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沒有盡頭的上坡路
58 沒有盡頭的上坡路
陳亦之提早擋在門外鏡頭能拍到宋清的角度,讓她有機會擦擦淚濕的妝面。
宋清背過身伸手接了陳亦之的紙巾,壓着複雜的心情握住了莫謙的手,餘暢沒有親人,只有經紀公司能站出來操辦她的葬禮。
無論是秦姨還是宋清,無論她們有多麽像餘暢的親人,這種時候都不過是來訪吊唁的客。
莫謙西裝熨得板正,裝模作樣地去抹眼角不存在的淚水,雙手伸了老遠就去握宋清的手,“謝謝,謝謝你來看她。”
宋清抽出手,怕自己忍不住要在這裏崩潰,幹脆地出了門。
任琮舒站在沈辭川前面,遠遠向邁出門的宋清點了個頭。“你今天不是專程來見她的嗎?怎麽不打個招呼。”
沈辭川将黑西裝搭在手上,輕嘆口氣,“她情緒不太好,再說了今天記者也很多。”
任琮舒盡職盡責地交代到,“今早我跟汪姐談過你們的事了,她的态度還是一樣,如果沒有确鑿證據,那公關就還是和這兩次一樣,但是如果有确鑿證據曝光出來就得看當下的情況,我會再找機會跟宋清他們那邊細聊的。”
直到宋清他們的車開出大門,沈辭川才收回視線對着任琮舒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宋清其實想見見秦姨,但總覺得自己情緒也不好,害怕兩個人見了也是抱着頭哭,幹脆先回了家。
她很早熄了燈,電子壁爐裏的木頭跳得哔哩啪啦,外頭幾個人商量不下,最終還是決定留下陳亦之。
“要不還是我留下吧?她今天一天都沒吃飯了。”小蘭外套還挂在手臂上,有不放心陳亦之的樣子。
陳亦之已經開始往外推着人,“放心吧,我今晚有工作,睡得晚。”
他沒說謊,那晚确實有堆了一天的工作要處理。
陳亦之從沙發起來,松松地踏着拖鞋想先去廚房泡杯咖啡,順帶給宋清做點夜宵什麽的,轉頭就看見了同事發來的消息。
Advertisement
那時宋清已在床尾呆坐了很久,陳亦之冒冒失失開門進來的時候,他們的影子就朦胧地重在牆壁上。
一個大過一個。
“出事了。”
宋清先去看牆上的影子,再遲緩地轉頭去看陳亦之。
“超話裏有人”他欲言又止,“有人發出來你們的結婚證。”
宋清花了幾秒鐘才把陳亦之這十幾個字在腦子裏拼在一起,但還是沒懂。
陳亦之每個字都在喘,他亮了屋裏的燈,把手機遞到宋清面前。
默認頭像,默認昵稱,IP 未知的賬號。
一張結婚證的照片甩到宋清的超話,然後銷號走人。
跟計劃好似的,立馬就有#宋清 沈辭川結婚證#的詞條出來。
這個時間還不到午夜,整個微博在線的人立刻都擁到一起吃瓜,宋清登了三次才進去微博。
“我 c!!!我沒看錯吧???他倆結婚了?還是 7 年前????”
“看着不像假的啊,誰說是 p 的”
“宋清本名原來叫宋宜清啊”
“我是在睡着了在做夢嗎?我磕的 cp 不僅是真的,還扯證了”
“看清楚鋼印,江舟市易東區,江舟不就是沈辭川老家嗎,對上了”
“他們倒是藏得夠深啊,這次還一起上節目裝什麽不熟啊,真有點煩”
“這算不算塌啊?男方好不容易火了,立馬有人爆料結婚證”
“我就說娛樂圈的大瓜從來都沒有預告的”
“這一看就是得罪了對家”
“讓我緩緩,我竟然磕到真的了,反而沒興趣了”
“Jesus!今夕是何年?他們結婚七年了???”
“前幾次緋聞就是試探吧,為了公開鋪路”
夜裏一點,家裏差不多是坐滿了人,輿情漸漸轉向另一個方向。
因為結婚證而拉清楚的時間線,讓網友扒起來宋清這些年僅有的兩次緋聞。
一次是餘暢剛倒下,宋清和一個同為餘暢朋友的男性藝人從醫院出來後一起去飯店吃飯。
那時宋清情緒有些崩潰,于是友人給了她一個擁抱。
還有一次是裹得嚴實沒被認出來的沈辭川,娛樂新聞上用“妙齡男子”來形容沈辭川,何嘗不是對宋清的揶揄呢。
人們的關注點逐漸從宋清和沈辭川結婚的這件事,轉向了對宋清的圍獵。
“所以在婚姻期內,女方有出軌咯?”
“換個思路理解,七年都沒公開有沒有可能是這七年女方比較出名,現在男方突然火了,女方又想出來宣誓主權了呢?”
“結婚了還跟別的男演員在飯店包間摟摟抱抱,有點惡....”
“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宋清是這種人 hhhhh”
“好晦氣,剛喜歡上川哥就碰上這種事”
“到底出軌沒,這對我很重要”
“所以宋女士這是腳踏幾只船,最後想撈個最有錢的上岸嗎”
“我們川哥好可憐...”
陳亦之昨夜聯系了任琮舒,但究竟還是得兩方的團隊一起談,一早就帶着同事回了辦公室。
臨走他看着宋清,滿眼擔憂,“等下我讓小蘭她們來。”
“不用,你先去吧,等會我自己聯系她們。”
陳亦之沉默,又繼續沉默着走到門口,“那我先回公司去,你吃點東西,昨天也沒吃。”
“嗯,好。”
早晨七點一刻,宋清才敢打開手機。
第一通電話來自楊娴,宋清挂了兩次,但楊娴孜孜不倦地打來第三次。
她以為楊娴脫口就要問她昨天的熱搜,可楊娴好像并不知道。
昨夜網上鬧得最兇的時間他們肯定早就睡了,一大早估計是剛起床可能也沒閑心看什麽娛樂頭條。
“清清,媽媽跟你講件事情。”
宋清停不下來,在屋子裏不停地踱步,“什麽事,媽,我事情有點多,最近你們沒事就別上網了。”
“我要跟你爸離婚。”
又來,又是,宋清對離婚這兩個字像是有應激,楊娴在電話那頭繼續說,“他又帶那個女的去吃飯。”
宋清靠在鬥櫃旁,右手使勁地去抓頭發,憋到滿臉通紅,“為什麽每次都一定要告訴我?!為什麽每次告訴我又不離,每次都是說為了我好,到底我好在哪?從小到大你到底說了多少次離婚?我說我掙錢了可以養活你,你為什麽也不願意離呢?他是第一次帶那個女的去吃飯被你看到嗎?不是吧,媽,為什麽我快到三十歲了,你還是不肯讓我喘口氣呢?”
宋清一口氣掀了鬥櫃上的各種東西,噼裏啪啦碎了一地,又繼續歇斯底裏,“媽,媽,你能不能在這幾天先放過我!”
電話摔到床腳又彈出去很遠,最後癱到那堆碎片裏。
她想她這副樣子真是醜陋。
宋清不解,楊娴這幾十年擔心的究竟是什麽。是離開了宋學善,她自己就不會開車,家裏的水管電燈就沒人維修,她的微薄工資就交不上孩子的學費,年邁的老人就無法照顧。
也許深夜裏,楊娴一次又一次的心裏建設,別的女人也是這樣忍下去的,再忍忍這輩子也就過去了。
可宋清不解。
她不理解,明明車子她也會開了,水管電燈請人就可以維修,拖欠學費的日子也終于過去了,為什麽楊娴還是不願意離婚。
宋學善能做的事,宋清明明也能做。
可是為什麽楊娴仍舊沒有下定決心。
有一個冬日。
宋清想起來,在醫院前的小坡,她代替接電話的楊娴,推外婆上去。
那個沉沉的重量她永遠記得。
也許多年來楊娴始終害怕離開那個沒怎麽給過自己依靠的丈夫。
因為楊娴認為宋清和宋學善始終是一個陣營的人。
也許在那條長長的上坡路,那個沉沉的輪椅沒有人幫楊娴搭過手。
宋清哭出聲,偏偏她也一次都沒有。
也許雙親的離世,讓楊娴終于松了口氣,終于再沒有要推着輪椅走的上坡路。
這遲到的勇敢和昨夜那些罵她的文字一樣,戳到宋清的身上,又戳到她的心裏。
曾以為年少離家住校,成年遠離家鄉就能逃離那個別扭的家庭,可如今看來,那個家不過是在不同的時間困住兩個可憐的女人。
她也癱在滿屋的狼藉裏,覺得自己也在一條沒有盡頭的上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