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相思
相思
狹窄幽暗的空間充斥着陳腐的氣息, 雲深身上的味道卻清冽幹淨,将溫柚包裹在他胸前方寸之間。
耳邊回蕩着男人低沉的聲音, 溫柚擡眼盯着他看了會兒,忍不住冒出一句:“哥哥,感覺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雲深涼涼地睨着她:“怎麽,在一起之後濾鏡碎了?”
“不是。”
溫柚以前總覺得他像異性絕緣體,不近女色,除了工作之外什麽也不在乎。現在, 她莫名覺得,雲深有的時候,好像還挺粘人。
溫柚嘀咕道:“反正……說不清楚。”
雲深下意識認為她是不是對他有些不滿。他摟着她的那只手稍稍松開,離她遠些, 道:“不喜歡這樣?”
溫柚輕輕眨了一下眼:“我不喜歡,你就不這樣了?”
“當然。”雲深漆黑的視線定格在她臉上, “你的心情是最重要的。”
頓了頓,他閑散地扯起唇角:“如果不是真的不開心,不要拒絕我。”
溫柚所有思緒都被他說的話所占據。
你的心情最重要。
她怔了怔,一面為這幾個字感到心動, 一面又想起一事,忙不疊解釋道:“我剛才沒有拒絕。讓你別欺負我, 這句話其實是在……撒嬌。”
最後兩個字音量極低, 只剩淺淡的氣音。
雲深揚了揚眉梢:“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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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深以前常被雲嬈諷刺說他目中無人, 行事作風我行我素, 不在乎他人的情緒。
他覺得自己在這方面确實比較漠然, 但溫柚是個例外。
可能這事兒需要熟能生巧, 因他這段時間總是在琢磨溫柚的心情,所以漸漸練出來了。
比如剛才。
他挺清晰地感覺到, 他捏了下她耳朵,她雖然緊張,卻似乎也蠻喜歡被他這樣觸碰的。
這時,樓道外面的走廊上傳來幾聲壓低的呼喚。
是林巧曼,在喊溫柚的名字。
“我們在這!”溫柚應了聲,拉着雲深的袖子走出去。
林巧曼看見他們從陰暗的小角落鑽出來,意味不明地笑:“保安早就走了,你們躲在那兒幹嘛呢,半天不出來?”
“沒幹嘛。”溫柚淡定地挽了挽耳邊的頭發,手指搓了下滾燙的耳朵降溫,戰術性反問,“你們又去哪兒了?”
“陳乾在二樓找到一間沒鎖的教室,他們都進去了。我在外面找你們。”林巧曼說,“上樓吧?”
說着,三人順着樓梯走到二樓,轉進一間破舊的教室。
這裏原來是美術教室,牆邊擺放着畫板、石膏人像、幾何體等等教具,看起來已經很多年不當教室用了,桌椅堆疊在兩側窗下,中間空出了很大的區域放置體育器材。
大家以前都在這裏上過課,不由得感慨了一番。
有人翻出幾塊上體育課用的軟墊,平鋪在地上,招呼大家夥來坐。
雲深大爺似的游手好閑,在教室裏巡視。
溫柚幫忙用紙巾把軟墊擦幹淨了,轉頭看見雲深站在角落,不知道低頭看什麽。
她湊過去,循勢瞥見地上的幾抹煙灰。
雲深忽地輕笑了聲:“現在的小孩也這麽不乖。”
溫柚:“你以前也在這裏抽過煙嗎?”
雲深點頭:“好像是中考前幾個月吧,壓力很大,有人送了我兩根煙,我就在這棟樓裏找了個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這間教室,蹲在地上抽。”
溫柚大約能想象出那個畫面。她高中的時候偷偷看見過雲深抽煙,初三的他應該更單薄一些,臉上稚氣未脫,就被生活的重擔壓得喘不過氣,只能躲在僻靜的地方靠別人送的煙發洩。
雲深:“那時候第一次抽,咳得不行,不明白這玩意兒哪裏爽了。”
溫柚擠出一絲笑:“說起來,好久沒看到你抽了。”
“本來就沒瘾。”雲深說道,“你不是不喜歡?我就戒了。”
溫柚記得,她當時只是喝多了随口一提,說不喜歡看他抽煙的樣子,覺得不開心。
因為不是真的讨厭他抽煙,所以溫柚後來也沒再想起這件事。
沒想到他放在了心上,就因為她的一句話,把從初中開始抽的煙給戒了。
溫柚忍不住翹起唇角,低頭踩了一腳地上的煙灰。
戒煙好呀。
希望他以後,像風一樣輕松自在,崇山峻嶺、煙波瀚海,都不會阻擋他前行。
“那邊的小情侶。”林巧曼站在教室中間,招呼溫柚和雲深道,“過來坐吧,一起玩點游戲。”
還有能來事兒的,點了酒水飲料和紙牌,外賣送到學校圍欄邊,很快取了回到教室。
在場的同學雲深都不認識,溫柚坐下之後,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生怕他不想和他們一起玩。
雲深表情淡淡的,随手開了一瓶啤酒,仰頭喝了口。
暫時看起來,沒有很不耐煩的樣子。
第一個游戲項目是打牌,六人争上游。
溫柚不愧為溫大仙,手氣不是一般的好,玩了半個多小時,她憑借神一般的運氣碾壓所有人,沒受到一點懲罰。
有個手氣差的輸得受不了了,嚷嚷着換個游戲玩。
林巧曼從飲料堆裏拿出一瓶可樂,躺放在地上,提議道:“我們玩說謊游戲吧?瓶口轉到誰誰就要回答一個問題,只能說謊話。”
其實就是換個包裝的真心話游戲,把話反着聽就行了。
溫大仙掐指一算,感覺玩這個游戲她的運氣不會太好,頓時有點緊張。
因為最後一輪争上游獲勝的是溫柚,這會兒大家便讓她第一個轉可樂瓶。
溫柚轉到陳乾,也就是今天打開學校偏門的那個開五金店的男生。
她非常好奇地問:“陳老板,您老實說,您是專業搞開鎖的吧,才能把學校門弄開?”
“……”陳乾憨厚一笑,“不是。”
“完了。”另一男生直撓頭,“我們竟然是撬鎖進來的,罪加一等。”
大家哄笑成一團。
回答問題的轉可樂瓶,陳乾轉到一個女同學,女同學回答了一個露骨的感情問題,面紅耳赤地繼續轉可樂瓶。
溫柚盯着瓶口,只見它轉了一圈又一圈,慢悠悠地停在她……旁邊的一點位置。
是雲深。
溫柚還沒松完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雲深坐姿散漫,一條腿豎屈着,手肘擱在膝蓋上,面無表情的時候自帶一股凜冽的壓迫感。
那個女生不敢盯着他看,只看着溫柚,不懷好意地笑問道:“雲深學長喜歡吃柚子嗎?”
溫柚聞言,氣急敗壞地瞪了她一眼。
雲深似是覺得這個問題非常好,他很滿意地、慢悠悠地點了下頭,拖長了語氣回答道:“非常不喜歡。”
反着聽。
就是非常喜歡,吃柚子。
全場“哎喲”聲一片,此起彼伏,甚至有人鼓起了掌。
溫柚再鎮定也捱不過這種場面,整個人像被火燒着了,既焦灼,又有點控制不住地想笑。
她盡全力壓抑表情,擡手不輕不重地錘了一下雲深屈放在地上的那條腿。
雲深一臉悠閑自在,饒有興致地問:“到我了?”
溫柚和衆人一起點點頭,就見雲深伸出手,修長白淨的手指搭在可樂瓶上,略微停頓了下。
像在計算圓周角度,掂量該使多大的勁。
片刻後,他狀似不經意地轉動可樂瓶。
動作很輕,可樂瓶只完整地轉了一圈多,然後,瓶口精确地對準了溫柚。
溫柚:……
好家夥。
玩針對是吧?
雲深瞥了她一眼,像是早就想好了問題,不假思索道:“我今晚去你家睡?”
……
溫柚:?
這未免,太不要臉了!
溫柚心裏在尖叫,表情幾乎繃不住,咬牙切齒道:“好!”
她猜到,他肯定明知她會拒絕,所以借着必須說反話的便利,聽她嘴上表達同意。
果不其然,雲深聞言挑了挑眉,唇邊笑意加深,雖然被拒絕,但他耳朵聽爽了,一點不虧。
可樂瓶又轉了幾輪,溫柚沒再被抽中。
這一輪,一名男生又轉到雲深。
他猶猶豫豫地問:“雲哥,你去年的……個人所得稅交了有九位數嗎?”
雲深:“沒有。”
那就是有。
可能還不止九位數。
人群中又響起一連串“卧槽”,就連溫柚也有點被壕到了。
又輪到雲深轉。
溫柚的心再一次提起來。
很快又墜到地上,摔得死死的——
雲深又轉到了她!
赤|裸裸的針對,衆人看破不說破,溫柚感覺頭皮發麻,她攥了攥袖子,轉頭瞋了雲深一眼,示意他別再問奇怪的問題。
這一回,雲深思考了一會兒。
和她一起回到初中校園,他時不時就會想到她那個神秘的初戀,那個她從很小就喜歡的男生,會不會也是這個初中的。
雲深最終沒有問和那個人有關的問題。
在一起第一天,他不想顯得太小氣,好像很在意她的從前似的。
以後日子還長,等沒有外人的時候再問吧。
雲深食指敲了敲膝蓋,目光張揚,問溫柚:“如果我在這所學校的時候就追你,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溫柚:“不會。”
意思是,會。
初中就願意和他在一起。
雲深看着她,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如果。
即便有,雲深十五歲的時候也不可能有閑心戀愛,溫柚更是個半大孩子,那時候估計連戀愛是什麽都搞不清楚。
但她說會。
這就意味着,此時此刻,她心裏對他的好感,讓她可以在任何時候都和他在一起。
雲深是這樣想的。
他忽然覺得,溫柚的那個勞什子初戀,已經一點也不重要了。
不過是老子的手下敗将。被老子拍在牆上的,不起眼的泥巴點。
夜已深,笑鬧了一天,大家都有點疲倦了。
最後幾輪游戲,溫柚又被針對了一次。
她身旁的男人,就像個可怕又精準的機械,一旦輪到他轉,指哪打哪,未嘗敗績。
溫柚可憐巴巴地瞄了他一眼,好像在說,求哥哥放過。
雲深仍是那副嚣張的樣子,舌尖抵了抵上颚,眉宇忽而舒展,低聲問溫柚:“今晚……開心嗎?”
溫柚聽見他的話,視線不由得低下來,看他垂放在身側的手,骨節明晰,修長寬大,冷白的皮膚下透出青筋痕跡,富有力量感。
離她的手背,只有十公分左右的距離。
溫柚翹了翹唇角,邊點頭邊說:“從來沒有這麽……呼……開心過。”
為了遵守游戲規則,她說了個“不”字,但是音量非常低,像是輕輕換了下氣。
這樣,她就相當于心口如一了。
雲深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
溫柚看到他的手又離她的遠了些。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牽到。
……
離開延安中學,雲深的車已經等在路邊。
先送溫柚回家,她家離學校很近,車程不超過十分鐘。
雲深坐在後座左邊,扣着安全帶,他低頭看了會兒手機,息屏之後就閉目養神。
溫柚忽然想起,今晚剛見到他的時候,他眉眼懶散,似乎帶着幾分疲倦。
一路舟車勞頓,從意大利趕回老家找她,也不知道路上有沒有好好睡覺。
很快,車子停在溫柚家的巷口。
雲深睜開眼,捏了捏眉心,解開安全帶下車送她。
溫柚又想起,大年初一那天,他手被燙傷了,不想下車被她發現,于是應付地對她說:“幾步路也要送?”
“傻笑什麽?”雲深掐了下溫柚的臉,吊兒郎當地道,“和哥哥在一起,這麽開心?”
溫柚:“明知故問。”
她斂了笑,悶着臉害羞的樣子似乎更可愛。
就着溫黃的路燈光芒,雲深垂眼看她,而溫柚望着地上兩人的影子,也知道他在看她。
男人手抄在兜裏,身形修長,連影子也很帥氣。
可惜這條路太短了,沒牽手的必要,他連手都沒拿出來。
溫柚嘆了一口氣,走到家門口,轉身和雲深告別:“我到了,哥哥你也快回去吧,今晚好好補一覺。”
雲深點頭:“明早八點,我來接你。”
溫柚:“有沒有遲一點的航班?現在都零點了。”
雲深睨她:“不想回去上班?”
“嗯。”溫柚打了個哈欠,“今晚想睡久一點。”
“行,我換晚點的。”雲深瞥了眼溫柚家的門,“回去吧。”
溫柚其實不困。
還想和他多待一會兒。
但他很累了,需要早點回去休息,她就想看着他走。
因為剛剛在一起,溫柚還有點不适應,有些話不知道怎麽表達,于是在雲深說完之後,她悶聲不吭地傻站了一會兒,把雲深看樂了。
“舍不得我?”他問道。
溫柚微不可查地點了下頭。
雲深:“那我去你家睡?”
溫柚瞥他:“睡那些房間,還不如回你自己家舒服。”
确實如此。而且葉姨今天不在,沒有人提供換洗衣物。
“我這不是,為你着想麽?”雲深瞅她像個白眼狼,“看起來也沒有很舍不得我。”
“有的。”溫柚小小聲說,“一點點。”
雲深稍稍彎腰,湊得離她近些:“那你自己說,要怎麽緩解這份,相思之情?”
溫柚深吸一口氣,擡起頭,目光落在男人英俊的臉上。
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她突然踮起腳,雙手抓住雲深衣服前襟,湊到他臉頰一側,輕輕親了一下。
做完這個舉動,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太沖動大膽了。
應該不至于。
溫柚在心裏勸解自己——
雖然今天才在一起,但是他們之前就親過了,她再親一下他臉頰,是很平常的,不算什麽大事。
他也清楚,她本來就是,經受不了他美色|誘惑的。
溫柚心境平和下來,正在回味雲深皮膚微涼的觸感。
一只溫熱的大手在這時撫上她臉頰,拇指指腹擦過她下唇,溫柚渾身一顫,就聽男人聲色低啞地道:“就完了?”
溫柚點點頭,緊張地想退後一步。
然而,腰後不知何時已經攬過來一只手臂,帶着她往前跌去,落入他懷中。
“真小氣。”雲深瞅着她笑,“就這麽點相思之情?”
他欺身壓下來,在吻住她的唇之前,說了句:“我的可不止。”
他指腹掐起她的下巴,讓她高高仰着頭,承受他的傾軋。
溫柚睜大了眼,睫毛顫抖,心跳劇烈得幾欲鑽出胸口。
她看着他那雙總是淡漠的眼睛一下子貼了過來,烏黑的眼睫掃過她的眼睫,深暗而遙不可及的眸底忽然間近在咫尺,其中暗流湧動,翻滾着極為明晰的,對她的欲望。
溫柚攥緊了男人的衣擺,全身過電似的輕顫,柔軟的雙唇被他用力地碾壓、磋磨,滾燙灼人的男性氣息将她籠罩,一點一點入侵了她的機體,将她全身心地占據。
他現在是清醒的。
清醒地,吻着她。
這個想法在心間劃過,溫柚腿莫名一軟,身子向後跌去,撞到老宅大門上,雲深因此抵得更近,将她整個人壓在門與他之間,極窄的縫隙中。
溫暖的壁燈将視野照得明亮,溫柚的眼睛閉了一會兒,又難耐地睜開。
對上他幽暗的視線,她的心霎時間像被一只大手抓住,高高地抛到空中。
不斷摩擦的雙唇漸漸變得濕熱,吐息交融,男人的手移到溫柚頸後,輕輕掐揉,溫柚呼吸急促起來,雲深順勢吮咬了下她的下唇,擡眼看她表情,目光侵略性十足,有如一邊撕扯獵物,一邊欣賞它被自己占據的神情的野獸。
溫柚不敢和他對視,因這感受太刺激,她甚至窩囊地憋起了氣。
溫柚視線落在雲深鋒利的眼角。
那裏的輪廓不再冷冽,反而帶上了,極為誘人的一抹紅暈。
溫柚不知道自己在他眼裏是什麽樣。
也許更加誘人。
不然他幹什麽,親這麽久……
她快要喘不上氣了。
就在這時,雲深忽然放開了她的唇,稍稍直起腰。
溫柚仰看着他,眼尾緋紅,雙瞳濕淋淋的,泛着潋滟水光,胸脯劇烈起伏着換氣。
還以為要結束了,卻見雲深眸色更暗,牢牢攫着她視線,聲音嘶啞含笑地說:
“嘴張開行不?哥哥想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