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從書殿出來的時候, 雨已經停了。
太陽被雲層遮擋,投下陰沉的光線,空氣濕潤沉悶, 侍衛長送他到停飛坪, 臉上的血口已經自然愈合,血漬也處理幹淨。
“別忘記你的使命, 你要有任何違逆之舉, 國公府上上下下幾百人的性命可就不好說了。”
宋歸瀾在心裏哂笑,嘴上應了句知道了。
熟悉的軍用飛船停泊在不遠處,男人坐着輪椅在艙門外等待的身影分外顯眼。
宋歸瀾撫着手腕上的通訊表,向侍衛長淡淡點頭道別,闊步走向那邊。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短, 不等他走近,邢穆遠身下的輪椅滾動着輪子靠近, 溫厚的大手握住他的,眼裏全是關切:“在審訊室沒吃什麽虧吧?”
宋歸瀾抿唇搖搖頭,看來邢穆遠并不知道皇帝私下找他談話的事。
“回去再說。”邢穆遠拉着他進入飛船。
艙門嚴絲合縫的閉合, 軍用飛船緩緩升空,遠離皇宮的管轄範圍。
邢穆遠将他帶進了休息室,神色緊張的打量他:“你沒事嗎?”
宋歸瀾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又指了指手腕上的通訊表, 嘴上順溜的回答:“沒事, 就是在審訊室坐了坐,那些守衛招呼的還不錯。”
邢穆遠蹙眉, 看了眼他的左手。
通訊表裏被侍衛長安裝了監聽定位一體芯片, 皇帝能時時聽到他們的對話,見邢穆遠緘默不語, 宋歸瀾只能積極說話彌補空白:“你是怎麽跟陛下求情的?我怎麽會輕易被放出來。”
邢穆遠漸漸反應過來,喉結滾動一下,擡眸凝視着他的眼睛,鄭重如誓的說:“我說……我這輩子只對一個人心動過,不管是叫什麽名字,我愛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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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歸瀾瞳孔微微一緊,雖然早在皇帝口中聽過一遍,但沒想到邢穆遠會……這麽直接的又表白了一次。
他有些猝不及防,心裏要說沒有感覺是假的,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他也看明白了,邢穆遠或許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能夠毫無保留信任、毫無顧忌依靠的人。
宋歸瀾張了張唇,還沒來得及說話,聽到邢穆遠繼續道:“我準備後天在上将府舉辦宴會,向所有人重新介紹我的夫人。”
那天在宴會上鬧的很大,宋歸瀾受不少人诟病,但如今得了皇帝的赦免,他要向所有貴族鄭重宣布,身邊人即是他的心中人。
不叫秦念,不叫秦悅,但旁人不需要知道叫什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就很好。
宋歸瀾輕輕吸氣:“好。”
邢穆遠的愛太濃重了,他如今卻是根本不敢有回應。
通訊表裏安裝了兩枚芯片,一個用來監聽、一個用來監測。
因為通訊表佩戴在手腕上,貼近脈搏,另一枚芯片會實時監測他的心率,一旦因為說謊、運動等原因心率過快,芯片會自動導電,不分青紅皂白的電他一通。
皇帝一來想用這個檢測他對邢穆遠是否無情,二來為了時刻警告他,不要忘記他從現在起是為了什麽而活。
他能做的只有靠過去輕輕抱住邢穆遠,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邢穆遠緊抿的唇牽出一絲笑意,一手摟緊他的腰,一手打開通訊表,在備忘錄上打出一行字,示意他看。
宋歸瀾坐在他腿上扭頭看了眼虛屏,悄悄松了口氣。
邢穆遠說,皇帝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
豈止是知道,簡直心如明鏡。
當初皇帝給他賜婚,就是為了塞個人到他身邊當眼線,結果兜兜轉轉……如今也算是成功把“眼線”安插進來了。
不過皇帝這步棋,從開局就下錯了。
換成剛結婚的時候,皇帝來上這麽一步棋,宋歸瀾剛重生過來孤立無援,走投無路之下,還有可能會受其擺布。
可惜,如今他不是孤身一人。
兩人默契相視,沒有提及多餘的話題。
皇帝雖然沒有定國公府的死罪,但罰了岚國公半年俸祿,勒令他閉府思過,還把岚國公名下的殖民星收走幾個,估計岚國公心疼得肉都要掉了。
回到上将府,迎接他們的是多日不見的邢老夫人。
兩人攜手從飛船裏走出來,邢穆遠看着站在停飛坪上一臉慈笑的邢老夫人,問:“您怎麽回來了?”
邢老夫人冷了下臉,佯裝不悅:“怎麽,你就希望把我氣走一直不要回來?”
邢穆遠頭疼的皺了下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邢老夫人輕輕哼了聲,走過去握住宋歸瀾的手,把他從不争氣的兒子身邊搶過來,臉上再度揚起親昵的笑:“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告訴媽,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快跟媽進去。”
看着如往常一樣熱情的邢老夫人,宋歸瀾頗有些不自在:“媽,其實我不是……”
“嗐,說這個幹什麽。”邢老夫人語氣溫柔的打斷他,輕拍他手背,“只要你是阿遠喜歡的人就夠了,你們之前還鬧離婚,現在不也好的跟一個人似的。”
生日宴上的事傳的沸沸揚揚,邢老夫人怎麽可能不知道,她說着瞥邢穆遠一眼:“當初簽離婚協議的時候攔都攔不住,怎麽,現在發現你媳婦的好了?還離不離婚了?”
夏烈放輕呼吸,努力降低存在感。
邢老夫人也太不給自己兒子面子了,居然當衆把話說得這麽直白。
看到邢穆遠被嘲諷得臉都黑了,宋歸瀾沒忍住抿唇偷笑一下。
發現了他的小動作,邢穆遠臉色逐漸緩和,跟着不輕不重的低笑一聲:“我哪敢。”
宋歸瀾忍着笑疑惑的看他一眼。
邢穆遠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說:“夫人手段有多厲害,我是見識過的,我敢提離婚嗎?”
夏烈噗嗤笑出聲,想到了生日宴上被一巴掌扇暈的某位貴族小少爺。
宋歸瀾輕輕翻了個白眼給他。
“什麽意思?”只有邢老夫人跟不上他們年輕人的腦回路。
邢穆遠從她手裏把人搶回來,手掌微微用力,按着宋歸瀾的腰在自己腿上坐下,調侃道:“我可能會被夫人揍得再也站不起來。”
宋歸瀾皺眉瞪他一眼。
他有這麽潑辣嗎?而且哪有人這麽咒自己的?
邢穆遠不以為意,操控輪椅帶着他進了前院。
“哎……”邢老夫人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她還沒來得及跟自己兒媳婦聯絡感情,兩個人就這麽膩歪着跑了?
*
都說小別勝新婚,更別說是經歷了這麽多才心意互通的兩人,邢穆遠隐忍着情緒,吃過飯就拽着宋歸瀾進房間,把人壓.在了床上。
被他勇猛的動作吓一跳,宋歸瀾急急伸手抵住他覆下來的唇,而後猝不及防的抖着身軀抽搐一下。
“怎麽了?”邢穆遠雙手支起身體撐在他上方,擔憂的撫摸着他的臉。
宋歸瀾指了指手腕上的通訊表,皺眉無聲的搖了搖頭。
剛才一時緊張,心跳加劇,裏面的芯片傳導電流,把他從頭到腳的神經都給電麻了。
他僵硬的躺在男人身下,半晌緩不過神。
邢穆遠瞬間了然,伸手想去給他解開通訊表。
宋歸瀾伸手又擋了一下,繼續搖頭。
芯片有體溫感應,一旦脫離,皇帝那邊立刻會得知,還是不要擅自亂動比較好。
邢穆遠眼裏流露出心疼,安撫的親了親他額頭,随即不再亂來,只是耐心的幫他揉捏四肢,緩解電流的酥麻。
再過幾天,等這場風波過去,他一定會想辦法讓宋歸瀾擺脫皇帝的控制。
到最後,兩人相擁而卧,宋歸瀾将整個人依偎在他懷裏,而邢穆遠也用霸道的力度緊緊抱着他。
無法訴說的感情,此刻只能靠行動來證明。
緊貼的身體,滾燙的體溫,和左心貼右胸的心率感受。
宋歸瀾在他懷裏翻了個身,用修剪圓潤的指甲敲了敲他手上的通訊表。
邢穆遠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虛屏投出,宋歸瀾背對着靠在他懷裏,在上面打字。
【消息打探的怎麽樣?】
邢穆遠摟着他的腰,騰出一條手打字。
【那位上将說有進展會通知我。】
【進展?】
【嗯。】
宋歸瀾扭頭疑惑的看他一眼。
什麽進展?該不會是營救皇太子的進展吧?
邢穆遠看出他的疑慮,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擡臂一揚收起虛屏,覆在他腰上的手也跟着收緊,嘴唇貼在他耳邊低低吐氣:“睡覺。”
現在宋歸瀾不是蘭草,皇太子的事也不歸邢穆遠管,他們無法掌握事情的動向,不如等有進展了,再想想怎麽改變事情的發展。
宋歸瀾嗯了一聲,翻身重新依偎進他懷裏,聞着男人身上獨特的荷爾蒙氣息,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伸出食指,輕輕撓蹭男人凸起的喉結。
效果立竿見影,耳邊的呼吸倏然粗沉幾分。
宋歸瀾笑着收回手。
不鬧了不鬧了,邢穆遠玩不起。
他調節能力很強,沒一會兒就睡着了,可害苦了邢穆遠,一整夜某處就沒下去過,還礙于那該死的芯片,根本沒法兒和心上人親熱。
宋歸瀾安心的睡到半夜,被邢穆遠通訊表輕微的震動吵醒。
“什麽事?”
邢穆遠接通訊的聲音響起,接着黑暗中陷入一片良久的沉寂。
“我馬上過來。”
話音剛落,男人倏然起身,就着黑暗利索下床穿好軍裝。
宋歸瀾撐着身體坐起來,打開床頭燈眯着眼睛看他:“出什麽事了嗎?”
邢穆遠原本不想吵醒他,披上厚實的毛呢質地軍裝大氅,坐在輪椅上系好軍靴鞋帶,用深沉的目光看向他:“皇太子回國,陛下命我配合行動,即刻派軍艦前往邊境迎接。”