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有很長一段時間,陳岸芷都不敢回想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beta是怎樣在他眼皮子底子從三樓跳下?又是怎樣連一句話和一句交代都不說,狠心到為了逃離走上極端?

那麽怕死的一個人,惜命到打個針都要問問自己有沒有事,見個醫生就要問自己會不會死。居然會主動放棄生命,從三層樓的高度縱身躍下。

陳岸芷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發出聲音。

後來聽陳若芷描述。

房子裏傳來一聲悲痛徹骨的嘶吼,喬衍沖了過來,在窗臺拉住了差點和beta一起跳下的他。

喬衍拼命環着他的腰,身子被陳岸芷帶着,差點也探出窗外。

他被陳岸芷的力量撞得生疼,手指發青發白,卻一點都不敢松開:“老板!老板你冷靜一點!你冷靜一點!”

俆長空也沖了過來,看到這樣的情形立馬幫喬衍攔着陳岸芷,喬衍卻示意他下去看看李汀蘭的狀況。

發狂的alpha像是野獸。

陳岸芷目眦欲裂,眼睛已經失去了聚焦,空洞的瞳仁紅的快要滴血。

他盲目沖撞着,失去理智想要跟李汀蘭一起跳下,後悔自己怎麽沒能拉住他。

明明就差一點點,只要再快一步,只要動作再快一點就能拉住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

beta跳的太快,像是下定決心要逃離,居然連一點猶豫都沒有。陳岸芷手指發抖,聲音嘶啞難聽,後來直接失語說不出話來。

他不記得自己怎麽到了醫院,也不記得怎樣雙手發抖簽了字。

他只知道那天手術室的指示燈很亮很紅,豔麗的顏色直往人胸口裏紮,連眼睛都被刺痛。

陳家的人終于瞞不住,得知消息以後紛紛趕來。

陳毅中當即給了他一巴掌,責問他為什麽不和beta分手,這難道就是他想要的結局?如果早點聽話和beta分手,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陳岸芷對此無法回答。

未來誰又預料得到?

就好比,自己本來也以為不會喜歡beta,後來卻一步步淪陷,喜歡得要緊。本來以為永遠能把所有事情處理的游刃有餘,現在卻猝不及防被埋伏一筆。

陳岸芷悲恸欲哭,坐在手術室外默守着等到天亮。

暮色重的幾乎要把人淹沒,手術室門口的指示燈終于熄滅,醫生推開門,向陳岸芷宣告通牒:“陳先生,手術很成功,您愛人暫時沒有大礙,但是孩子......沒有保住,我們盡力了。”

醫生嘆了口氣。

陳岸芷看到李汀蘭被推出來,紅着眼睛去握他的手指,小心翼翼跟着推出來的病床邁步。

要怎麽說所有人才肯相信呢?

曾以為是因為孩子才挽留,可後來發現不是這樣,自己最在乎的不過是這個人而已,愛屋及烏到孩子。

哪裏是為了孩子妥協?哪裏是因為孩子的意外出現才将他扣在身邊?

俆長空告訴他是孩子替李汀蘭擋了一命。

幸好下面有松軟的泥土,旁邊還種有一棵歪脖子樹。

李汀蘭在跳下來的時候被歪脖子樹的枝葉緩沖了一下,後來掉到了松軟的泥土上,肚子的重心讓他稍有偏移,頭部沒有先着地。

陳岸芷在照顧李汀蘭的日日夜夜幾乎是寸步不離。

陳家的人莫名就撤掉了,陳毅中沒有再多說什麽,連陳岸芷對家裏的商業不管不問也沒有責怪,而是找了其他小輩先頂替上去。

李汀蘭在昏迷五天後終于醒來。

入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床邊握着他的手指的男人。

alpha一向精致又貴氣,年紀三十卻英俊偉岸,良好世家的教育讓他優雅矜貴,臉龐棱角分明,劍眉星目。在商業方面的打磨和歷練讓他不動聲色時淩然冷酷。

李汀蘭從來不覺得陳岸芷滄桑,也從不覺得陳岸芷能夠被人傷害到。

但是這是第一次,他發現陳岸芷似乎老了,第一次在alpha身上看到專屬于三十歲老男人的滄桑。

“咳咳,我......我怎麽了......”李汀蘭慢吞吞開口。

說話間嗓子又幹又躁,劇烈的疼痛從肋骨的地方傳來,喉頭也咽下一口腥甜的唾沫。

聽到床上人的動靜,陳岸芷倏然驚醒,手掌先是握住了beta的手指,後來又給他喂了口水,叫醫生進來做檢查。

不過是昏迷短短幾天,alpha眼角似乎都有細紋了。

醫生告知李汀蘭孩子沒了,李汀蘭說不出來心裏什麽滋味。

但是alpha一直在旁邊看着他,灼灼目光傾倒而來,簡直要把人燙傷。

“為什麽要跳樓?明明有無數種懲罰我的方法,明明可以糾纏我一輩子,讓我一輩子照顧你伺候你,把錢全花在你身上,把精力和心血全耗費在你身上,為什麽要跳樓?”

說是質問,倒不如是自責其咎。

陳岸芷看着比李汀蘭傷心得多,也艱難得多。

李汀蘭喉結滾了滾。

其實他也沒有預料到,本意不是要跳樓的。

許惇和小雨聯系了他一下,說是張青陽回來了,給他帶來了原世界的消息。

陳岸芷不讓他出去,更不可能讓他見許惇和小雨,所以他只能路走偏鋒,想辦法從這裏離開。

alpha還在身旁痛苦,以手掩面抹了一把,再放下手便是眼眶通紅。“求你,別抛棄我,別不愛惜自己。”

李汀蘭第一次見陳岸芷這副模樣,連說話都忘了,只能呆愣地看着他,後來才慢慢開口。“哥,其實,我本來不是要跳樓,我只是覺得旁邊有顆樹,我可以跳到樹上。”

許是之前alpha抱着他從二樓跳下,給他充當肉墊子,讓他失去了判斷高度的能力。

李汀蘭以為自己可以跳到旁邊的歪脖子樹上,再借着樹枝的高度離開。

就三樓而已,不過是比之前高了一兩米,不過是沒有alpha給他緩沖撞擊的力量。

但是他不知道陳岸芷是怎樣抱着他巧妙落地。也沒想到看着那麽結實的梧桐樹,居然說斷就斷,腳踩岔了便直接折斷掉了下去。

......

兩個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說是隔閡卻未必隔閡,說是冷戰卻不算冷戰。陳岸芷還是每天會照顧李汀蘭,為他送飯還有擦洗身體。

他把老實人beta養得很好,本來需要三個月才能恢複的身體,只用了兩個月就差不多恢複。

醫生允許他出院,陳岸芷就把人帶了回家中。

李汀蘭沒有再提離開,也不好意思再說有的沒的。

他安靜了很多,沉默內斂了不少,要見張青陽的事也被耽擱着很久沒有實現。

某天李汀蘭從睡夢中醒來,上廁所時路過書房路過,不小心聽到陳岸芷和徐長空的對話。

陳岸芷先是問起自己的情況。

俆長空靜默了一會,書房內響起紙張翻動的聲音。“李先生再懷孕怕是很難,而且會很辛苦,第一次的時候真的非常合适受孕,他的身體很好,但是第二次的話,基底都被損傷了。”

“而且陳先生,您家族可能有點基因方面的問題,當然,不是說對您有什麽影響,而是說不适合和beta在一起。”

“或許您家裏那位老先生一開始不同意你們在一起,就是這個原因。現在不再管束,也是無奈之下的放縱吧。”

“......”

隔着房門聽不真切,但大致意思還是在說孩子的事。

剛巧又收到了許惇的消息,問他為什麽不出來赴約。

李汀蘭想了想,最終還是和陳岸芷開口了:“哥,要不還是算了。我對不起你,我知道孩子的事你很遺憾。我們因為孩子牽連在一起的,現在大概不能再懷孕。要不就當扯平了吧,誰也不再欠誰,我也不想怨你了。”

他把手上的戒指扯了下來,規規矩矩放在桌角。

這是之前陳岸芷給他戴的,在睡夢中為他戴上。李汀蘭醒來就看到自己手上反光的銀戒。

他擡起了腳步,打算轉身往外走。

身後的alpha忽然又開口了,捂着心髒跪了下來。“怎麽算了?你怎麽可以說算了?你知不知道我買了孩子穿的衣服和奶粉,我買了小孩玩的玩具和零食,我甚至給他的母親,給你買了很多産後護理的東西。”

“我每天都在看資料,要怎麽對一個beta進行護理,要怎麽養好一個beta......”

“我生怕我的beta出一點差池,生怕我再讓他受一點委屈。我比了解alpha都更了解beta,你怎麽可以說算了?”

陳岸芷指尖在抖,指骨攥着胸口,連衣服都擰巴着皺在一起。

他顫顫巍巍将手伸到內襯,後來又從內衫口袋裏掏出一張小薄本,大紅色的,緊貼心口,很珍惜的樣子。“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不在乎孩子,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邊。”

“謊言是我撒的,騙人是我騙的,結婚證也是我一個人辦的,可是你要走,難道要和我離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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