啊】沒有感嘆號，但媽媽一定知道她在發火。
【外公多大年紀了，怎麽折騰的起？】
【我安排大車接，可以躺着，走高速 4、5 個小時就到了】
【不是車的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
十幾分鐘過去，楊娴不再回複宋清，她有些生氣地反扣住手機。“我懶得說，她還是不想給外公轉院。”
“別着急，好好說跟阿姨說。”
“我還沒好好說？我又沒打電話跟她吵架。”
他們好像習慣宋清二十八歲仍舊處于和家人相處的叛逆期內。
陳亦之給小蘭使了個顏色，她立馬心領神會地按起了宋清的肩膀，宋清吃痛地聳肩，火氣倒是确實一下消下去不少。
宋清沒講話，一路走到了公司四樓，抱起了湊上來的三色貓圖圖。
最初還是宋清在劇組裏撿到，抱回了公司，竟然還讓它混成了公司裏喵喵隊的老大，有時汪汪隊那幾只小狗也怕它。
宋清一路把它拐到了陳亦之的辦公室，攤在沙發上撸貓，聽辦公桌後頭那個人開始喋喋不休。
“現在有幾個方向，你們都聽一下。咱們可能目前抖音或者小紅書必須要拿個號出來認真做，抖音本來就有，只是發得不太多，小紅書這邊主要是考慮到現在商務越來越多，美妝服裝這些品類曝光也做得比較好，如果有賬號，我們跟品牌合作渠道也更方便。你們覺得呢？”
小蘭也摸起沙發上的圖圖，“我覺得抖音要不就還是跟以前一樣，活動宣發、記錄，順便加一點圖文日常這種，換方向的話不然就小紅書從零起。”
常玉也舉手，“我同意，而且小紅書可以做的種類也多一點，護膚啊，日常啦都可以。”
她們兩個人說是宋清的助理，其實不論工資還是工作內容都差不多是她的執行經紀，不過懶得走那道程序。
宣傳和運營的同事也七七八八說了個遍，最後才來問宋清，大家屏着氣，不知道冷臉的人會作何反應，“你們都說到這分上了，我還有拒絕的可能嗎？”
陳亦之轉着他的椅子，許是體諒着她今天的心情，沒有毒舌的多嘴，“當然有啊，那你說你有什麽意見。”
“拍攝內容我有權拒絕，新內容就做小紅書吧。”
“當然。”陳亦之對着幾個同事又道，“那這樣，你們針對小紅書再出幾個方案，到時候我們再讨論具體內容。”
宋清把圖圖遞給小蘭，“找人送我去美容院，你們等會把行李先給我放回去吧。”
小蘭答應着，“嗯，我剛剛跟夏遙姐預約好了，你直接去吧。”
宋清躺在美容院的床上，愣愣地盯了很久天花板，石膏線是複雜的雕花。
空氣飄着桂花味道的精油香薰，燈光調得暗暗的，在房間的前後兩側，映出暖黃色的燈光。
夏遙開門進來，在臺盆前洗完手終于在宋清頭後坐下，“不好意思呀，今天人有點多，才忙完。”
“沒事，我也沒等多久。”
“今天你做什麽項目，店裏新來了一臺全身美白的儀器，要不要試試？”
宋清睜開眼，“今天就做個臉，按下肩頸算了，剛回來我有點累。”
“那今天做個抗糖抗衰的？順便給你按摩一下吧。”
夏遙剛洗過的冰涼的手從浴袍後伸進去，從她的脖頸捏到肩膀，“錄節目沒休息好吧，肩膀都是硬的。”
“嗯。”
夏遙起身在櫃子前挑挑選選，她耳朵裏聽着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
微熱的蒸汽撲到臉上，眼睛終于不太對焦，沉沉地在這個氛圍裏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