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宋歸瀾從來沒想過, 自己還有蹲大牢的一天。
要說是蹲大牢也不嚴謹,他此刻待的應該是監押室,沒有過多的擺設, 規矩整潔。他坐在柔軟的沙發上, 渴了有人送水,餓了還要問他是吃飯還是吃甜點……
說什麽家眷得押進監牢, 秦歆宴受傷住院、秦念暈倒了、岚國公應該正在被問罪, 到頭來被關押的只有他一個人。
宋歸瀾嘆息着喝了口水,不愧是皇宮特供,稱得上甘露。
外面的守衛吵吵嚷嚷,一會兒猴叫一會兒唉聲嘆氣,他走到緊閉的監押室門後, 通過透明的玻璃觀察外面。
只見一群守衛站在走廊盡頭,圍着一張懸浮桌, 正往薄薄的桌面上拍着什麽東西,嘴上大叫一聲:“大鬼!”
宋歸瀾認真看了會兒,忽然擡手按響了房鈴。
一名守衛快速跑過來, 掀開門上那塊透明玻璃板:“什麽事?”
“沒事,挺無聊的。”宋歸瀾指了指他手裏的東西,“這個能借我玩玩嗎?”
“……你等一下。”守衛放下玻璃離開,沒一會兒再次回來, 将一副嶄新的撲克從窗口遞給他。
宋歸瀾接過來, 拆開包裝回到沙發上坐下,翻開第一張牌, 按照他剛才聽到的說法, 這張應該叫紅桃K。
實在沒什麽意思,把每張牌都翻開看了一遍, 又過了半個鐘頭,有人打開了監押室的門。
之前那名侍衛長走進來,冷冷瞥着他道:“陛下要見你,跟我走。”
宋歸瀾扔了手裏的撲克,利索的跟了上去。
漫長的宮道,熟悉的白玉宮牆,深秋蕭瑟的風拂過來,宋歸瀾漫步走着,臉上忽然落了幾點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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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衛長握着佩劍,手腕輕抖,劍柄倏然伸長,黑色的傘骨支撐着傘面撐開,在宋歸瀾頭上投下一片陰影。
他微微仰首,說了聲謝謝。
啪嗒啪嗒……
綿綿細雨落在薄傘上,又很快順着傘沿滑落,彙成一道道雨簾。
一行人加快腳步,侍衛長将他帶進書殿,穿着錦衣華服的皇帝坐在書桌後,虛屏上擺着一盤棋。
他挪動黑子自弈,淡淡道:“下雨了?”
侍衛長合傘收劍,跪膝道:“回陛下,只是驟雨,一會兒能停。”
皇帝擺了擺手,侍衛長利落的起身退了出去,将門合上,阻斷了凄風苦雨的滲入。
宋歸瀾行了個禮,皇帝視線專注于棋盤,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你是秦悅?”
“回陛下,是。”
“嗯。”皇帝掀起眼簾,淡淡掃他一眼,“你的事,邢上将都告訴朕了,你很了不得啊。”
宋歸瀾默了一瞬:“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手執白子,思量而落:“朕為國公府和上将府賜婚,你貿然頂替,死罪難免,可剛才朕傳喚邢上将,他對你百般維護,說不管秦念還是秦悅,他想要的就是你。”
宋歸瀾抿了抿唇,沒想到邢穆遠這麽直白。
“邢上将一片真心,願意跟你一起承擔罪過,朕為他賜婚,本意也是希望他能有個良配,如此一來,倒不好不成人之美了。”皇帝一言罷,于虛屏上的棋盤中收了枚被包圍至死的白子,在缺失處補了枚黑子。
宋歸瀾對他不可謂不熟悉,隐約猜到他話裏有話,豎起耳朵靜靜聽着。
“朕現在給你一個選擇,你願意不願意舍棄一切留在邢上将身邊?”
宋歸瀾緩緩跪了下去:“還請陛下直言。”
皇帝輕笑一聲:“倒是個聰明的,朕想讓你做朕的眼睛,這麽說你可明白?”
話說到這個份上,宋歸瀾哪兒還能不明白,皇帝這是想讓他當眼線,監視邢穆遠的日常一切。
這是借着他的罪名當威脅,如果不是邢穆遠對他有感情,恐怕在皇帝眼裏,他已經是個毫無價值可言的死人了。
見宋歸瀾垂眸不語,皇帝喚了守在外面的侍衛長進來,冷笑一聲:“朕不是在跟你商量,你別無選擇。”
侍衛長用手指掐着一張芯片,走到他面前蹲下,抓着他的手将通訊表卸了下來。
宋歸瀾淡淡看着他往自己通訊表裏安裝東西,忽然勾唇笑了笑:“我認為我還是有選擇的。”
幾乎是說話的同時,蹲在他面前的侍衛長感到一道淩厲的風劃開空氣襲過來,他運力阻擋,卻因為距離太近,沒能徹底躲開這股襲擊。
随着鋒利的刺痛感,一道血口出現在他臉上,殷紅的血順着下巴滾落。
他皺起眉,第一反應是扣住宋歸瀾,不讓他再有所動作。
皇帝收了棋盤,看向旁邊一塵不染的塗金書櫃,堅硬的木塊上紮着一張薄薄的紙牌,因為餘力而微微顫動,上面印着嶄新鮮明的紅桃K牌號。
啪嗒……一本書跌落在地上。
皇帝從書桌後起身,緩緩走到書櫃旁,兩根手指夾着那張紅桃K取下來,凝視着入木三分的凹陷處。
沒有精神力,僅憑手部發力就能到這個程度……
侍衛長抿緊嘴唇,神色更厲。
敢在陛下面前動手,不知是該說膽大包天還是不知死活。
宋歸瀾被他按在地上,臉頰貼着冰冷的地板,臉上卻沒有懼意:“陛下的提議很好,我也無意冒犯,只是不喜歡被操控的感覺,想讓我心甘情願的為您辦事,好歹也聽一下我的條件吧。”
“大膽!”侍衛長用力掐住他的脖子。
皇帝撿起地上的書,珍之重之的拍了拍落灰,随即重新坐到書桌後,将書和紙牌放在一旁,看向他:“放開他,讓他說說看。”
宋歸瀾這是軟硬皆施,先硬氣的告訴皇帝自己不是好拿捏的,再表明立場,他不是不臣服于陛下,而是希望能有付出有回報。
反正身上壓着死罪,爛命一條,皇帝要是有的談就談,沒得談就算了,反正他也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
侍衛長松開桎梏他的手,臉上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往外淌血。
宋歸瀾直起上半身,跪在地上沒動,望着皇帝道:“我和邢上将一樣,希望能向陛下讨個從輕處罰,免去國公府的死罪。”
活了這麽些年,他一直把親情看的很淡,連面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君王都沒有絲毫感情波動。
但他用了秦悅的身體這麽久,有時候也會想,岚國公對秦悅那麽差,不是把他當兒子而是當工具人看待,秦悅心裏對自己父親又是什麽想法?
不管是什麽想法,岚國公好歹是手握實權的貴族,将來萬一皇太子造反,他也能作為工具人用一用,就這麽死了實在是可惜。
皇帝淡淡睨着他,“你有什麽能耐,能夠讓朕答應你的條件?”
“能耐不多,夠用就行。”宋歸瀾微微一笑,“就憑邢上将對我專情,而我對他毫無感情,一個可有可無的配偶,哪裏比得上親人性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